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市委書記是不是很開放

記述丁露貞的過去似乎意義不大,然而,不知道她的過去就對她現在的行為軌跡不可理解。

我到辦公廳報到後的第二天,沒和她打招呼就去了露潔家,因為露潔已經給了我“三個小時”,我要充分享受這三個小時,填補我和露潔之間的感情空白!結果,我來到露潔家以後,首先看到的是露潔摘下了牆上三口之家的大照片,反過去立在桌子上。我心裏立時十分激動。屋裏馬上就要出現的場麵與那父女倆顯然是格格不入的。但我突然又心情黯淡下來,因為我看到露潔腦袋上打著補丁,不能不十分擔心,我說:“你現在腦袋上帶著傷,咱們**會不會影響傷口愈合啊?”露潔嗬嗬笑了,“老外吧你?**促進分泌荷爾蒙,有利細胞分裂!”我裝作更加不懂的樣子,擔心地說:“細胞分裂不是更影響傷口愈合了嗎?”露潔有點生氣了,“你婆婆媽媽的幹什麽?你難道不知道細胞分裂才是生長嗎?”我不是學醫的,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就忍不住抱住她親吻。她急忙推開我說:“趕緊去洗手間衝個澡,我快等不及了!”我興高采烈地脫了衣服就奔進洗手間。十五年前我就了解露潔,她在同事麵前絕對一本正經,而在我麵前則熱情奔放得可以。

突然我放在客廳裏的衣服的口袋裏的手機彩鈴響了起來。當然,我不可能聽見,也不可能回話。倒是露潔從我衣服裏掏出來看了號碼,知道是機關裏來的,否則她不會貿然接聽,結果一接是丁露貞。丁露貞開口便問:“康賽,你在哪兒?怎麽不來我屋報到?”露潔對姐姐曆來不客氣,就說:“姐,你催什麽催?康賽在我這呢!我傷得這麽厲害,他來看看我還不正常嗎?三個小時以後我讓他回機關!”說完就把手機合上了。這時,我已經衝完了澡,擦著頭發從洗手間走出來。露潔則走進洗手間收拾,擦地上的水漬,擦鏡子上的水痕,根本沒提手機來電的事。我把一切都收拾好了,走進露潔和她老公的臥室,突然一陣反胃,我退了出來。露潔跟過來問:“怎麽了?怎麽不進屋?”我說:“我對別的男人的臥室接受不了,尤其是在別的男人的臥室與人家的妻子**,我不理直氣壯。”露潔推我上床道:“你哪兒這麽多窮講究?能辦事不就得了?你再不辦我的興趣就過去了,我對這種事從來是心血**,過這個村沒這個店!”

不知道別的女人是不是如此,反正我老婆不這樣。我老婆在**時輕易激動不起來,即使激動起來也是壓抑著,羞羞答答的樣子,總像小偷一樣不那麽理直氣壯。我老婆在**以前最愛說的一句話是:“不會讓兒子聽到吧?”我們隻住一室一廳的房子,和兒子一個床睡覺的時候,她這麽說;而變成兩室兩廳,兒子單獨睡一間屋了,老婆在脫下褲衩的時候仍然要這麽問。我總是安慰她說:“兒子對爸爸媽媽的事沒興趣,早睡二門子裏頭去了!”想到老婆,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無恥和齷齪,因為老婆從來都安分守己,沒對別的男人有過絲毫的紅杏出牆的意念,或許也有,隻是我不知道而已,但這種猜想如果讓心地單純的老婆知道,肯定會氣瘋了!在露潔麵前想起老婆,讓我感覺很殺風景,怎奈這個心理障礙還真不好逾越。露潔摸我,說:“你怎麽回事?沒情況啊?”我沒法回答,敢情**並不隻是快樂,還有擔心,還有內疚,還有罪惡感。我說:“你得給我一點時間,讓我醞釀一下。”我便抱住露潔親吻。這時,客廳門被敲響了。露潔愣了一下,說:“不理他!”可是,嘭嘭嘭的敲門聲越來越響。露潔整整衣服就出去了。

“誰呀?敲什麽敲?”露潔邊說邊把門打開。我就跟在露潔身後,也想看看是誰。卻見是伯母回來了,手裏拎著一隻綁縛了兩爪的母雞,滿臉通紅地說:“露潔,康賽,快,這隻雞一點也不老實!”我心裏咯噔一下子,慶幸剛才沒有急於入港。當然我剛才那個情況想入也入不了。我急忙走過去把母雞接過來。這時伯母才滿腹狐疑地看著我說:“康賽,你幾時來的?你昨天不是來過了嗎?”伯母的話讓我感覺露潔在謊報軍情,她告訴我屬於我們倆有三個小時,哪來的三個小時?眼下連一個小時也沒有!我正不知道怎麽回答,伯母身後的樓梯上噠噠噠響起了腳步聲,丁露貞爬上樓來,接過話說:“媽,是我讓康賽來的,我有話對康賽說!”一下子就為我解了圍。

