十九、圖個開心

那個大腳板的確是黃雪麗相好的,他是鄧金海。

鄧金海是個獨生子,開始出去打了兩年工,結了婚在街上擺攤幹了二年生意,嫌幹生意麻煩,天天起早貪黑攆集,還擺擺收收的羅嗦,就把家裏的積蓄拿出來買了四輪拖拉機搞起了運輸。跑運輸跑東跑西的辛苦是辛苦了些,再辛苦也隻辛苦他一個,有活兒就幹著,沒活兒就歇著,自由不說使的也是現錢,不像幹生意連老婆子張素心也安生不了,這集那集早早晚晚的都得跟著,長著眼、操著心,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隻要把車一停,一家人就能熱熱嗬嗬的在一起了。

那天下雨,出車是不可能的,鄧金海望著不住點的雨不知道該怎樣把這一天打發過去。其實不光是鄧金海,所有人都一樣,一下雨就沒地方去了,唯一打發時間的就是打牌。打牌分兩種,一是撲克牌,一是麻將。撲克男女都打,麻將隻有男人才打。鄧金海發了一會兒呆就呆不下去了,就撐著傘想出去找人玩。他的意思是到村裏的小賣部打麻將,那兒常常會聚集一堆大老爺們兒,有打撲克的,也有打麻將的,還有沒事兒看牌的。要是閑玩,看牌的就會給就近的人充當諸葛亮,否則就觀牌不語做真君子。所謂閑玩,就是什麽彩頭也沒有,輸贏僅是個打發時光時的插曲,給誰諸葛諸葛即使贏了對家也不會放在心上。閑玩的好處是人人都可以參與,缺點是輸家沒什麽大礙,大不了再打下一盤,就不認真,贏家辛辛苦苦贏了也不過如此而已,心裏總覺得虧覺得鬆勁。後來就來彩頭了,一毛兩毛五毛一塊五塊……多少隨人定。有時候大家也怕輸贏多了輸的人心裏難過鬧事兒,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聚在一起,圖的就是個玩兒就是個開心,鬧出事兒來適得其反可不大好,就提前定封頂的錢數。這樣輸輸贏贏的輪流轉,錢就多多少少的倒騰,到牌局末了的時候輸贏都沒大妨礙,大家笑一下就散了。有了彩頭大家打起牌來就很認真,不好的是把看牌的人排除在外了。不過時間長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鄧金海的意思到那裏打牌,打麻將還是打撲克都中,實在湊不夠手看牌也中,他知道這是不由他的,全看當時的情況。路過黃雪麗家的時候被黃雪麗叫住了,金海,有事沒?鄧金海不知道黃雪麗啥事,說,沒有啊,咋了?黃雪麗說,打牌。鄧金海不想跟女人一起打,他知道女人打牌一般是沒有彩頭的,他不想打還不是因為沒有彩頭,而是女人贏了會說他一個大男人竟打不過娘們兒,那會讓他有一種羞辱感,怪下不來台的,輸了就會賴牌,他作為男人不較真就會輸,較真又顯得不夠男人。鄧金海躊躇著還沒應,就聽屋裏的姚金榮說,咋的,巴結不上了咋的?話說到這份上,鄧金海就是一百個不情願也不好拒絕了,何況他也沒什麽不情願的,就拐了進去。鄧金海進去才發現連上他還是三缺一。姚金榮說,別急,一會兒就該來了。說話不及,楊秀芝的聲音就從院牆外飄了進來,夠手了沒?黃雪麗一聽,立刻就接上了,就差你了。楊秀芝在過道裏拿過放在過道裏的鐵鍁刮著膠鞋上的泥,應著,哦,是的嘛。姚金榮說,是啊,就你了。說著嗬嗬地笑起來。楊秀芝這才回過意來,立刻反唇相譏,就你了,就你了,就你了!姚金榮說,是哩,還不知道誰浪哩。說著,忽然變了腔,嗲聲叫,得勁死了!楊秀芝被說住話把兒,就不再回嘴了,跟著笑起來。

