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擁抱
第57章 擁抱
師徒兩個站在了天玄地宮的太極殿裏,極寒已經消弭,隻剩下清風徐徐,鳥語花香,一切複歸於安然……
“師父,你感覺如何?”衛若站在對麵,望著盤腿打坐的清遠,清遠拿回了自己的內丹,她倒沒什麽感覺,清遠卻折騰不小,打坐許久,這才徐徐睜眼。
“還好。”師父點了點頭,表情雖淡淡,眼波卻盈盈宛如一彎溫泉,淹得衛若跳進去即可溺水而亡。
衛若咽了口唾沫,想問一直憋著許久的問題:“師父,我什麽時候可以閉關?”,可話到嘴邊,聽清遠道;“衛若,那龜蛇……”
“對了。”衛若從乾坤袋裏掏出龜蛇,捏著晃了晃,道:“給你,師父。”
清遠望著一臉晦氣的龜蛇,沉吟了下,道:“它似乎對你不很友善。”
“是啊。”龜蛇此時已經沒了用處,衛若終於說了實話,道:“我跟它有仇,在地底下的時候不好明說,如今沒關係了,師父,這個死烏龜還是給你好了,在我手裏不長命的,嘻嘻。”說著,撓了撓頭,把龜蛇遞了過去。
龜蛇裝死中……
清遠卻沒有接,而是沉吟道“衛若,龜蛇是神獸,你以後會有大麻煩。”
“神獸怎麽了?”衛若眨了眨眼,不明其意。
“神獸的力量非常強大,可以毀天滅地。”清遠語氣裏流露出幾分憂慮,“它現在隻是還小。”
衛若腦袋“嗡”地一聲。
神獸的力量,可以毀天滅地?
艾瑪,師父的意思,這貨長大了,分分秒秒踩死她的節奏嗎?這可不行!不行!
那師父現在怎麽才告訴自己呢?
她抬頭望著清遠,師父如仙的麵容上波瀾不驚,那雙墨玉清澈卻不見底,倒映著自己的驚慌失措,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師父其實……早就看出來了吧……他作為守護神士,不好意思威逼守護神獸,所以借助自己的手,讓龜蛇吐出冰晶?
行啊,師父,宮心計玩的不錯啊,但是累得她把龜蛇得罪慘了……
“師父覺得我該怎麽辦?”
既然師父提出來了,應該有彌補的方式吧。大不了這就把這貨殺死!衛若望著手裏的龜蛇,目露凶光。
龜蛇似乎感受到她的殺氣,“嗚嗚”向清遠求助。
“隻有一個法子。”清遠低頭看著那龜蛇,目光帶著幾分憐憫。
“什麽?”衛若捏著龜蛇的七寸,隻需再用力一點點……
“靈寵是不能反噬主人的。”清遠淡淡道。
龜蛇聽了這話,發出絕望的嚎叫,做這蠻婆的靈寵,它還不如去死,去死!
“太好了!”衛若拍了拍手,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不能殺死神獸的,起碼不能明著殺死神獸,否則師父作為神士會第一個殺了自己,甚至全昆侖的修士也得追殺自己——這可是玄武柱的神獸!
其實她剛才準備暗殺來著,師父這法子倒是兩全其美了,想到這裏,笑著對師父做了個鬼臉道:“師父最好了!”
清遠望著那笑語盈盈的俏臉,忽然一呆,墨玉變得深邃。
衛若卻沒看到,翻來覆去的打量著這龜蛇,嘖嘖,摸樣好醜,若不是什麽神獸,又結了仇,她還真不願意收了這貨,“師父,怎麽訂血契?”師兄曾經說過,仙界人修與妖獸之間隻有訂血契,才能成為靈寵關係。
問了半晌,卻沒見師父回答,抬頭望去,見師父怔怔地望著自己,墨玉變得濃黑,濃稠得宛如一片深海,墨黑的長發撩著如仙的麵容,青銅劍壓著白色道袍,被風吹得瑟瑟,站在天地開闊的太極殿,便是一副水墨畫軸……
衛若臉上紅了,低下了頭。
節奏……太快了!
可她還沒想好,沒想好,沒想好!
“師父……”衛若故意拎著龜蛇截斷兩人的視線,肅著臉道:“怎麽跟這貨訂血契?”