大家都進了屋,我把母雞拿到廚房問伯母要不要殺,伯母說要殺。我便二話不說把雞脖子彎過去別住,然後把雞頸上的毛揪光,拿過菜刀,就著洗菜盆一刀就殺了下去。結果母雞疼得急劇掙紮,怎奈我比它更有勁,母雞便在我手中一命歸天。我把已經不再掙紮的母雞扔在地上,立即燒上一壺水,準備給母雞褪毛。要褪毛是必須用開水燙的。我在廚房等著水開,丁露貞就走過來跟我搭訕,她說:“康賽,說實話,你幾時來的?”我說:“我剛到。”丁露貞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說:“明明頭發還濕著!”我說:“實不相瞞,剛衝了個澡,想跟露潔親熱的,伯母就回來了。於是,一切回到起點。”丁露貞道:“也許是這樣。一對苦命鴛鴦。哪天還上我家去吧,讓你們倆了卻心願!”我連忙說:“多謝大姐,沒這個必要!別人安排的,我便做不成。”此時我立即想起了十五年前在她家那個情景。那叫成全我嗎?此時沒準她又在考察我呢!

水開了,我開始往母雞身上澆水。雞一燙便發出雞屎氣味,很嗆人,我說:“大姐,你躲遠點吧!”丁露貞不僅沒躲開,還幫我抓住雞爪。我就著熱,一把一把地往下薅雞毛,丁露貞就開口了,說:“康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看你在露潔家裏幹得這麽得心應手,你理應是我的親妹夫;你幹你的活,我就此給你講講武大維和我的關係吧,免得你時時猜謎!”我說:“好啊,我正納悶著呢!”

丁露貞咳了一聲便講了起來。她家原來住在平川市北邊的鐵路宿舍裏。她父親是平川市鐵路局電務段段長,“文革”中慘遭迫害英年早逝,是伯母,辛辛苦苦拉扯著兩個女兒慢慢長大。鐵路宿舍是一排排的平房,每家都是裏外兩間。那時候是平均主義,電務段長的住房與扳道工、裝卸工沒有兩樣。丁露貞家的隔壁住著的恰恰是一個扳道工,叫武幸福,但“文革”風暴一起這個人就立馬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武文革了。武文革在單位成立戰鬥隊造反不說,還把大字報貼到丁露貞家裏,把她家的門窗全糊死了,弄得屋裏像黑洞。“文革”是1966年“5月16日”開始的,七八月份達到**時天正熱,而丁露貞家卻不能開窗通風,因為糊在上麵的大字報不能損壞,損壞了就得按破壞革命運動處理,輕則批鬥遊街,重則判個反革命罪投入監獄。誰還敢輕舉妄動?於是,七歲的丁露貞被捂出一身毒痱子,每個痱子上都頂著黑尖兒,那個難受勁兒可想而知!而此時偏偏另一個挨批判的機務段長的家屬領著孩子被集中到丁露貞家,於是,又把繈褓中的露潔傳了一身水痘。出水痘是什麽滋味,出過的人自然知道,沒出過的人查百度也可以知道,總之,就是相當不好受!直到現在我還能在露潔的胸脯和後背上看到細小的疤痕。那時買什麽藥都買不著,平川藥店都造反沒人上班了,醫院的醫生也都挨批鬥挨批判靠邊站了,誰有了病隻有忍著。

這時,武文革的兒子——十一歲的武大維卻膽大包天,竟悄悄幫助丁露貞家。他鬥膽將丁露貞家窗戶上的大字報全撕掉了,還幫丁家安了紗窗,一下子讓丁家從捂得像地窖一般的潮熱中解脫出來。晚上武文革回來看到丁家變了樣,便過來追問是怎麽回事,武大維勇敢站出來說:“爸,我幹的,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吧!”武文革掄圓了胳膊就給兒子一個大嘴巴,而武大維倔強地把腦袋一梗,說:“打吧!打死我你就斷子絕孫了!打吧!不打你是我兒子!”

多有心計的孩子!一句話說得武文革放下了舉起的手。當時丁露貞和母親就站在一旁,對這一切看個滿眼。丁露貞從小就是個感情豐富的女孩,武大維的表現在她的心裏深深地紮了根。而自運動開展幾個月以來,丁露貞的父親已經連續多日沒有回家了。她禁不住問母親:“我爸怎麽這麽多天不回家呀?”母親說:“可能是忙吧,他是鐵路局最年輕的段長,自然應該多幹點。”然而,沒過幾天,一個鐵路局的職工在晚上跑到丁露貞家告知地母親說:“嫂子,趕緊去鐵路局一趟吧!丁段長死在批鬥的台子上了,沒人敢收屍!”一家人驀然間都驚呆了!