這有個講兒。

新宅子和老宅子之間有個池塘,按當地的一般叫法是坑。坑足有十畝大,就叫了大坑。大坑不是圓圓的,而是曲尺形的先南北再東西的不經意地那麽一拐,就把村子和新宅子分隔開來,人們再說起來就把村子叫做大坑北沿或者大坑裏沿,把新宅叫做大坑南沿或者大坑外沿。大坑裏原來養過魚的,過年的時候家家都能分到魚吃,後來老是有人偷魚,因為是集體的就沒人去管,到過年的時候大坑裏就被偷的沒什麽魚了,大家拿了魚苗錢卻沒吃到魚就抱怨起來,第二年再也不願意養魚了。這麽大一個坑空著很是叫人心疼,就有人提出承包,結果也承包了。一個早晨早起上學的孩子發現大坑裏白花花的,再一看,滿坑裏都是翻著肚子的魚,大叫,好多魚啊!承包的人就知道有人往坑裏下藥了。自此,再沒人承包大坑,大坑就空下來。空下來的大坑隻是水裏沒了魚,平常還是熱鬧的,洗衣服、洗孩子的尿布,要打麵的時候也會來這裏把麥茓子裏挖出來的麥子在大坑裏淘洗,天氣一熱來洗澡的人就更多了。洗澡也是有講究的。因為大坑在村子裏麵,而洗澡又是不得不暴露身體的,女人們就把白天洗澡的權利讓給了男人們,忍到晚上才一起出來下到大坑裏過癮。那天傍晚,吃完晚飯幾個娘們兒去叫楊秀芝洗澡的時候忽然想嚇嚇她,就躡手躡腳地溜了進去,卻聽見楊秀芝哎呀哎呀的叫。幾個人正驚疑著,哎呀哎呀叫的楊秀芝忽然說,得勁死了,得勁死了!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驀地明白了,忙灰溜溜地溜掉了。第二天再到一起的時候,有人問楊秀芝,夜兒個黑了叫你洗澡哩,你弄啥家夥唻?楊秀芝不清楚咋得罪人家了,無辜地說,沒弄啥啊。見楊秀芝不承認,那人來了勁,你哎呀哎呀的叫啥家夥唻?楊秀芝更無辜了,說,哪有啊?那人說,你都得勁死了還說沒有?楊秀芝這才明白人家出她的洋相呢,可事實如此也沒法抵賴,就嗬嗬地紅了臉笑了,小聲嘟囔了一句,啥貨。以後再跟楊秀芝鬥嘴罵玩壓不住楊秀芝的時候就嗲聲,得勁死了!楊秀芝馬上就老實了。屢試不爽,就傳開了。以至於即便沒有楊秀芝在場,場麵實在無法收拾的時候隻要有人嗲一聲得勁死了,很快就能扭轉過來。也不限於這點事兒。當地人很舒坦的時候都會歎息,得勁,得勁得厲害就會再加上兩個字誇張一下,以表達心裏的舒爽,得勁死了!說得勁還沒什麽,一說得勁死了馬上就轉到這上麵來,就會抑製不住地大笑。

現在,姚金榮當著楊秀芝的麵嗲聲,那效果自然更是非比平常。

楊秀芝刮完了膠鞋上的泥走進堂屋看到鄧金海窘了一下,不言語了。那講兒在娘們兒之間說說大家都是女人還沒什麽大不了,冒不攤兒地插進來個大老爺們兒,還是由她引出的講兒,尤其剛才還冒冒失失地說那些浪兒巴幾的話,她頓時就有一種扒光了被男人看的感覺,就不自在起來。好在黃雪麗也看出來了,趕緊說姚金榮算是幫她解了圍,好了,別得勁了,打牌,打牌。鄧金海不好說什麽,加上輩分又長就更不好說什麽了。