龜蛇又一聲哀嚎。
聽了這聲哀嚎,清遠才清醒過來,臉上微紅,咳了一聲,輕輕道:“我教你。”說著,走上前,握住衛若的手。
衛若渾身一顫,想抽出來,卻被師父緊緊握住,怔忪之間,見師父在自己指尖上紮了一滴血,低低道:“把血滴在龜蛇天頂上的時候,跟我念咒語。”
“好。”衛若感覺師父的氣息就在極近處,羞得耳根子都紅了,舌頭有些轉筋,身子也有些微微抖動。
“別動!”師父忽然攬住她的腰,抓住了她滴血的手,那清香鋪天蓋地湧了過來,衛若隻覺得天旋地轉,恍恍惚惚裏,見那血滴在了龜蛇的頭頂上,龜蛇頭頂發出青綠色的光環,“跟我念……”清遠的聲音遙遙地傳來,極遠又極近。
衛若張口跟師父念,腦海裏卻是一片空白……
等回過神的時候,龜蛇已經不見蹤跡,偌大的太極殿隻有陰陽八卦的太極圖,清風徐徐,吹著她的衣襟,與師父的……
師父攬著自己的腰並沒有放下,反而收緊了,身子緊緊貼著自己,每個毛孔都浸透著他的氣息,那噓噓的氣息在後頸上燙起一層層戰栗,熱得她幾乎要逃竄,卻被緊緊禁錮住,無法逃脫……
沒想到自己這麽矮……
衛若忽然茫茫的想,自己跟師父一比,隻能貼到他的胸膛上,你妹的,怎麽會這麽矮呢?要多喝牛奶長個兒啊……艾瑪,自己在胡想什麽,這是比身高的時候嗎?
那麽……
就這樣?
就這樣了嗎?
她的人生,本來是步步為營的計劃表,娶師兄做相公,修清逸師尊的道,開山立派,在昆侖派安穩做個“衛若師尊”,沒想到……沒想到師父忽然闖了進來,塗鴉一通,然後跟拉著她道:“跟我走吧!”
理由,理由呢?
因為男人對自己好,喜歡了自己,自己就跟他走,這不是妥妥賤/人嗎?
還是因為高富帥跟自己表白,自己就毫不猶豫地拋棄了經濟適用男,這也是妥妥賤/人好嗎?
何況師兄他……
想起韓元那張圓圓的臉,想起師兄一起走過的青石路,曾經下定的決心,與師兄那些溫暖叮囑囑咐,衛若猛地掙紮起來,叫道:“師父,師父……”即使沒有跟師兄確定,她也不能做那種朝三暮四的賤/人,愛不愛的,得給她時間想明白,她的人生可不能隨別人的意誌來安排!
師父一動不動,隻用手禁錮她不得動彈。
“喂喂,師父醒醒,”衛若苦著臉,用胳膊肘向後倒了倒。道:“別睡著了啊……”
清遠閉著眼,不答,他抱著衛若的時候,緊張得渾身出汗,隻怕衛若說個“不”字,惴惴不安了許久,見佳人竟然不動,不由欣喜若狂,誰知過了會兒,小丫頭忽然醒過來似得,拚命掙紮,心便這樣呼啦啦沉了下去,沉浮不起的苦澀,苦澀……
誰知聽到最後那句“別睡著了啊”,忽然又想笑。
她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清遠想起那日自己疾病發作時,想到自己交托後事時,她就這樣,無論怎樣的悲情漫天,怎樣的悲壯毀滅,總會用自己那跳躍的,世俗的,撲棱棱的暖色,覆蓋住所有的悲劇與悲情,於是一切成了日常歡喜的鬧劇……
也許……
這就是救贖?
想到這裏,清遠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
她身上沒有香氣,隻有青草的芬芳,象是昆侖山最常見的誅仙草,挪到哪裏都能活,怎樣惡劣都能長,普通常見,卻無法離去……
無法離去……
清遠不由把頭枕在衛若的肩頭……
“師父!”衛若見師父怎麽也不放開自己,“蹭”地把剛做了靈寵的龜蛇掏出來,往自己肩頭上一放,龜蛇苦逼地與師父對了正臉,親到了……
清遠怔了怔,隻得放開了衛若,拎起龜蛇道:“這是神獸,衛若,不可無禮。”
衛若終於解脫,徐徐喘氣,轉身望著師父,不知這位哪裏來的厚臉皮,方才耍流/氓,此時扮正經,變得倒是順溜,越發要把閉關再說,道:“師父,我想……”
話音未落,忽聽清遠又道:“這龜蛇不能放在你的乾坤袋裏,我……為師會給你一個法寶,可以種植仙藥,亦可以養活靈寵。”
衛若怔了怔道:“異度空間?”