平川市位於四省交界之處,正因為平川的這種特殊地理位置,“文革”開始後,它成為本省最混亂的城市之一,是本省的重災區。1967年初,隨著省城的造反派奪了省委、省人民委員會和省城市委、市人民委員會的權後,平川的造反派也奪了平川市委、市人民委員會的權。奪權以後,由於造反派內部爭權奪利,發生了分裂,形成了“打派”和“支派”兩大派別。這年夏天,兩派在平川發生大規模武鬥,雙方死傷多人。在對平川實行軍管後,雖然形勢有所好轉,但根本矛盾並未解決,派性活動仍很猖厥,並逐漸影響到參加地方“三支兩軍”的當地駐軍,使得平川的局勢更加複雜。為此,平川市曾先後三次成立(或改組)市革委會,領導班子也換了多任,以至於在平川群眾中流傳著這樣一首順口溜:“打得好,支得對,一年一個革委會,幹部亂部隊,群眾活受罪。”從1968年起,平川市先後開展了“清理階級隊伍”和“一打三反”運動;兩年後,平川市又按照上級的部署,開展了深挖“五一六”反革命集團的運動。“五一六分子”是個什麽概念呢?就是反周恩來的人,在“文革”中被定為反革命分子。而在曆次運動中,由於派性的影響,出現了許多私設公堂、刑訊逼供的情況,製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整個平川市挖出了六千多“五一六”分子。其實哪來的這麽多“五一六”分子?平川市遠離北京,有幾個人了解“五一六集團”是怎麽回事?

這其中“打派”和“支派”的人都有。這些所謂的“五一六”分子,往往都是在“學習班”裏被逼無奈而招供的,而且一個被打成了“五一六”分子,又被迫供出一批“五一六”分子,甚至有的人今天是審查“五一六”分子的,第二天就稀裏糊塗地也成了“五一六”分子。一時間,人人自危,個個難保,群眾中流傳著“‘五一六’,家家有,不是親,就是友”的順口溜,給整個社會造成新的混亂,給人們的心理上造成很大的壓力。1971年“九一三”事件後,周恩來總理提出批判林彪的極“左”路線,對受到林彪反革命集團迫害的人和事進行平反,但不久又受到“四人幫”的幹擾破壞。在此形勢下,平川市的所謂“五一六”分子陸續出了“學習班”,但善後事宜並未能完全處理好,一些影響仍然存在。對於那段曆史的慘痛記憶,相信每一個平川人多少年都不會忘掉。而武文革,這個靠造反起家的扳道工,在文革初期搞批鬥最積極,抓“五一六”分子又抓得熱火朝天,林彪倒了他又猛烈批林彪,於是便扶搖直上,晃晃悠悠地就走上了平川鐵路局的領導崗位,接著,還進入平川市革委會做了市級領導。

話說那一年丁露貞的父親被迫害致死以後,晚上十點鍾,母親把繈褓中的丁露潔交給另一家鄰居和7歲的丁露貞,在十一歲的武大維的幫助下,借了一輛排子車,把早已斷了氣的父親從單位拉了回來。那天晚上,丁露貞和母親一夜沒睡,解開父親的衣服,發現他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幾乎沒有囫圇地方,而脖頸上因為用細鐵絲掛大牌子掛得有一道深深的血溝——頸椎處的肌肉已經被勒斷了!武大維則一言不發,站在一旁看著丁露貞和她母親給她父親擦拭傷口。轉天早晨,他又跟著丁露貞母女倆去火葬場把屍體火化了。

武文革天天上躥下跳忙得要死,已經顧不上兒子武大維,武大維便天天泡在丁露貞家裏,幫著幹這幹那。那時候大中小學校都已“停課鬧革命”,武大維便有相當充分的時間與丁露貞泡在一起。當然,那個時侯他們都非常單純和幼稚,還不懂得男女之情,武大維隻是在一種樸素的“同情弱者”的情感支配下幫助丁家,丁露貞也把武大維作為家裏頂梁柱一般的大哥哥看待。而丁露貞母親卻一直對武大維不冷不熱的,因為她聽一個鐵路局的人說,在批鬥會上,丁段長拒不交代“罪行”,被武文革在後腦上砸了一磚頭,丁段長一下子栽倒便再也沒站起來。武大維是個雪中送炭幫人幫到掯兒上的好孩子自不必說,但中間橫著一個讓她咬牙切齒的武文革,她對武大維想熱也熱不起來。

