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收攏人心的能力
氣氛劍拔弩張，雙方眼看就要動手了。
一聲朗聲大笑自上首傳來。
大家的目光紛紛轉向宋紹鼎。
“都是自己人，比武切磋自然有輸贏。不過，”宋紹鼎話鋒一轉，看向徐明孝，“東南衛的士兵們都是守衛邊疆對抗倭寇的有功之臣，陳侍衛的話的確有些過分了，表哥還是要多加約束。今日是醉酒之言，衛所的兄弟們可以不當真，但日後再有此類胡言亂語，得罪了旁人，恐怕會給國公府招去災禍。”
在場的人都聽懂了宋紹鼎話裏的敲打之意。
徐明孝後背冷汗直冒，立刻跪地領罪。
“陳侍衛喝多了，還請皇上恕罪。”
夏日夜晚涼風一吹，陳侍衛酒醒了大半，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麽，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在陳侍衛的心裏，徐國公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他從來沒有把小皇帝和許準看在眼裏，隻是擔心自己的話會給世子帶去麻煩。
他們一行人如今身處東南衛，誰知這些該死的丘八會不會背地裏對世子下手？
出京前，國公單獨召見他，囑咐他此行的首要任務是要保護世子的安全。
人在屋簷下，陳侍衛迫不得已才做出一副低頭服軟的姿態。
宋紹鼎可沒錯過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簡直要被氣笑了。一個龍虎衛的侍衛，不效忠皇帝，還把皇帝的死對頭當作自己主子。
他都能想象得到，原主平時身邊圍繞著這些人，怪不得每天憋屈得隻能用瘋玩來發泄情緒了。
宋紹鼎手指轉動著酒杯，淡淡地道：“將軍的本事不在單打獨鬥，而在於帶兵作戰。既然陳侍衛認為衛所的兄弟們無能，不如找個機會練兵，讓大家開開眼？就明天吧，許總兵？”
在惠廷拱事先的提醒下，許準一晚上都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聽到宋紹鼎的話，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一直等待的機會來了。
皇上奪權的心思根本不用再去猜了。
那他定要成為皇上奪權路上的一把刀，自己多大的本事，當然得讓皇上知曉才行。
許準向上首看去，皇上分明跟他有著同樣的意思。
想到此，許準興奮地大聲應下：“皇上，您放心，明早兄弟們練兵，還請您過目。”
他看了一眼徐明孝，無可無不可地道：“到時候，也請徐世子多加指教。”
宴席草草結束。
當夜，月明星稀。
有人激動地於床榻間輾轉反側，無法安睡。
也有人在營帳裏焦躁地來回踱步，夾在忠孝之間，思考著如何才能兩全。
次日，一大早，宋紹鼎就醒了過來。
他一睜開眼，早就等在一旁的小福子立刻察覺到了。
“皇上，您醒了？時辰還早，您再多睡一會兒？”
宋紹鼎眨了兩下眼，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他打著哈欠道：“不睡了，聽外麵的動靜，大家都起來了吧。”
看著小福子展開他的衣服，宋紹鼎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張開雙臂，由他伺候著穿衣。
還別說，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感覺，真爽！
怪不得都想當皇帝呢！
所以啊，他既然穿越成了皇帝，就得把龍椅牢牢地坐穩了！
小福子幫他扣上腰帶上的玉扣，又遞過來一塊溫熱的濕毛巾。
宋紹鼎擦了把臉，重新遞回給小福子，後者雙手接過，奉上一杯早就備好的溫水。
宋紹鼎接過，漱口。
一連串的動作下來，他早起的洗漱才算完成。
小福子一邊伺候著，一邊開口道：“您沒聽錯，據說是許總兵規定的，士兵們日日卯時起床，沿著衛所外圍跑足一個時辰才能開飯。”
“現在什麽時辰了？”
“卯時末了。”
那就是早上七點了。
宋紹鼎走出營帳，看到士兵們正以自己的小旗為單位，排隊領早飯。
宋紹鼎眯眼四下裏張望，看到許準正蹲在不遠處，一口饅頭一口粥，跟幾個士兵擠在一處。
他悄悄吩咐小福子，“不許聲張，去幫我領一份朝食。”然後抬腿向許準所在的位置走去。
許準跟士兵們有說有笑，忽然頭頂投下一片陰影。一抬頭，發現竟然是皇上笑嗬嗬地看著他。一時失態，差點把手裏的粥碗給扔了。
許準慌張地剛想帶著大家請安，就被宋紹鼎伸手攔了下來。
“哎呀，千萬別跪了，都好好吃飯。”
說完之後，宋紹鼎不顧身份，竟然也跟著蹲了下來。
他的動作徹底嚇呆了許準和附近的士兵。
昨晚一行人抵達衛所時，天色將黑，但不少人還是看到了騎在高頭大馬上人才出眾的宋紹鼎。
當時看到的士兵們，私下裏悄悄議論，“咱們皇上真威風！”
沒想到，皇上還會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麵。
沒讀過幾天書的底層小兵們，不懂得什麽大道理，但也知道別說皇帝老子了，就是他們老家的縣令也不可能跟他們蹲在一起吃飯啊。
沒想到，除了他們的許總兵，這世上竟然還有當官的願意跟他們同席吃飯。
而且還是這個世上最大的官兒，是皇上他老人家！
一時之間，士兵們看向宋紹鼎的目光亮得跟夜空裏的星星似的，有幾個歲數小的，感動得眼眶通紅。
別說他們了，就是許準本人，也沒想到皇上會這麽地隨和。
宋紹鼎從小福子手裏接過饅頭和粥碗，他先各嚐了一口，緩緩咽下後，昧著良心道：“味道不錯。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趕快吃啊。”
許準見宋紹鼎不像是在做戲，緩緩鬆了一口氣，招呼士兵們都趕緊吃，吃完了上午還要練兵。
大家一聽說，皇上要看他們練兵，頓時動力十足。
宋紹鼎麵無表情地咬下一口饅頭，囫圇地嚼巴嚼巴，然後用力咽下。
他們幾個人吃飯的地方，人來人往，每個經過的士兵都會自然而然地跟許準打招呼，而每一次許準都能準確喊出每一個士兵的名字。
有的士兵，他還清楚對方家裏的大致情況。
無一例外。
宋紹鼎聽在耳中，心下對許準更是高看一眼。
徐家人當初搞了個總兵的名頭，卻不願意正式任命許準為衛指揮使，不就是想給他掣肘，想看他在衛所裏被下麵的人為難嘛。
恐怕他們萬萬不會想到，他們費心設置的障礙，完全困不住許準。
宋紹鼎看著士兵們望向許準那真摯而熱烈的眼神，清楚地認識到這跟方才他們看向自己時的目光是不同的。
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激動而疏離的。
但是，他們對許準的神情，真切地透露著他們把許準當作一起上戰場拚命的兄弟。
許準是不是軍事天才，宋紹鼎還沒看到。
但毫無疑問，他收攏人心的能力的確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