“異度空間?”清遠神色淡淡的,仿佛方才一切都沒有放聲,連語氣也波瀾不驚,聽不出任何異動。
“是啊,就是說,是另外一個空間,象我的世界那樣。”衛若打了個手勢。
清遠沉吟了下,點頭道:“是。”
“哦……”衛若茫茫然答應了一聲,咳了一聲又道:“師父,這個不忙,弟子道功太低……”
“沒關係。”清遠截住她的話頭,道:“你為本派立了大功,會有獎賞的。”
“這個不必了。”衛若擺了擺手,拒絕道:“弟子隻是想……”話音未落,忽聽不遠處傳來鈴聲,零零碎碎地飄進了殿內。
“我要去天玄殿一趟。”清遠臉色微變,道:“有重大事情召喚。”
“好吧。”衛若無奈道:“那師父去吧……”
“你先回去。”清遠點了點道:“用逍遙葉。”說著,化作一道白光,閃身不見。
衛若眨了眨眼,想起師父說的,應該是那次給的飛行法寶,原來叫“逍遙葉”啊,好名字,她掏摸出來,正要念咒,忽見白光一閃,清遠又在眼前,嚇得瞪大了眼睛。
“你……”清遠眼眸裏似乎有許多話,卻隻是怔怔望著她不語。
“師父怎麽又回來了?”衛若苦著臉。
清遠不答,沉默了許久,忽然如地下/黨接頭一般,重重握住了衛若,滿臉都是“同誌可找到了你了”的可怕表情,道:“別怕!放心!”說著,閃身不見。
什麽跟什麽……
衛若木著臉,看著師父消失的蹤跡……
自己好像就在淤泥裏,眼看著要一步步滑下去,卻……
妥妥的賤/人!
不知為什麽,又冒出了這個念頭,她蹙起了眉頭,罷了罷了,先去找師兄再說。
逍遙葉十分方便,一道閃光,已經出了天玄宮,到了練氣峰上,衛若找遍了,也不見韓元的人影,倒是引得許多同門過來問候,有許多師弟師妹還悄聲問自己“升級秘籍”,衛若哪有心思想這個,敷衍了幾句,打聽了韓元的洞府,興衝衝去找人,可惜……沒人!
跑哪兒去了?
在昆侖派與衛若最親近的人就是師兄,如今沒找到,未免沮喪,也懶得再去見別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洞府,看著洞口的誅仙草,鬆柏樹,與這群山隱隱,恍然有隔世之感,想到發生的事情,想到師父的感情……
“賤/人!”旁邊的樹杈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衛若嚇得一個激靈,轉過頭去,正是那隻瘋貓。
野樂見衛若看過來,驚喜道:“果然是你啊,衛若,你做賤/人去了嗎?”
“滾!”衛若所有的煩惱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惱怒,撿起石頭,向那樹杈掐去,瘋貓一閃而過,飛下樹杈,與衛若鼻子對鼻子,琥珀的眼睛充滿了審視。
“你幹嘛?”衛若心虛地後退一步,轉了轉眼珠道:“賤/人這稱呼是誰教你的?”
野樂在空中飛了個八字舞,得意道:“不告訴你。衛若,你去哪裏了?好些日子不見你了哩,你跟師傅交/配去了嗎?”
衛若沉了臉,轉過身向洞府走去,順便劃下結界,阻止瘋貓進來。
誰知築基修士的結界擋不住金丹修,野樂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解開結界飛了進來,圍著洞府轉了一圈又一圈,衛若也不管它,念了清潔咒,爬到了石床上,麵朝牆壁躺下。
“喂……”野樂蹲在牆壁與衛若之間,道:“衛若,你變深沉了耶,果然做賤/人去了。”
“滾!”衛若拎起貓向外扔去,卻被貓在空中打了個旋,踩到了頭頂上,道:“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許多事。”
“什麽事?”衛若忽然生出了興趣,坐了起來,拍著腿問道:“韓元師兄沒事吧?野樂”
“師兄?哦,你是說那個圓臉的男修?”野樂爬到衛若的膝蓋上,蜷縮成老老實實的貓樣,用尾巴一下下擊打著石床。
“是啊,師兄怎樣了?”衛若十分記掛,師兄性子老實,應該不會亂跑的,這是到哪兒去了呢?
“你師兄被賤/人搶走了。”野樂在石床上滾來滾去,道:“這就是個大家努力犯賤的時代啊。”
“什麽?”衛若一把拎起野樂,道:“什麽賤/人?”
“我聽黎雲說的。”野樂撓了撓耳朵,道:“你師兄勾搭上了一個小賤/人,不要你了!”
