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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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遙忽然莞爾一笑,美麗不可方物。“我比你想象中過得還要悲慘,怎麽樣,你是不是覺得特別的痛快?”

燈光投射在她含淺笑的臉頰,那笑容的背後隱藏的苦澀叫顧銘城心頭一刺。

在他沉默的瞬間夏之遙繞過他身旁朝藝術廊外麵走去,出了門走不到十米的距離手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住。夏之遙被迫轉身,顧銘城拉著她的右手腕,瞳中漸漸湧現微不可查的火焰。“你的右手是怎麽回事?”

夏之遙想抽回手臂,可她使不上力氣他握得力道又足夠大。係嗎?你是我的誰?顧銘城,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立場——來質問我?”

顧銘城被她這副倔強的腔調氣得火氣蹭蹭往上漲。“你不是最熱愛畫畫?你不是夢想成為畫家?夏之遙,連自己的拿畫筆的手都保護不了,你有什麽資格談夢想?”

仿佛一盆冷水自頭上澆灌而下,夏之遙頓時沒了聲音,過了好半晌,她似乎從繁亂如麻的回憶中跳脫出來,扯著唇自嘲的笑笑。“沒錯,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隻怪她自己。“所以,顧總,麻煩您收起這副可笑的、自以為是的救世主樣子。我……無福消受。”

這段日子以來顧銘城總有一種感覺,他覺得夏之遙過得太壓抑了,整個人都仿佛被一團烏雲籠罩著,看不見光明。從前,他最看不慣她故作可憐兮兮的樣子,相比之下葉念的大方得體更讓他覺得舒心。可如今當他近距離觀察她用心思注意她時,才驚覺她無意中流露出的憂傷情緒仿佛已經深入骨髓。而他發覺自己竟然會……覺得心疼……

第二天夏之遙就請了病假。並非是做假,而是真的生病了。她身子骨原本就弱,天氣又漸漸轉涼,晚上睡覺踢被子就著了涼,幸而沒發高燒,可是呼吸不暢也夠她難受的了。

小九忙前忙後的給她煮薑湯熬米粥,可是他笨手笨腳的粥沒做好倒是把廚房弄得一團亂,氣得貝貝直跳腳。“求求你了,我叫你大爺行了吧,別給我添亂了!我收拾幹淨廚房容易麽!”

小九尷尬不已,貼在牆角撓著頭看貝貝張羅著。“我這不是想幫忙麽……”

“你別幫倒忙,我就謝天謝地了!”貝貝拍著胸脯順氣。

待陸南騰拎著大包小包的藥物及補品來探望夏之遙,雖然小九十分不情願卻還是被貝貝軟磨硬泡的給拖到了奶茶店幫忙。

打掃衛生的時候小九臉色還陰著呢,貝貝給他泡了杯綠茶笑嘻嘻的湊過去,“哎,咱不是說好了麽要給那倆人製造機會呢?”

一提這個小九胸口悶得簡直要爆炸了,他接過貝貝遞來的綠茶仰頭咕咚咚一口飲盡。貝貝將用過的奶茶杯丟進垃圾桶裏,又自然的拿紙巾擦拭小九嘴邊沾染的綠茶水滴。

小九不大自在的往後閃躲一下,貝貝也不介意,聳了聳肩。小九摸了摸嘴角,“希望陸南騰真的如你所言——是個好歸宿。”

貝貝眼神閃了閃,她扭過身子朝櫃台後走去。“怎麽也比顧銘城那個混蛋好吧?”

夏之遙吃了感冒藥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醒來時陸南騰恰好準備好了午餐。夏之遙雖然沒什麽胃口可也著實為陸南騰的好廚藝而感歎,十分給麵子的吃了一碗米飯。“天呐,我越來越覺得你是萬能的了。”

陸南騰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叫人覺得如沐春風似的。“此服務轉為夏之遙打造,獨一無二。”

夏之遙嗤笑。“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點餐?”