苦日子一天天地熬著,轉眼間“文革”結束,“四人幫”倒台,社會上和學校裏都在進行揭批“四人幫”打“三個戰役”。丁露貞已經長成十七歲的梳著兩條大辮子的楚楚動人的大姑娘。而武大維也已經二十一歲了,在平川市政法學院做了三年工農兵學員。其實他既不是工人也不是農民,更沒當過兵,隻是因為武文革的一手安排。不過,他很有見識,他告訴丁露貞,將來咱們國家是“專家治國”,你一定要好好讀書!那時候,兩個人經常私下密談,不是丁露貞去武大維家,就是武大維來丁露貞家。當然,這兩個孩子都不知道丁段長是被武文革打死的。如果知道,或許他們會采取其他交往方式,並決定他們的交往程度。“文革”結束以後丁露貞母親所在的鐵路醫院一步步走上正軌,天天忙得要死,根本顧不上丁露貞與武大維的交往已經悄然進入摟抱、親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階段了。一個十七歲的姑娘,一般不敢邁過這個門檻。而一旦邁過,就一發而不可收。丁露貞之所以沒有懸念地投入了武大維的懷抱,是因為從她七歲的時候,武大維就堂而皇之地走進了她的心裏。那是一種自然生長的愛,因而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愛,是一種板上釘釘的愛,是一種非他莫屬、非他不嫁、心無旁騖、不二法門的唯一的純淨的愛!而丁露貞生性開朗灑脫,一旦進入熱戀階段便掩飾不住臉上的欣喜,於是母親對她沒事偷著樂發出疑問了。

“露貞,又得了高分了?”母親問。

“沒錯,又是全優。”丁露貞竭力掩飾著。

“露貞,你高中還沒畢業,不允許與任何男生有過深的交往!”母親說。

“媽,我知道。”丁露貞信誓旦旦。

但她一如既往,該怎麽樣還怎麽樣。而且,她也沒得“全優”。男女之戀是不可能不影響學業的,這個時候丁露貞的學業隻達到勉為其難的水平。她天天盼望和等待的就是武大維回家來與她的擁吻。她的身體裏儲藏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蓬勃的活力,那是源源不斷、蓬蓬勃勃的荷爾蒙分泌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學業怎麽會好得了呢?轉年冬天,新的高考製度頒布了,當廢除了十年的招生考試重新來臨的時候,已經在鐵路上工作了半年的丁露貞就感覺捉襟見肘了,她想參加高考,但顯然知識儲備不足,基礎不紮實。已經大學畢業在檢察院工作了半年的武大維便請了假回家輔導丁露貞。於是,他們的一切被丁露貞母親勘破了。那天丁露貞母親中途回家取一件衣服,看見丁露貞和武大維在做題的同時卻摟著脖子。

“露貞,你必須與大維分手!即使不參加高考,也不能讓他輔導你!”母親說。

“媽,我必須參加高考!這是我的前途!現在沒有合適的人輔導我,隻有大維!”丁露貞斬釘截鐵地告訴母親。

“可是,你們分明在搞對象!你這個樣子是不可能考上大學的,懷了他的孩子倒是有可能的!”母親的話相當尖刻,一針見血,活剝人的臉麵毫不留情。

“媽,你汙蔑女兒!我們怎麽可能那樣?”丁露貞氣得嗚嗚的。

“露貞,我告訴你一句實話,你自然會疏遠大維——你爸爸就是武文革用磚頭砸了後腦而死的,武文革是我們家的仇人!武大維再怎麽好,再怎麽德才兼備,都不允許他做丁家的女婿!所以,你就永遠死了這個心吧!”母親說完就回醫院去了。丁露貞被母親的話驚呆了。會這樣嗎?這不就變成死結了嗎?自己手到擒來的幸福和對未來陽光燦爛的憧憬倏然間就灰飛煙滅了嗎?

丁露貞複習不下去了。她走出家門,朝著市郊一股腦走下去。她走到了市委黨校那片樹林裏。這是她和武大維曾經來過的地方。她走進樹林深處,倚著一株白楊坐了下來。一下午過去了,她的腦子裏亂哄哄的理不出頭緒。肚子裏咕咕直叫,該吃飯了。但生活是這個樣子,吃不吃飯有什麽要緊?甚至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她驀然間對生活產生了厭倦,感覺人生太可悲,太殘酷,太不近情理了!為什麽自己命運這麽不好,這麽喪氣的事落到自己頭上?天黑了,她找到一棵枝幹比較低的刺槐,抽出腰帶搭了上去,然後結成一個扣子,準備一了百了。

此時,因為丁露貞出走,急死了她母親。因為丁露貞母親太忙,天天晚上十點左右回家,晚飯都是丁露貞做好擺上桌。那個時候工作是沒有準點的,也沒有獎金,靠的全是“覺悟”。現在講“覺悟”可能會讓人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麽含義,有點知識的人還可能想到佛學裏麵的一個名詞。但那時候不是,講覺悟,就是講工作的自覺性,就是講一個人對國家、對集體的赤膽忠心。有高度覺悟的人可以為了國家和集體舍棄一切,甚至生命!丁露貞的母親每天多幹五個小時又算什麽!當然這還隻是一般意義上的覺悟,如果再講“階級覺悟”和“路線覺悟”,那內涵就更大了!

