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你一席之地
“為什麽？”
“如今的朝堂，沒有你的一席之地。”
廖封的語氣依舊淡然，就好像早就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場景。
“當今乾帝，獨留你趙家一脈已是法外開恩，絕不會放你回到京都；不止是乾帝，京都那些世家，也斷不會給趙家卷土重來的機會。”
“陳銘濤覺得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不過是我順水推舟罷了。”
“真正不想讓你會試出名的人，是我。”
趙述怔了半響方才回過神來。
他突然覺得是那麽的可笑。
“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何要教我讀書識字？你為何要帶我來寧江書院？”
廖封的表情十分怪異。
“不是求我的嗎？”
是啊。
是我求他的。
那一日，自己得知柳清雪即將離開啟城，跟隨柳正前往寧江，是自己死乞白賴地求著廖封，帶自己來到寧江。
“我並不希望你讀書識字，在小地方當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子其實挺好。”
廖封輕歎一聲。
“但不得不說，你確實是一塊璞玉，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你便是其中之一。”
“若放四十年前，你就是封侯拜相的國之棟梁。”
“但可惜，你生錯了時代，如今的你，隻能是一個落地書生，再往前一步，便是刀兵加身的萬丈深淵。”
說到這，廖封起身，想要拍拍趙述的肩膀，卻終究沒有落下。
“我之所以願意教你讀書識字，是為了讓你明智曉理。”
“你我都是舊時代的餘孽，新時代沒有承載我們的船。”
言盡於此，廖封轉身離開。
廖封的話開始重複在趙述心中回響。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年少離家時，父母的滿眼淚光。
年幼的他那時隻以為是不舍。
而現在，他方才知道那不僅僅是不舍和擔憂，更是懼怕。
怕趙述出人頭地，給自己、給趙家帶來滅頂之災。
若早知是今日這個局麵，自己這麽多年苦讀算什麽？父母家中勒緊褲腰帶的供養又算什麽？
趙述哭了。
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哭。
哭自己的幼稚愚蠢，哭父母的撫養之恩。
旋即，他又笑了。
狂笑。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這個狗屁世道，笑自己的身世，笑自己枉讀詩書，居然現在才知道如此淺薄的道理！
“趙述哥哥，你怎麽哭了？”
顏小小眉頭緊皺。
定是那廖封老登說了什麽話，傷了趙述哥哥的心！
她氣得直跺腳。
“趙述哥哥你別哭，我幫你揍他！”
趙述卻招手讓顏小小過去，隨後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
“小小，我以後，不讀書了。”
聽到這句話，顏小小嬌軀一顫，旋即將趙述的頭抱進懷中，輕聲道。
“不論趙述哥哥想做什麽，小小都陪著你，要是趙述哥哥不讀書的話，跟我回家成親好不好呀？”
“小小，你到底喜歡我什麽？”趙述突然問道。
“喜歡就是喜歡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顏小小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她仔細想了想，也想不出個答案，露出了溫柔的小酒窩：“要是真要說的話，就是趙述哥哥太溫柔了，和趙述哥哥待在一起，怎麽待也待不膩嘛~”
少女笑靨如花，真誠清澈。
這世間最好的珍寶，便是少女低頭的那一抹嬌羞。
既然功名這條路走不通。
那便當個閑家翁。
隻是，沒有官權傍身，想要讓顏淩嶽同意這門親事，怕是難上加難。
既然如此，趙述隻好富可敵國。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傻丫頭失望啊！
“呀，趙述哥哥，你這是……唔唔唔~”
唇分。
一縷甘甜入喉，帶著少女獨有的雪蓮花香。
顏小小羞紅了臉，不敢抬頭麵對趙述熾熱的眼神。
剛剛的那抹熾熱溫潤，猶如狂風暴雨般包裹住了她的心尖兒，差點勾勒出她那隱藏至深、比趙述還要熾熱的渴望。
她並沒有感到驚慌，反而十分享受，甚至還覺得趙述很潤~
趙述還想索取，卻一不小心牽動了傷勢，疼得呲牙咧嘴。
顏小小嬌笑道。
“趙述哥哥，你先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後……我都依你。”
趙述做夢都沒有想到，眼前的純愛少女，原本他惦記她更加貪戀自己的身子。
經過顏小小的開解，趙述心中的激憤鬱悶之情一掃而空。
朝野沒有他的一席之地無所謂。
這世間有，便足矣。
廖封走出院子，看著恭候已久的張萱，淡然的嘴角罕有的泛起一絲苦笑。
“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張萱冷冷道。
“不知道也好，日後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看著廖封離去的背影，張萱忍不住問道。
“這事，就這麽重要？”
第五家，何嚐不是和趙家一樣？
當今乾帝連第五家都可以寬恕，重用。
為何不能給趙家一個機會？
廖封沒有回話。
又或者，這已是一種回答。
趙家的情況十分複雜，不是前朝餘孽四個字可以簡單概括的，其中還牽扯到先帝的一樁秘密。
可以說，如今，對於趙述而言，已是最好的結局。
張萱陡然揚聲：“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那麽多破事，我隻知道趙述是我的弟子。”
廖封的背影一頓，旋即越走越遠，消失在視野盡頭。
“師父，廖先生到底和趙公子說什麽了？”目睹這一切的楚煙煙忍不住問道。
她總覺得這兩人有事瞞著自己。
張萱沒有接話，而是盯著楚煙煙，突然來了一句。
“你喜歡他？”
“啊？”
楚煙煙人都傻了，連忙擺手。
“師父，我對廖先生萬萬沒有那般心思，誰不知道你最喜歡……”
“我說的是趙述！”張萱沒好氣道。
這下輪到楚煙煙臉紅了。
她不假思索，落落大方道。
“趙公子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容貌俊俏，乃是奇男子，書院中多的是女生喜歡他，弟子自然不能免俗。”
“你爭不過顏家姑娘的。”張萱歎道。
“那也得爭過了才知道。”楚煙煙麵色紅潤，語氣卻透著認真。
情之一事，張萱折騰了這麽多年也沒弄明白。
但她知道，若是郎無意，定是紅顏淒涼。
吃夠了相思的苦，她又怎麽願意讓徒兒重蹈覆轍？
“你喜歡他沒用，得讓他心裏有你。”
張萱搖頭離開。
留下若有所思的楚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