四個人就坐下打起牌來。開始,大家還都規規矩矩地打,幾輪下來就見了高下,黃雪麗和楊秀芝輸了卻不服,口口聲聲要翻過來,又過了幾輪還是沒翻過來,開始耍起賴牌來。女人和女人打牌輸就輸了贏就贏了,輸了當然不高興,不高興也沒啥可說的,輸贏憑的是手氣、運氣、牌氣,輸了隻能說你的手氣不好運氣不濟牌氣不旺,能有啥好說的?女人跟男人打牌輸了就沒那麽規矩了,這不,黃雪麗和楊秀芝啥都不說當著姚金榮的麵兒就耍開賴牌了,顯然輸急了。倆人口徑一致說鄧金海耍賴牌,把姚金榮排除在外,姚金榮就不好開口替鄧金海也替自己辯解,盡管她和他是打對家的,是一家的,她要是替鄧金海辯解的話就會顯得跟男人過於親,就會顯得曖昧。要是非要拿出什麽根據來的話,就隻能是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男女有別。想想也是啊,你一個女人家不幫女人說話,胳臂肘子往外拐拚死拚活的替男人說話,你不是曖昧是什麽?你要說俺是一家的,那就更不對了,你都跟人家一家了,還不曖昧?都曖昧到家了,簡直就是臭不要臉了!這樣說就把事情攪混了。是的,這世上最說不清的就是男女了,隻要一是男女再一清二楚的事也會變成一塌糊塗的事。

鄧金海沒有打賴牌,自然不肯承認,黃雪麗和楊秀芝就不依,非要他承認不可,然後還煞有介事地拿著桌子上的牌硬說是鄧金海偷換的牌。竟敢明大明地栽贓陷害,鄧金海就有點生氣,可是知道不能生氣,不過是個玩兒,生氣就太劃不來了,何況他還是個男人,咋能跟女人一般見識?心裏這樣想,嘴裏抵死不認。三個人就撕把起來,拉拉扯扯的,慢慢就升了級,撇開賴牌不賴牌的,扯作了一團。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就變成了男和女的對抗,姚金榮就加入了進來,慫恿說,掏他的小綽。鄧金海當然不會讓,亂動亂扯像個剛上套的牛犢子一樣。黃雪麗和楊秀芝按不住他,就喊姚金榮趕緊過來幫忙,姚金榮就過來了。添個蛤蟆四兩力,鄧金海在怎麽強也強不過,到底被掀翻在地。鄧金海倒也乖巧,在倒的一刹那摟住了黃雪麗,並用力一擰,把黃雪麗墊在了身下。姚金榮和楊秀芝還怕按不倒鄧金海,一直沒鬆手。這下可好,鄧金海一下就把黃雪麗壓住了。要是就這樣站起來也沒什麽,激烈的撕扯難免會碰著,大家又都是過來人,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會產生任何誤解。關鍵是楊秀芝看鄧金海壓在黃雪麗身上,想著剛才自己出醜了正沒機會找補回來,現在可是千載難逢,就把鄧金海的頭使勁地按了按,使得鄧金海的嘴一下親在了黃雪麗的臉上。黃雪麗和鄧金海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刹那間都愣住了,不過沒等他們回過味兒來立刻就被拉開了。男男女女開玩笑開狠了撕扯司空見慣,可頂多是撕把撕把手,最多在誰的屁股上拍一巴掌了事。他倆竟親到臉上了,那離親嘴就差那麽一點點了,是有點過分的。黃雪麗臉上下不來,就虛張聲勢地罵鄧金海,日您姐,你還怪能哩,捺倒了還找個墊背的。黃雪麗說話帶把兒是盡人皆知的,可她以往罵的都是日他姐,他是沒有目標的,誰也不會接她的話給自己拾撅,那罵就很空泛。現在她罵的居然是日您姐,您就很有目標性,是針對鄧金海的。鄧金海當然不會甘心讓她罵,轉身要撕黃雪麗的嘴,黃雪麗一低頭躲開了。不料楊秀芝在鄧金海背後猛地一推,鄧金海站不穩就往前撲去,一下撲到了黃雪麗身上。黃雪麗不幹了,捶了鄧金海罵,日您姐,你往那歪啊。鄧金海不好直接跟她對罵,腦子一轉說,就叫你個姐哩。他的意思是偷換概念,黃雪麗罵得再厲害都等於罵她自己的。黃雪麗也不笨,立刻接口說,叫我個姐?你叫啊。鄧金海沒想到黃雪麗會來這一手,一時反應不過來,嘿嘿地幹笑起來。黃雪麗不好再罵,也不好再說,一場鬧玩兒就在皆大歡喜中結束了。

