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戲的主角

早朝。

金碧輝煌的城牆之內,滿朝文武麵露怯色,今日對於朝臣來說都不是一個好過的時節,個個麵色奇差無比不說,還有些甚至連早飯都吃不下,大多數都是穿著盔甲夾著頭盔的將士,他們的眼神不亞於兵臨城下時投身於戰場之上的毅然決然。

宣武門東西側門齊開,早朝升起,二皇子率以右覲見,太子率以左覲見,二人隻是憑空對望了一眼,二皇子愁容滿麵,太子神采飛揚,二人弓腰進太禾殿,滿朝文武緊隨其後。

天下權勢最高的皇帝陛下緩步入朝的時候,滿堂朝臣行禮。

陛下端坐,候公公吊著嗓子喝道,“平身。”

“聖上旨意,依次覲見。”

話音一落,便有將士步入殿中,跪拜在地。

“臣兵部夏卿,有事起奏。”

“臣有一奏,事關北齊回京使團被截一案,調查始末。”

“念。”這是慶帝坐下以來,說的第一個字,光憑這一個字就能聽的出來,龍顏已怒。

兵部夏卿跪在地上,拿出了奏章。

“今以北監軍回報,使團共一百三十八人,全部安全回京。截殺使團共三十六名,全部陣亡,從穿著斷定非慶國之人,不知是否為北齊喬裝。”

“臣啟奏!”另一旁穿著盔甲的將領走了出來。

“臣得到快報,北齊錦衣衛叛亂,以錦衣衛指揮使沈重為首叛軍殺出過上京城,下落不明,隻得到沈重在上京城之內街道被殺,其他的人不知去向,臣以為可能是錦衣衛叛軍所致。”

“臣啟奏!”

不一會的功夫,矛頭全部指向了北齊。

不是因為推卸責任,而正是因為這是陛下所想,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不能是慶國的人所做。

所以即便是看到了謝必安的屍體,他們也不可能拿到朝堂上麵來說,誰說,誰都走不出太禾殿的大門。

稟報的事情告一段落,慶帝俯視眾人。

“去信北齊究其原因,若屬實,兵部夏卿,朕命你擇日緝拿叛軍。”

“臣領旨!”

太子和二皇子平靜的站在堂前,各自一言不發。

慶帝站了起來,“傳。”

隻丟下了一句話,便從殿後離開。

而候公公才說道,“傳,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監察院院長陳萍萍,入禦書房。”

陳萍萍並不在朝上,他早就在禦書房裏麵了,此時正烹茶等著陛下,待到陛下回到禦書房的時候,才將熱茶遞去,轉而推著黑鐵輪椅到了一旁,靜坐等待。

不一會兒二人便到了。

禦書房的氣息似乎凝固了,在二人行禮之後,便悄無聲息。

誰也沒有先說話,誰也沒有急。

“今日的奏折。”候公公從外麵走了進來,將早朝的奏折遞了過來。

慶帝隨手拿起一本翻看了起來。

空氣,再次凝固。

…………

…………

“身體好些了沒?”範建走入房間的時候,隻有範閑一個人。昨夜他和範若若聊的很晚,她已經去休息了。

“父親。”範閑坐直了身子。

範建走到了床榻旁坐下,“不必起身。”

“好些了。”範閑說道,“聽說父親今日上朝了?”

“猜你就要問。”

“自然是要關心一些的。”

“其他的沒什麽可說的,退朝的時候,太子和二皇子被叫去了禦書房,同行的還有陳萍萍。”範建直奔主題。

“我自始至終沒有想明白,眾目睽睽之下,二皇子憑什麽敢截殺使團?”範閑不假思索道。

範建則是笑了笑,“你憑什麽說二皇子截殺了使團?”

先是一愣,隨後範閑笑道,“不是二皇子,是謝必安。”

“還不夠。”範建道。

皺了皺眉,範閑喃喃道,“事實是什麽?”

“事實重要嗎?”

吸了口氣的範閑才明白父親想要表達什麽,於是才笑了笑,“原來如此。”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你會出此下策。”

“父親能看得出來?”範閑問道。

“若是以旁人來看,自然是看不出來的。”範建說道,“不過畢竟是你的父親,再加上聽到了一些事情,從而推斷了出來。”

“想必父親已經見過高達了。”範閑說道,“這一招數其實我並沒有想到,但自北齊而出,沈重給我做了個表率,他用這個辦法保護了自己的妹妹,我便以這個辦法,照葫蘆畫瓢,才演了這麽一出戲,其實在路上的時候,我便已經明白,二皇子是不會那麽容易讓我回到京都城的,事實證明,我猜對了,隻是沒有想到他能留下謝必安這麽一個證據,他想要坐穩,這個證據必須處理好。”

“謝必安已經不在了。”範建道。

範閑麵色一緊。

“二皇子可不是傻子。”範建說道,“恐怕這件事情的結果會出乎你的意料。”

“二皇子當然不是傻子,這種天下人若是知道內情便能看得穿的勾當,他自然不會做的這麽簡單,想來這一次他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隻是他這雙黑手到底伸向何處,我確實是無法得知。”範閑歎道,“好在我還可以釜底抽薪,到時候若是真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二皇子也不會好過。”

“放心吧。”範建給範閑倒了一杯茶,“這一場戲的主角,並不是你,而對於你,他的手段恐怕還會放在你回到京都城之後的日子裏,這一段時間,你不必驚慌。”

範閑豁然開朗。

“多謝父親答疑解惑。”

範建再次詢問幾句身體上的事情,便離開了。

坐在床榻上的範閑,不禁汗顏。若真的是依照父親所說,那麽接下來的事情才是有趣的很。

自己已經穩穩地將言冰雲從北齊送到了二皇子的懷抱之中,他所想要達成的事情,已經完美達成,除了自己還活著這一條之外,幾乎全部是按照他的劇本編排下去,隻不過他暫時根本不可能想到言冰雲是自己的人,當然,這件事情還需要過一段時間給他一個強大的定心丸才可以。

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危險的人,正跪在二皇子的身邊,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場戲的下場是什麽,三英戰呂布的結果死的不是劉關張也不是呂布,而是旁邊看戲的人。

確實狠。

他抓住了一個天下人都容易忽略的點,若非是範閑親身經曆了當朝丞相林若甫的長子林珙之死,他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

慶帝要的根本不是那個所有人都想要的結果,他在乎的並非是誰截殺了使團。

而是……

誰才是最後的失敗者。

那個深宮之中權力最大的行使者,從來不會在乎事情的真相,唯有能夠讓他真正去做主的,無非是權力的大小,還有在爭鬥之中的成功,在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之中,隻有勝利者才是真相的書寫者。

而真正的真相。

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