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饑荒
建文三年，大旱。
整個青州道赤地千裏，災民無數。
汝陰郡，是青州道的重災區，即使有了朝廷運來的賑災糧，但依然是餓殍遍地。
百姓越發不滿起來，反抗的口號越喊越響。
漸漸的，混亂開始了……
……
東河縣，因為坐落在汝陰郡的東南角，所以受外界影響不大，還算安定。
不過，這裏的土地依然受到了天氣的影響，所以也是寸草不生，顆粒無收。
或許是東河縣的縣令比其他地方的縣令要“聰明”一些，所以他沒有將賑災的糧食扣完，而是留下了一部分，發給百姓。
不過，人多糧少，要想領到糧食，就要早早的去排隊。
今天也不例外。
一條長龍正排在東河縣的西門，一眼望不到頭。
排在隊伍中的人都在估摸著能不能輪到自己，安生也是如此。
安生是東河縣下麵的一個小村子裏的農家子弟。
家裏有兩畝薄田，雖不富裕，但是因為家裏就自己和父母三個人，所以開銷不大，也能勉強過得去。
但是，旱災的降臨，讓這個平靜的小家庭支離破碎。
父親已經餓死，母親也躺在**奄奄一息。
縣裏不少年輕人都已經往南方逃難去了，原本安生也打算離開，但是母親長時間沒有吃飯，身體實在太虛弱，無法長途跋涉。
所以，安生想著來這兒領一些糧食，等母親恢複一些再走。
但是，安生低估了領賑災糧的難度。
縣衙每天隻往外派發一百石糧食，而且先到先得，派完就離開，絕對不多給一粒。
最讓人難受的是，這些衙役為了所謂的公平，每天發糧食的地點不一樣，具體在哪全看心情。
就像今天，就安排在了西門。
之前兩天，安生都沒有領到糧食，要不是從大戶人家裏偷偷摸摸的拿了點殘羹剩飯，估計都活不過這兩天。
“怎麽這麽慢！”
安生伸著脖子往前看，但是長長的隊伍就是不動。
火辣辣的太陽從東邊升起，熾熱的陽光讓隊伍裏的人都被汗水浸透，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隨著時間的流逝，隊伍也慢慢的朝前蠕動。
終於在太陽高懸之前，輪到了安生。
可誰知，還沒等安生高興，一句話就澆滅了心頭的火熱。
“糧食發完了！”一個身著黑色衙役服飾的人說道。
“什麽？怎麽會呢？這……這不是還有一些嗎？”安生焦急的問眼前的衙役。
棚子的角落裏，幾袋未發完的糧食正堂而皇之的放在那裏。
“哼！我說發完了就是發完了！哪那麽多廢話！趕緊滾！”
衙役麵色不善，大聲嗬斥道。
“求求大人，我實在是……”
還沒等安生說完，坐在棚子裏的中年大漢站了起來，走到安生跟前，一腳踹了過去。
“敢鬧事！給我打！”
聞言，周圍站著的幾名衙役抽出腰間的棍子圍了上去。
隨著實心木棍落到身上，安生的慘叫聲傳到了災民的耳朵裏。
原本有些嘈雜的人群又安靜了下來。
“哼！縣令大人給你們發糧，那是你們的福氣，所以不要不識好歹！”
中年人麵色猙獰，狠辣的目光掃過麵前的難民。
看著這個魁梧凶悍的中年人，周圍骨瘦如柴的難民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行了！別打死了！”
聽到中年人的話，幾個衙役隨即停了下來。
這時，人們才看到那個躺在地上的少年。
或許是因為用的是棍子，也可能是衙役留手了，安生的傷勢看起來觸目驚心，但是沒傷到內髒，隻是些皮肉傷。
那個中年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安生，扭頭對幾個衙役說道“拿上糧食，走！”
“一群賤民，還想讓老子頂著大太陽在這兒陪你們曬著！”
中年人嘴上嘟囔著，絲毫不擔心被周圍的難民聽到。
“頭兒……”
一名衙役似乎是想提醒一下中年人，但是沒想到中年人毫不在乎的說“怕什麽？這幾天下來，這群賤民早就沒有體力鬧騰了！”
“是！是……頭兒說的對！”
聽了自己老大的話，那名衙役趕忙附和道。
對於兩人的對話，周圍人聽的一清二楚，但是沒人敢站出來質問。
正如中年人說的那樣，他們早就沒有力氣折騰了，這幾天一直都在到處跑，糧食卻沒有領到多少，難民早就要撐不住了，更妄論出來鬧事。
看著一群衙役漸漸遠去，圍著的難民也紛紛離去，前往明天可能發糧的地方，提前占個好位置。
不過散開的人群沒發現，之前被打倒在地的少年慢慢爬了起來。
“嘶～好疼！”
感受著身上的疼痛，安生目光漸漸有些冰冷。
抬起頭，用刀子一樣的目光看向了那群衙役離開的方向。
“這個仇我記下了！”
安生自言自語道。
雖然安生隻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子弟，但是因為安生的爺爺是個教書先生，所以也讀過書，再加上爺爺和父親從小教導自己要成為一個有尊嚴的人。
所以，安生其實一直都是一個有著很強的自尊心的人。
不過，安生還沒有自大到現在就去找這些人的麻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安生也是懂得。
緩緩站起身，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慢慢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唉～可惜了！到嘴的肉沒了！這些黑皮狗下手還是不夠狠啊！”
一個隱蔽的角落裏，幾個人看著安生離去的方向搖頭歎息。
“要不……咱們追上去？看他那樣子故意傷的不輕。”
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猩紅的眸子中充滿了渴望。
“不行！別節外生枝！”
幾人中看起來最強壯的那個人說話了，聽起來像是幾人的頭。
因為這個人的製止，幾人沒有追上去，轉身鑽進了巷子裏。
而此時的安生當然不知道，自己差點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他現在正在為今天的食物而發愁，自己也就算了，一兩天不吃飯也沒事，但是母親身體虛弱，若是找不到吃的，恐怕都撐不到明天。
但是，以自己現在的傷勢，去大戶人家偷吃的是別想了。
那些護衛可不是吃素的，萬一被發現了，拖著“重傷之軀”連逃跑都難。
想來想去，安生隻能去田野裏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