事情本來過去就過去了,可那奇異的感覺鄧金海老是念念難忘,讓他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憶。後來看到沒人就問黃雪麗,你身上啥熊家夥啊,弄得我身上多大氣兒?黃雪麗說,你身上才有氣兒哩,還怨我。鄧金海說,那不是,就是你身上的氣兒。黃雪麗說,不是。鄧金海說,是。黃雪麗說,不是。鄧金海說,要不哩,我聞聞?就趴在黃雪麗身上聞。黃雪麗心裏想讓他聞,可又不敢,假意生氣地推了一下他的頭,去!慢慢倆人就熟稔了,有事沒事的總往一起湊。有時候黃雪麗在自家菜園裏澆菜,鄧金海路過跟就會她打個招呼。黃雪麗也假意不懂,要鄧金海過去看看她的菜。鄧金海就過去這看看那看看,偶爾也會摘個黃瓜、西紅柿啥的吃。黃雪麗則讓鄧金海給她捎著買東西。鄧金海買了就送她家去。有一回,鄧金海把捎著給她買的涼席送去的時候一搭眼看到了黃雪麗的胸脯。黃雪麗的胸脯不算大可也不算小,夏天穿的又薄,那胸就很壯觀。鄧金海有點饞,可不好表現出來,就把涼席打開了請黃雪麗過目。剛剛買回來的新席黃雪麗自然要看,就上上下下的打量,一抬眼看見鄧金海在看她,心裏一動,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席。鄧金海慢慢就看得大膽了。黃雪麗不好再假裝,問,看啥?

鄧金海說,看你。

黃雪麗說,看我弄啥?

鄧金海說,你這人就是,你不看我咋知道我看你唻?

黃雪麗就笑,說,我看看咋了?

鄧金海說,那我看看你咋了?

黃雪麗說,我有啥好看的?

鄧金海說,你不好看我能會看?又說,看看怕啥,又不少一塊?

黃雪麗嗬嗬地笑了,說,你這人咋恁有意思啊。

鄧金海說,我有啥意思啊,還沒你有意思哩。

黃雪麗說,我有啥意思啊?

