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範大人都不幫我,小女子苟活無望

範閑這麽一句話,直接給老媽子問懵了,她硬生生站在範閑麵前,十幾個瞬息都沒有憋出一句話來。

“我隻是想商量商量盤子的事兒。”範閑笑了笑。

這裏是他棋高一著的地方,若是他直接這麽走了,那麽後麵的話就要隨妍兒怎麽形容怎麽來,很可能明天範閑連這抱月樓的門都進不來了,所以他現在走出來擺出這麽一個態勢。

“哦……”老媽子這才恍然大悟。

可能是虧心事做得多了,老媽子警惕性特別的高,再加上近幾日抱月樓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讓她每日過的神經兮兮的,聽到範閑說盤子的事兒,老媽子這才反應過來,這公子哥是想入入股,撈一手。

想來出這麽一個主意就是為了讓這班人看低自己的範閑,在說了這句話之後得到了很正確的回答,那老媽子笑著說道,“這位公子,我看您家境也不錯,但是想入我們這抱月樓的盤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得來的,你看那京都府尹的公子……”

老媽子低聲湊在了範閑的身旁,“他都沒有資格呢。”

“連京都府尹的公子都沒有資格嗎?”範閑誇張的問道,配合他眉飛色舞的表情,將這個難以置信演義的非常到位。

“是啊,公子,所以您還是就玩玩樂樂,別想這出事兒了,這妍兒您還要嗎?”老媽子的臉色當即當就變了,她得到的消息是範閑聽到京都府尹的少爺都會麵色大變,那麽他一定不如京都府尹家的少爺,那自己還在他的身上浪費什麽時間,“少爺,銀票。”

“公子!”範閑剛掏完錢,一旁的聲音就叫了過來。歪頭看去,是一個姑娘。

“喲!桑文姑娘!”老鴇子驚訝的看著,“您怎麽來了?”

“請問是陳公子嗎?”桑文問道。

這是幾人進入之前約定好的,對範閑就稱為陳公子,看到麵前的女子,範閑就知道下方的人已經成功了,計劃已然是正常實施了,隨後他自然而然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隻不過並沒有關上門。

此時的老鴇子才明白,兩步進了房間,對著範閑笑吟吟道,“陳公子啊,您把三花兒拿了?方才那一萬兩銀子是您出的?”

範閑也不知道下麵花了多少,反正有鄧子越出麵,王啟年可勁吹就行了,其他的沒什麽問題,銀子最後肯定是不給的,範閑惹事兒,從來不嫌事兒大。

他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手下人自己拿主意,我就是今日要看一看花魁。”

這句到是實話。

“好好好。”老鴇拍著手趕緊將花魁桑文引了進來,趕忙站在了範閑身旁,低聲帶著鬼魅的笑意道,“大人,這桑文姑娘可是個雛兒。”

範閑到是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打了個哈欠。

結果老鴇並沒有離開,仍然是一臉的**笑。

隨手拿出了十兩銀子遞給了老鴇,這會她才笑吟吟的轉頭離開。

房門關閉,範閑長出了一口氣。

女子一看就與上一次見過的妍兒不同,這個女子身上有一種飄然若仙的感覺,倒確實是精通琴棋書畫的女子,身上的超凡脫俗之氣是有些不同,但是又因為在這青樓之中,不免沾染了些胭脂俗粉,柔和青泥,不染其中。

範閑躺在床榻之上,那走入的女子見其已經略顯疲憊,未露出嫌棄之色,走到了一旁拿起茶壺,給範閑到了一杯熱茶,又將一旁的靠櫃隨手拿出放在了距離範閑不遠的地方,似乎是怕範閑碰倒這杯熱茶,這才作罷,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將那房間之中原本備好的胡琴拉了過來。

她調整了幾聲琴音,清脆動聽,這才詢問道,“公子是有些想聽的曲子?”

範閑沒有打岔,那眉梢悄悄的瞥了一眼,這一眼撇過去不要緊,驚得範閑差點滾落在地上。

女子五官清秀,宛若驚鴻,這倒也不是讓範閑驚訝的重點,而重點在於,這個女子,範閑認識!