陸南騰伸出手臂將手掌打開在她眼前。夏之遙眨了眨眼睛,不解。陸南騰笑得愉悅。“煲粥請按食指,炒菜請按中指,燉湯請按無名指,一條龍綜合服務請握手。”

夏之遙噗嗤樂了,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末了,她撐著下頜含笑看著陸南騰,“南騰,以後不管誰嫁了你,肯定都特別幸福。”

陸南騰端起瓷碗又給她盛了勺蟲草花鯽魚湯。“我誰都不要,就等你。一天等不到就等一個月,一個月等不到就等一年。十年八年雖然是長了點,可我也等得起。”他勾著唇衝她笑笑,用調侃的語氣告訴她,“哼,十年之後你可都三十七歲了,我也四十歲了。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知道吧,女人可就不行了,到時候啊,除了我誰還這麽死心塌地的跟在你後麵呢?我就拿著戒指往你手指上一套,叫你再也逃不掉!”

不是沒有聽過甜言蜜語,夏之遙垂著頭捏著勺柄一點點的往嘴裏送湯,一個忍不住眼淚啪嗒嗒就往碗裏落,泛起一圈圈的淺淺的漣漪。陸南騰沒想到她會哭,一見她難受他就心疼,扯了紙巾給她擦眼淚。“你要是不樂意聽,我以後就不說了,別哭了。”

夏之遙肩膀一聳一聳的,她扭過身子擦了眼角的淚,又紅著眼眶忿忿然的瞪著陸南騰。“你能不能別對我這麽好?”

“不能。”陸南騰很誠實。

夏之遙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就知道你這死心眼。”她翻了翻眼皮,又重新拿起湯匙。“這湯可真好喝。”

“那我以後常煲給你喝。”

“……”

“……”

“嗯。”她低低的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陸南騰有一瞬的晃神,細細思量,她並未如從前那般固執的堅定的拒絕他,是不是代表他……拿上了愛的號碼牌?

隻要有機會,等待並不是那麽難熬。

“顧總,夏小姐的就醫記錄是被人處理過的,現在查不到相關的消息。”

顧銘城按了按眉心,六年前她的手腕就受了傷,而他竟然到今天才發現。顧銘城有些懊惱,又覺得不妥,那時候夏家還沒有敗落處理個就醫記錄並非是什麽難事,可她為什麽要掩蓋受傷的事實?“繼續查,不要放過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跡。”

“是……”對方略有遲疑,“顧總……”

“但說無妨。”顧銘城屈指在桌麵上輕輕扣著,在對方說出一句話後,他輕叩的動作驀地頓住,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深沉的眸子霎時間卷過狂風暴雨,周身散發的冰冷徹骨的氣場簡直要將這間偌大的辦公室化成冰窖。

即便是隔著聽筒,對方也清晰的感覺到了極強的壓迫感,他抹了抹額角的冷汗,遲疑的喚了一聲:“顧總,您還好吧?”

顧銘城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渾身的血液竄動著往腦門上衝,他幾乎將牙根都咬斷。“沒事。”

啪一聲掛斷電話。

顧銘城緩緩地眯起眼睛,冷凝的瞳孔中閃著寒光,他做夢都沒想到夏之遙敢這麽騙他。胸腔裏湧動的怒氣幾乎將他撐爆,顧銘城站起身朝著牆壁狠狠地捶上一拳,又麻又疼的感覺從指骨竄到肌膚下的每一根神經,顧銘城闔上了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

陸南騰被緊急公務給召回去沒多久,夏之遙便無聊的打開電視機抱著小豬抱枕窩在小沙發裏看綜藝節目。看著看著腦袋又發沉,快睡著的時候突然想起陸南騰走之前告誡她不要粗心大意的在客廳裏睡著,免得感冒加重演變成發燒,她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敲門聲響起,夏之遙尋思著可能是陸南騰放心不下半途中又折回來,起身笑盈盈去開門:“南騰——”剩餘的寒暄之詞卡在喉嚨裏,她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黑衣黑褲俊挺不凡的男人。