鄧金海說,啥意思都有。

黃雪麗就忍不住了,罵,我日您姐。

鄧金海上去就要抱黃雪麗,一邊說,我叫你日,你是叫人家日的。

黃雪麗躲著哈哈大笑著,軟軟地歎息著罵,日你姐,唉——

鄧金海說,你還撅啊?伸手刮了一下黃雪麗的鼻子,那手卻不立刻就收,一直拖拖拉拉地落到了黃雪麗的胸脯上。

黃雪麗推了一下他的手,日您姐,往哪兒摸啊。

黃雪麗不這樣說,鄧金海還不敢,一說就膽大了,嘴上說著就往這兒摸,手更快地摸上了。黃雪麗一打他的手,他順勢把黃雪麗抱住了。黃雪麗再弱弱地罵,日您姐,卻沒怎麽掙紮。鄧金海抱著她,直直地看著她。她也抬起頭直直地看他。一會兒,黃雪麗的臉少女般地紅起來,眼裏就有了盈盈的波光。鄧金海遲疑了一下,低了頭,真的親在了黃雪麗的嘴上。黃雪麗一下子軟了。鄧金海嚇了一跳,問,你咋啦?黃雪麗迷離恍惚地看了鄧金海一眼,罵,傻瓜。當地說人傻的時候常說傻屌,男女老少都這樣說,沒誰仔細品過,也沒誰覺得有什麽不妥,隻是落到書麵上才寫作傻鳥,常常讓認真的人一頭霧水,傻鳥?人傻跟鳥有啥關係啊?隻有像趙有才那樣的人才會知道鳥字也讀作屌的,是罵人用的。當然,當地也知道人傻可以說成傻瓜的,也有人說,隻是說的人很少,比說傻子的人還少。黃雪麗沒罵鄧金海傻屌,也沒罵傻子,而罵傻瓜,就有幾分可愛了,鄧金海須臾間就明白了,就把黃雪麗抱得更緊了,心沒來由地撲騰起來。外麵胡同裏偶爾會有人經過,傳來男人或女人的說話聲。黃雪麗等了一會兒見鄧金海隻是這樣緊緊地抱著她,歎了口氣叫道,傻瓜啊!鄧金海就把黃雪麗放到了裏間的**,同時磁鐵一樣被黃雪麗牢牢地吸到了身上。再一會兒,鄧金海急煎煎地就把自己扒光了,回身給黃雪麗扒的時候黃雪麗已經跟他一樣光嘟嘟的了。這是鄧金海沒想到的,不由一愣,接著就渾身顫抖著壓了上去。鄧金海剛一錯身子還沒完全壓上去黃雪麗就把他抱住了,迫不及待的樣子。黃雪麗把他抱得很牢,不光是手,連腿也纏了上來,黃雪麗抱得也很死,力氣驚人地大,幾乎要把鄧金海嵌進她身體裏去。倆人都呼哧呼哧地喘著。過了一會兒黃雪麗再叫,傻瓜啊!鄧金海這才急了。黃雪麗忽然明白過來,手死死地抱著他。鄧金海得了大赦一般。黃雪麗好像期待已久似的長長地歎出了一口氣,似怨似艾地輕輕哎了一聲。鄧金海心裏一陣悸動,這悸動使他很想把黃雪麗擁住,就自然而然地把黃雪麗擁住了。剛開始是黃雪麗擁抱他,這會兒黃雪麗依舊沒鬆開依舊緊緊地抱著他,現在是他想擁抱黃雪麗,緊緊地擁抱她。兩個人就擁在了一起,說不上誰更想要擁抱誰,也許是誰都更想擁抱對方才更貼切些。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好像還不過癮,好像非要合在一起不可,可誰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不免叫人遺憾,那怎麽辦呢?鄧金海正遺憾,兩人原本就沒分過彼此。鄧金海終於還是本能地找回了自己找回了屬於他的性別,讓黃雪麗戀戀不舍地追著他。黃雪麗知道他會衝過來,不躲不閃勇敢地迎了上去。他們就這樣你追著我我扯著你,仿佛岸邊的浪濤,不斷地被推上來不斷地追下去,再被推上來再追下去,來來回回,來來回回,永無休止。反反複複的追逐迫使黃雪麗忍不住叫了,先是輕輕的一聲,慢慢大起來。一會兒,黃雪麗聽見外麵傳來孩子的說話聲才幡然醒悟過來,忙推了推身上的鄧金海,小聲說,放學了。這時她才發現鄧金海渾身濕漉漉的,自己也渾身濕漉漉的。鄧金海衝她笑了笑,顯然很舒服地出了口氣,慢悠悠地爬起來,驀然瞅見黃雪麗的,伸出兩個指頭輕輕地捏了捏。黃雪麗很受用,停住了正要起來的身子,待鄧金海再要捏時幽幽地歎道,放學了啊。鄧金海無奈地歎口氣,走到院子裏打了盆水洗起臉來,洗完了叫,黃雪麗,手巾哩,我日的,給你買個席送到門上,你還彬大蛋,下回不給你捎了。黃雪麗從屋裏走出來,朗聲說,歇哇啥?這不是手巾?說著把手裏的手巾遞了過來。鄧金海說,這還差不多。鄧金海把手長長地伸過去,從黃雪麗光光的胳臂上一路滑下來,到末了才把手巾抓到手裏,慢慢擦起臉來, 擦完臉再把手巾遞給黃雪麗,黃雪麗依樣從鄧金海的胳臂一路滑下來才接了。鄧金海說,我走了。黃雪麗像當地通常那樣地客套,別走了,我這就做飯,晌午飯就呆這吃。鄧金海說,有肉我就呆這吃。黃雪麗說,有啊。鄧金海撇嘴說,有,有個狗錘子,你恁會過日子會舍得割肉?黃雪麗說,咋的?吃個肉還有啥稀罕的呀?鄧金海看看四下無人,湊近黃雪麗低了聲說,給我留著,下回吃過癮。黃雪麗一怔立刻明白了,笑著打了一下鄧金海的屁股。鄧金海樂滋滋地向大門口走去。黃雪麗看著他,說,真走啊?鄧金海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