丁露貞母親回到家發現露貞不在,隻有露潔一個人在寫作業,而且飯也沒有做,她便問露潔:“你姐幹嗎去了?”露潔道:“不知道,一個下午都沒見。”母親隻得自己做飯。可是飯做好了,丁露貞還是沒有回來。母親不得不到鄰近的一座新樓去找武大維。1976年唐山地震的時候,波及到平川市,倒了不少房子,於是,鐵路局在這一片平房的旁邊蓋起一座新樓。武文革一家自然首先遷了進去,而且占了個好樓層、好朝向,還是兩個偏單。那時候,武文革已經從市革委回到鐵路,因為“四人幫”倒了,靠造反起家上去的人都在接受審查,而他因為善於見風使舵,態度積極,落了一個回鐵路當局長的好結果。但好景不長,武文革剛剛住上新房以後,就接著享受了繼續隔離審查的滋味——有人揭發他用磚頭砸死了電務段丁段長,不過新房畢竟住上了。於是人們都說:“武文革踩點兒還算踩得不錯,臨了還鬧了兩套房子。”但他的所有努力,最終的報酬也就是兩套房子。而且,也不會讓他享受太久,因為他被查出患了肺癌,已經擴散。他知道時日無多,便不再醫治,隻是天天寫檢查挨時光。當然,他至死不承認砸死了丁段長。他很明白,如果承認了,不僅他會立即被打翻在地,被踏上千萬隻腳,而且連兒子武大維這輩子也全完了!一個殺人犯的兒子還能有前途嗎?武文革心裏明鏡似的,所以,刀架脖子上也不能承認!

丁露貞的母親拐彎抹角地問到武文革家,找到武大維以後,問他:“你知道露貞去哪裏了嗎?”武大維道:“不知道啊,怎麽了?”丁露貞的母親氣哼哼道:“你趕緊把她找回來吧!她為了你離家出走了!”

“啊?怎麽會這樣?”武大維立即穿起外套,下樓,推上自行車就向郊外騎去。他猜想,丁露貞不會去別處。他用盡力氣,猛蹬了兩個小時,在郊外市委黨校的樹林裏找到了丁露貞。當時,丁露貞已經把脖子套進了拴在樹杈上的腰帶裏。武大維扔掉自行車,一把抱住丁露貞,讓她的頭從腰帶拴成的圈套裏退出來。丁露貞抱住武大維的脖子號啕大哭。武大維道:“天太冷,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趕緊走!”便用自行車把丁露貞馱了回來。但他們沒去丁露貞家,而是進了新樓。武大維把丁露貞擁進自己的那個偏單。丁露貞顧不上洗臉吃飯,先把母親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虎視眈眈地看著武大維道:“我爸果真死在你爸手裏嗎?”

如果武大維此時說不是,也許就是另外一種結果,但偏偏他說的是:“我爸那人真說不定會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於是,丁露貞腦子裏轟的一聲,一座巍巍挺立的大廈,瞬間便徹底倒塌了!那座大廈,是她和武大維未來的生活,是他們倆的一切。本來,當武大維將她救下的時候,她還抱著一線希望,眼下連一丁丁點希望也沒有了。眼淚在她臉上無聲地流了下來。她把自己的衣服慢慢脫光了,然後躺在**,說:“大維,我本來就是你的,隻不過沒想到這麽早就給了你。”武大維道:“別!別!你別這樣!”但他正值性饑渴的年齡,而且,也是個性情中人,嘴裏拒絕著,卻也脫下了衣服。他在這種情況下拿走了丁露貞的**。如果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當他對兩個人的未來不能確定的時候,自然不會這麽做,但他就是這麽做的。

丁露貞穿起衣服以後說:“大維,我感謝你救我一命,我的心是屬於你的,永遠不會變;即使將來我和別人結婚,我的心仍然屬於你!你想幾時要我你就叫我吧!”說完,她就決絕地出門下樓去了。武大維納悶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說什麽好。此時,他終於明白了,丁露貞永遠不可能和他走到一起了!一時間他突然恨透了自己的父親。他雖然不敢肯定打死人的事是父親幹的,但他敢肯定父親是有可能幹這種事的,因為父親就是那麽一種人!