顧銘城一路駕車疾馳而來,而“陸南騰”這名字對於此刻怒火滔天的他來說無疑使火上澆油。夏之遙被他暗黑的瞳盯得渾身發毛,脊背一陣陣吹過涼風。她笑得極不自然:“隻不過是生了小病,還勞煩總經理您親自跑一趟,謝謝關心,那就不遠送了!”她一鼓作氣假笑著說完話立刻向後退一步推門欲關上,顧銘城眼疾手快的擋著門沿,微微使力一推就完勝了她這病人。

走進房間,顧銘城蹙著眉頭打量著小而擁擠的客廳,夏之遙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撲通撲通狂跳,他今天的氣場顯然不同於往常,沒有一絲的漫不經心,麵無表情的臉上清清楚楚的刻著“火氣十足”四個大字。

不知是哪個倒黴催的惹到了他,夏之遙暗自歎氣,自己這得是又要以身犯險了!可她完全沒有想到顧銘城此刻的心煩抑鬱到恨不得殺人的情緒根本就是因她而起——

當顧銘城毫無預兆轉過身來的那瞬,夏之遙身子輕顫,下意識的便往後退了兩步。顧銘城一步步逼近,冰冰冷冷的氣場竟仿佛是地獄來的使者。病中的夏之遙身子本來就發軟,再加上精神極度緊張,兩條腿差點就站不穩,隨著他前進的步伐一步步的後退,當她的背脊抵在門背時,懸在喉嚨眼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她說話舌頭都打了結。“你、你、想幹什麽?”

顧銘城逼近她,凝視著她。“我的孩子去哪兒了?”

夏之遙張口結舌,愣在原地幾乎忘了呼吸。仿佛進入了夢靨,如果不是做夢,顧銘城怎麽會問“孩子在哪兒?”“你……說什麽?”

顧銘城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極緩地問她。“我的孩子……你把他怎麽樣了?”

不是沒有想過哪天秘密不再是秘密。

可她唯一沒有料到的是……顧銘城他似乎……在乎這個孩子……或許是她的錯覺而已……

木已成舟,哪有反悔的道理?

她故作不知,甚至還輕鬆的笑了笑。“顧總,生病的是我又不是你,哪裏有什麽孩子?”

“你有膽子騙我,就得有膽量承受後果。”顧銘城眯起眼睛,倏然抬手掐著她的下頜,夏之遙疼得抽氣,“你弄錯了,真的沒有……孩子。”

“難道你以為真的可以瞞天過海?”顧銘城譏笑,“你認為我查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下顎傳來刺痛,夏之遙在愈加緊張的氛圍下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垂在身側手抬起覆上胸口的位置上下拍撫順氣。顧銘城發現她一張白臉漲得通紅才後知後覺她感冒時最易引發哮喘病症。他低咒一聲,恨恨地鬆開手,按照她的指示取了哮喘噴劑。待夏之遙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顧銘城鍥而不舍的進行方才的話題。

“夏之遙,不要輕易挑戰我的耐性,如果你夠聰明,就應該知道……什麽才是明智之舉。”

夏之遙不去注意他探究的眼神,窩在沙發上頭別到一邊去,沉默不語。她撫著上下起伏的胸口腦筋迅速宣傳,思量著對策。

顧銘城的耐性被她的默然耗盡了之後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冷冷地俯視著她。“這孩子,是顧家的。”

大門哐當一聲被甩上,夏之遙耳膜刺痛,捂著唇仰著頭將眼淚逼回去。腦袋裏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夏之遙連即跑回臥室翻出埋在被下的手機。

“易序,幫我……”

作者有話要說:看不見你們的花花 我怎麽睡得著

你的身影這麽近我卻抱不到

沒有地球太陽還是會繞

沒有觀眾 這故事要怎麽講下去哇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花花真的是……越來越少了。難道說親媽真的要靠自娛自樂寫完這篇文然後……封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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