看著女子的樣貌,範閑再三確認,這才明了,這女子名叫桑文,正是流晶河畔那日在入花船之前,靖王世子李弘成叫來讓二人聽曲的女子,想來李弘成那日還吹噓這女子是世間罕有的琴行音律的天才,若是賣身,司理理可能也不能出其右,可惜,可惜,可惜。

範閑記得他三聲可惜,這便沒有忘了桑文。

此時的範閑別著臉,桑文似乎對他的臉沒有什麽興趣,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照料之後,就專心去彈琴而已,這等模樣實在是罕見。不過範閑有些疑惑,這桑文不賣身,為什麽從流晶河畔跑到了這抱月樓之中。

想來範閑也能猜得出來,這流晶河畔的生意被抱月樓幾乎搶了個一幹二淨,不過世界上不缺錢就不會缺了嫖客,隻不過大戶都遷移了,那麽很可能這桑文也是抱月樓搶過來的,隻是為了招攬鍾情於桑文的那些世家公子,這一女子就足夠養活一家樓了。

桑文輕柔地唱起了一個曲子,她的嗓音純合,無瑕無疵,碧玉鎏金一般傳入範閑的耳中,範閑一聽,微微一笑。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這不正是自己半閑詩集之中的一篇?每當範閑想到那日之舉,都頗有些歉意,這才又是心裏默默的給大宋易安居士道了幾聲歉,便繼續安安穩穩的聽桑文的曲兒。

聲回婉轉,似乎能夠讓範閑忘卻了此時自己躋身在騷氣蓬勃的抱月樓之中,而是真的和千古第一才女在那湖麵暢飲暢舟,他思他的趙明誠,我思我的婉兒,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人生好不快活!

可是隨後一聲戛然而止讓範閑從那中秋月色之中一把拉回了抱月樓裏,範閑轉頭看去,此時的桑文手中的胡琴落在了地上,她第一時間也焦急的看向了範閑,這一看,四目相對,對方顯然認出了範閑!

當即二人之間如同有一道屏障隔絕了時間,範閑這邊繼續裝醉左右拍打床榻厲聲道,“曲兒呢!曲兒呢!”而桑文那邊麵色靜止,呆呆的看著範閑。

“大人……大人可是範詩仙?”桑文的表情像是一個落魄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停了手中的工序,慢慢的走了過來,輕柔地看向範閑。

她和範閑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她知道,靖王世子曾經為她介紹過範閑的樣子,所以她記得。

而她之所以現在看到範閑就如此這般模樣,想來心理已經有了一個托付。

走到了範閑的身側,她當然是嗅到了一股強烈的酒氣,範閑渾身一股泥醉的味道,但是桑文還是對範閑抱有希望的,她低聲的問道,“範大人,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當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就說明桑文已經把範閑鐵定認了出來,範閑隻能抬起頭來,不然的話若是桑文出去吐露自己的身份,那麽就會功虧一簣了。

範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裝作十分不舒服,這才皺了皺眉,略帶驚訝的看著桑文,“哦?桑文姑娘!”

桑文看到範閑將自己認了出來,大喜過望!連忙攙扶著範閑坐了起來,她太過著急,有些失了禮數,看到範閑坐起來之後,這才立馬跪在了範閑的麵前,“小女子桑文,求範大人做主!”

說罷,一個頭直接磕在了地上!

在慶國的女子之中是沒有磕頭禮的,隻有九五之尊的皇帝才有資格享受,其他的人不允許女子做此禮,而現在桑文出此大禮,想來是遇到了麻煩。

其實桑文也是掙紮過的,她考慮過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範閑,她已經到此將近一年的時間了,受過的折磨和辛酸在這一時間湧上了心頭,想到範閑現在任監察院一處的主辦,又是揭露春闈舞弊案的人,民心早已經拿的穩穩當當了。

現在若是讓桑文選一個能夠托付的人,範閑當然是首當其衝的一選,想到這裏,桑文也算是豁出去了,當即厲聲對範閑說道,“若是這京都城之中,連範大人都不幫我,小女子苟活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