時隔不久,武文革就一命嗚呼了,而武大維因工作出色則被檢察院派往日本執行公務。這一年中日關係出現轉機,中國外交部長黃華與日本外相園田直在八月正式簽訂《中日和平友好條約》。武大維所做的工作,也在溝通中日關係範圍之內。這應該感謝武文革咬緊了牙關沒將打人的事吐露半個字,否則,就算武大維德才兼備,也輪不上他,即使檢察院的人都輪完了,也輪不上他。不僅輪不上他出國,他還有可能被一腳踢出檢察院。因此,事後品味此事的時候,他多少也有些感謝父親。

而那次獻身的轉天,丁露貞就去鐵路上上班去了,她不想考什麽大學了。在她眼裏,生活已經黯然失色,自己勉強活著都顯得多餘。她是個貨場的天車工,在爬天車的陡峭的鐵梯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突然一腳踏空,骨碌碌就從鐵梯上摔了下來,不僅摔得頭破血流,而且摔折了胳膊。她被單位的同事迅速送進了鐵路醫院。母親此時方才明白,露貞因為離開武大維而受到了空前的精神上的打擊!但她不能不幹預女兒的婚事,任由他們的關係自由發展,她這個做母親的、做妻子的,還算是個精神正常的人嗎?丁家與武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是鐵定了的!那麽摔傷了的丁露貞還能參加高考嗎?自然不能了。這一年丁露貞輪空了。但她在家裏養傷的時候,鐵路醫院的骨科醫生馬為民來家裏給她送醫送藥時,問她:“你這麽年輕,怎麽不考大學?難道開一輩子天車?現在所有的有誌青年沒有一個不想參加高考的!”

丁露貞的母親是鐵路醫院的兒科主任,馬為民往丁露貞家跑順理成章。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加之丁露貞年方二十,青春靚麗,那皮膚白裏透紅細嫩滋潤得好似一汪水,尤其兩隻幽怨黑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很會傳情,馬為民很快便喜歡上了她。不過丁露貞還沒從失去武大維的悵惘、迷茫與空虛中擺脫出來,因此對馬為民的態度很冷淡。但過後馬為民連商量都沒商量,就給丁露貞送來了《中國青年報》和《中國青年》雜誌,還有一大遝複習資料,說是從重點校淘換來的。他還說:“你有什麽問題,文科理科的都沒關係,我都可以幫你。”丁露貞一讀報紙,發現果然全中國的年輕人都在躍躍欲試準備參加高考!於是,她立即重新振作精神,準備參加高考。而馬為民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丁露貞的輔導老師。1978年的7月,她參加了為期三天的考試,最後拿到了錄取通知書。然後,她平心靜氣地來到鐵路醫院,找到馬為民,說:“馬醫生,你要不嫌棄我,將來我就做你老婆吧!”當時馬為民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丁露貞同時告訴他:“我不是處女,因為我曾經有過男朋友,那是我的青梅竹馬。”馬為民哈哈一笑道:“我喜歡你這麽開朗的女性,你如果瞞著這事,倒讓我反感!”

這次母親沒有阻攔,隻是覺得露貞剛剛二十就定下終身,似乎早了點,但早有早的好處,她可以心無旁騖地專心讀書。女兒這樣的容貌,不被人追是不正常的,而被人追的生活未必輕鬆,想踏下心來讀書更不太容易。於是,母親同意了丁露貞與馬為民立馬訂婚。

那時候訂婚與現在無二,需要男方給女方送彩禮,依平川的習慣,如果男方有條件,而且出手大方,送二百、四百、六百都很正常——那在當時已經不算少了,但一定是雙數,體現成雙成對的意思。結果馬為民隻給了丁露貞八十塊錢,當然,還買了一塊東風牌手表。因為他家裏孩子多,生活困難,他是老大。馬為民是工農兵學員畢業,每月工資隻有幾十塊錢,而一塊東風手表是九十塊錢,再加那八十塊錢,這已經讓馬為民家裏快吐血了。那年月,手表、自行車、縫紉機是結婚必備物品,後來加了錄音機,統稱“三轉一提溜”。而這“三轉一提溜”,在丁露貞家,是結婚好幾年以後才實現的!

丁露貞所學的專業是行政學,所以畢業以後分到了街道辦事處做秘書。這時,她就和馬為民結婚了。房子是一間平房,自然是鐵路醫院給馬為民解決的。而這個時候,在日本待了幾年的武大維回平川了。他一回來就聽朋友說丁露貞結婚了,這個消息如同當頭一棒,立時把他打暈了!因為他從日本給丁露貞帶來了許多禮品和日用品,包括一身日本和服、木屐、化妝品、新婚內衣和一枚白金鑽戒。那是他準備鄭重其事向丁露貞求婚的禮品。他在國外的幾年一直沒停地分析和推斷,感覺丁露貞還是屬於他的,丁露貞已經言之鑿鑿地告訴他,隻要他需要,她會隨時給他。但他不光需要她的身體,他需要她做老婆,需要她天天陪伴在身邊!她幹嗎要這麽著急把自己嫁出去呢?他千方百計打聽到丁露貞的單位,在一個熱氣騰騰髒乎乎油膩膩的包子鋪約她見了麵。