衛若搖頭道:“別胡扯,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野樂飛到衛若的鼻子前,轉著琥珀眼道:“你的意思,師兄不是人?那是什麽?人妖?”
衛若煩躁地拎開野樂,道:“你丫快去人妖吧,還能少禍禍人。”
“我本來就是人妖。”野樂在衛若眼前跳著八字舞,道:“好看嗎?衛若,我練了許久了。”
衛若木著臉望著眼前的一坨黃,想著師兄有“賤/人”的事情,難不成師兄出軌了?你妹的,老娘正愧疚呢……
一時覺得如釋重負,一時又怕自己是在找借口開脫,心亂如麻之際,又想到師父說,自己修道之心並不堅定的事情,這些亂七八糟越想越煩,打坐好了!
這麽想著,拍著野樂的頭道:“你先瘋著,我要入定了。”說著,盤起腿閉上眼。
因為不知道要想哪個,幹脆一概不想,心裏反而安靜下來,慢慢調息運氣,進入了無人之境。
這麽恍惚裏,不知多久,再睜開眼,見黎雲站在眼前,唬了一跳,道:“黎雲師姐……”黎雲竟也築基了。
“衛師妹。”黎雲抿嘴一笑,睥了旁邊的野樂道:“這可怪不得我,我在外麵找你,是野樂修士讓我進來的。”
“她又不是在交/配,怕什麽。”野樂站在衛若的頭頂上,一本正經道。
黎雲聽了這話,滿麵錯愕,衛若隻當沒聽見,下了床指著石凳道;“師姐快請坐。”
黎雲笑了笑,在那旁邊的案幾掐坐下,打量著這洞府,道:“你這裏過陣子就熱鬧了。”
“熱鬧,為什麽?”衛若頭頂著一隻貓,覺得有些沉重,拎著它道:“瘋貓,到外麵玩去,我這裏有正事。”
“你要跟黎雲商量著如何做賤/人嗎?”野樂等著圓溜溜的琥珀眼。
衛若不答,從乾坤袋掏出小黃與小白,拍了拍它們的腦袋,道:“哄著貓出去玩吧。”說著,拿出一根逗貓杆,讓小黃咬住。
野樂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本貓是一隻逗貓杆所能引/誘的嗎?”話音未落,已經隨著小黃奔出了洞府……
黎雲“噗嗤”一笑道:“想不到師妹對這位這麽有法子。”
衛若嘻嘻一笑道:“被雷習慣了。”頓了頓道:“師姐方才說……”
“是這樣的。”黎雲深深地望著衛若,道:“前陣子清雲清月幾個師尊練功走火入魔,誤撞了玄武柱,差點生出大事,為此清雲幾個師尊被罰麵壁百年,掌門師尊親自去修複玄武柱,回來卻說柱子被人修複好了。”
“哦……”衛若忽然心跳加快,麵上一陣熱。
“師尊說,那個修好玄武柱的修士是……衛師妹。”黎雲的語氣有些不可思議,卻也不是質疑,隻道:“師妹這是給昆侖派立下了頭等大功,掌門師尊說,要收師妹做隨侍弟子哩。”
“隨侍弟子?”衛若張大了口,我去,她還以為……以為……要獎勵法寶什麽的,怎麽又改成隨侍弟子了?
這又是哪一出?
“師姐!”衛若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仿佛有什麽重大遺失是她忘記的,抓住了黎雲的手,道:“我問你。”
黎雲見衛若神色鄭重,怔了怔,道:“請講。”說完,又笑道:“師妹現在可是昆侖派炙手可熱的人物,隨侍弟子相當於師尊嫡傳,將來說不得會繼承掌門之位,如今不僅我們這些小修士要巴著你,怕是那些結丹師兄師姐,甚至那些元嬰師尊們也要巴著你呢。”
衛若聽了這話,卻沒什麽歡喜之色,反而蹙著眉,道:“師姐,我問你,師父他……就是掌門師尊,我聽說他似乎不能……哦……這個……就是說,不能有雙修道侶,這是怎麽回事?”
“哦?”黎雲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光,迅疾消弭不見,沉吟了下,笑道:“師妹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來?”
“隨便問問。”衛若麵上隻風淡雲輕的笑,心卻縮成了一團。
“神是不能有伴侶的。”黎雲歪著頭道:“這是仙界世人皆知的事情,師妹怎麽才知道?”
衛若腦袋“嗡”地一聲。
眼眸深深,情深一片,“別怕,放心!”……
隨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