“你說過你的心是屬於我的!”武大維眼含熱淚道。

“沒錯,現在也屬於你。”丁露貞平靜地說。

“可是,你為什麽不跟我商量就和別人結婚?”武大維道。

“你遠在日本,我往哪兒去找你呢?再說,我離開你以後極度空虛,不找一個男朋友填補空洞我就再一次上吊了!”丁露貞道。

“嗚……”武大維實在忍不住了,捂住臉哭了起來。

“大維,是男子漢就做男子漢的事,哭是女人的專利!走,咱不吃包子了,上你們家去!”丁露貞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武大維攙了起來。他們出了包子鋪,騎上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向鐵路宿舍大樓騎去。一路上武大維好幾次差點撞了人,最後快到家時撞在電線杆子上,把額角撞了一個大包。

他們上樓進屋以後,丁露貞二話沒說就要脫自己的衣服,武大維急忙攔住她說:“打住打住,我不習慣和別人的老婆**,咱們就接個吻吧!”於是,兩個人就接了一個長達兩個小時的吻,最後累得兩個人精疲力竭才算告終。丁露貞在走的時候,帶走了武大維給她買來的所有禮品,而那枚白金鑽戒她在武大維麵前就戴在左手無名指上了。臨走,她再一次告訴武大維:“我的心是屬於你的,你幾時想要我,我就幾時來!”武大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推她走了。

武大維沒有再叫她來,沒出半個月就和一個過去關係不錯的女同學閃電一般定了婚,又過了兩個月,又閃電一般結了婚。婚禮自然邀請丁露貞來參加了。丁露貞一見那個女人,差點沒暈過去——太醜了,醜得丁露貞都不好意思看她!憑武大維的堂堂儀表和出眾才華,找什麽樣的女人找不來,怎麽偏偏找了一個黑麵皮,高顴骨,塌鼻梁,小眼睛,大嘴岔……丁露貞簡直不願意去想!顯然,武大維是帶著氣結婚的,而且暗示給丁露貞——他的心死了!

丁露貞手指上的戒指,時隔不久也惹出了風波。馬為民納悶地舉起了丁露貞的手說:“貞,幾時買了戒指?”馬為民非常愛丁露貞,因此天天肉麻地喊她“貞”,而丁露貞就喊他“民”,也夠可以的。馬為民從來不逛商店,自然不知道一枚白金鑽戒價值幾何,憑他們倆眼下的收入,再過三年也買不起鑽戒。丁露貞告訴馬為民,是祖傳的。馬為民是個醫生,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看那戒指光芒四射的嶄新樣子怎麽會是祖傳的呢?他心髒開始怦怦亂跳,抱住了丁露貞,說:“貞,你說實話,這枚戒指是怎麽回事?”他希望丁露貞給出一個合理的讓他能夠接受的答案,可是,丁露貞的回答氣得他差點沒背過氣去!丁露貞說:“是我過去的男朋友武大維給的!”他禁不住繼續問道:“幾時的事?”丁露貞平靜地回答:“最近。”

馬為民推開丁露貞,揪住自己的頭發,用自己的腦袋咚咚地撞牆。真是怕什麽有什麽!那麽,他們必定是幽會了,見麵了,而她的**就給了武大維,這次是不是兩個人又上床了?他聲音顫抖著膽怯地問:“貞,你讓我戴綠帽子了?”丁露貞大大咧咧地說:“戴什麽綠帽子,我想給人家人家都不稀罕,人家現在已經娶了老婆,給我一枚戒指隻是告別過去,做個紀念!”馬為民心裏高懸的那塊大石頭咣當一聲落了地。他喜歡丁露貞的坦率,卻又擔心她對男女之情的滿不在乎。那是非常危險的征兆,不碰上居心叵測的人便罷,一旦遇到,她必定吃虧上當。

那個時代,單位的概念十分嚴重,一個在“單位”工作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與單位有關。諸如政治生命,人生沉浮,不斷提職一帆風順或遭遇坎坷始被終壓著;諸如漲工資、分房、評職稱、領取獨生子女補助……哪一樣也離不開單位。後來人們把這種現象叫做“單位辦社會”。一個單位承載了社會的職能,最終必然會被拖垮。所以,不久就開始改革了,企事業單位紛紛放開,財政不再背這個沉重的包袱。馬為民和丁露貞剛結婚的時候,單位的概念正是甚囂塵上的時候,他感覺應該把自己對丁露貞的擔心對她的單位講一講,以便取得她單位領導的監督與指教。於是,他找到了她所在的街道辦事處,與她的最高領導——一位書記談了話,說出了丁露貞的優缺點和自己的擔心,希望領導多費心。

本來這個書記並不知道丁露貞性格開朗率性,聽了馬為民的話偏偏十分高興,因為他是個色罐子,打心底喜歡性情開放的女子。於是,馬為民走了以後,他就找丁露貞談了一次話,直截了當地說:“露貞,我喜歡你,給我當辦公室主任吧!”說著,就握住了丁露貞的手。丁露貞白淨細嫩的小手被書記寬大溫熱而又潮濕的大手攥住、揉搓,她不敢抬頭看對方的眼睛,她知道對方的眼睛正在冒火,於是,她緊緊咬住嘴唇,點了下頭。

她感覺,無論如何,提職總是好事。至少是工資漲了。而且,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書記能把自己怎麽樣?她坦然地接受了。而辦公室主任有單獨的屋子,和秘書坐對桌,這不是挺安全嗎?當然了,書記會經常光顧——人家做書記的光顧辦公室不是很正常嗎?就算人家天天長在辦公室,誰又能說出什麽呢?秘書似乎看出了什麽,總是借故躲出去。丁露貞便抓住屋裏沒人的空當寫自己的文章。諸如《機關女幹部的喜與憂》《機關女幹部如何與男領導處好關係》之類,寫完就寄給《支部生活》雜誌。那時候,這種雜誌是各級機關人手一份的。而學文科的丁露貞寫篇小文是手到擒來的事,文章又完全是被現實逼出來的,因此通篇都是真情實感,於是,這些文章被順利地發表了。書記自然看到了文章,他在欣賞丁露貞樸實文筆的同時,暗暗驚詫於她的心計——他把丁露貞的無奈理解為心計,是想推拒他糾纏的心計!這更挑起了他征服丁露貞的欲望,他不相信一個小女子能翻什麽大浪。於是趁一次丁露貞屋裏秘書不在的時候,他走了進去,強行擁抱並吻了她。而她也沒有拒絕,也什麽都沒說。她感覺,你也就是這麽兩下子,還能怎麽樣?

也許,這是一個女人的大度,也許,這就是一個女人的**。作為旁人可能認為是她**,而作為她自己,隻是感覺沒出大格,忍就忍了吧。她已經因為男女之情死過一次了,眼下被男人摟一下親一下又算什麽?當然,她在文章裏該指桑罵槐地貶斥書記行徑的時候,仍舊還這麽寫。機關裏的人們通過讀她的文章,理解了她的心境,一些人同情她,一些人說她假惺惺。但有一個事實誰都得承認,那就是丁露貞的工作態度和能力在街道辦事處是首屈一指的。這自然緣於她的學識和開朗的性格。沒多久,書記把她提起來做了街道辦事處主任,也就是說,官至副處級了!就在這時,書記的老婆突然打上門來,她一進丁露貞的辦公室就揪住丁露貞,大喊大叫道:“小妖精!你是怎麽勾引我丈夫來的?他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跟我鬧離婚?”

這都哪跟哪啊?丁露貞此時驀然明白,一定是書記在家裏誇了自己,而且貶斥老婆無能,否則自己怎麽會成為他老婆攻擊的目標呢?那天丁露貞的臉和脖子都被抓破了,除了書記拚死擋開老婆以外,沒有人出麵拉架,好像都在幸災樂禍地看熱鬧。丁露貞相當氣憤,回頭就又寫出《女幹部領導能力的特點與發展趨勢》《女幹部參政的現實缺憾與對策》之類文章寄給《支部生活》。本來是抒發哀怨,卻讓那些對她不服氣的男男女女驀然間沒了脾氣。敢情丁露貞比別人都多一把“刷子”,她能在幹工作的同時,寫出自己的體會,而且,那體會是高屋建瓴的!這時恰好區裏選拔女幹部,看上了這個能幹能寫的丁露貞。但街道辦事處書記說什麽也不同意,他對她說:“我正在跟老婆談離婚,你無論如何再給我半年時間!”因為,他錯誤地判斷既然丁露貞不拒絕與他親熱,隨著他一起離婚也是可能的。但他越是拒絕區裏,區裏越是要這個人。因為區裏認為是丁露貞這個女同誌人才難得,所以街裏才不放。於是,你越不想放人,我就越是要人。區委書記還下了最後通牒,說:“限你們三天之內,送丁露貞來區裏報到,否則你們的書記就考慮自己的退路吧!”

事到如今,街道辦事處書記還敢攔著嗎?丁露貞便去區裏報到了。因為她有出色的文筆,便直接被任命為區委宣傳部長。那一年,她二十六歲,是全平川市最年輕的處級幹部!有時候人們看不清別人是怎麽提起來的,總是感覺人家的機遇好,運氣好,其實,隻有當事人自己清楚其中的緣由!後來,街道書記家裏打得雞飛狗跳天塌地陷,丁露貞在區裏工作都半個月了,書記老婆還拎著擀麵杖去找她打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