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景元元的回憶殺

女孩的母親慌張的上前,她抱著女孩沒有哭泣,沒有溫情的敘述,慌亂的抱著女孩逃向安全地帶。

她已經來不及哭泣,來不及道謝,死亡如影隨形,在這片昏暗地下從未離去。

景元看著裂界的縫隙眼眸陰冷。

他猶豫幾息,抬腳追上人們逃離的身影。他看見很多人受了重傷,他們需要幫助。

女人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小女孩趴在媽媽背上,眼巴巴看著裂界吞噬後城鎮的方向。

當一個小小的人影出現,小女孩眼前一亮,掙紮著要下地。

“太陽哥哥!”

聽到呼喚,景元神色一愣,稚嫩的麵容浮現幾分茫然。

“這邊,太陽哥哥!”

孩子的快樂往往很簡單,比如看見她心心念念的太陽哥哥。

景元指著自己微微歪頭,一頭蓬鬆柔軟的白發跟著搖晃,頭頂的紅色發繩末端捆綁的鈴鐺,跟著一起輕輕晃動,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我不叫太陽哥哥。”

景元忍不住糾正這個抽象的稱呼,這樣他疑惑自己是不是沒把神君收起來。

小女孩噠噠噠...小跑到他身邊,仰著頭天真道:“可你的眼睛很像...媽媽說起的太陽......原來不是嘛...”

小女孩有些失望的撇撇嘴,很快又打起精神,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大而有神:“媽媽說,問名字前要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我叫雅雅,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景元對可愛的東西曆來沒什麽抵抗力,他嘴角掛著舒緩笑容,下意識自報家門:“我叫景元,來自...其他地方。”

雅雅小小的腦瓜,聽不出景元話裏停頓的意思,她隻認準了另一件事:“我知道了,你是元元哥哥!”

小小的景元同樣一腦袋瓜問號,他被小姑娘扯著,一路帶到在場唯一站立的大人麵前,就聽小姑娘認真介紹道:“娜塔莎姐姐,這是景元元哥哥!是雅雅的好朋友!”

剛安頓好難民,終於得以喘息的娜塔莎,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眼中浮現幾分動容。

孩子就是希望,在這昏暗的地下,希望比其他更加重要。

“你好,景元元,我是診所的醫生娜塔莎。聽雅雅的母親說起,是你救了雅雅...有沒有受傷?”

景元......景元元微微張嘴,不知道如何說明:他叫景元!不是景元元!

迎著醫生溫和而寬容的目光,景元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景元元就景元元吧,反正這裏沒人知道,縮小版的神策將軍長什麽樣子!

丟臉也丟不到仙舟麵前。

打定主意,景元元揚起天真可愛的笑容,聲音輕緩奶聲奶氣道:“我沒事,謝謝娜塔莎姐姐!”

披上一層幼童皮膚的將軍大人,徹底選擇放飛自我!

娜塔莎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撫摸一把小男孩的頭頂。

她不知道為什麽,被這雙鎏金色眼睛注視,心底會湧現無法忽視的喜悅,就想把小孩抱進懷裏揉搓...但理智告訴她,如果真這樣做後果很嚴重。

娜塔莎輕咳一聲,聲音柔和隱含希翼的**道:“景元元,你的父母不在身邊嗎?”

景元元看似不甚在意的回道:

“他們....已經離開很久了。”

現在估計已經輪回轉生了吧。

娜塔莎一愣,滿目歉意道:“抱歉...留在娜塔莎姐姐的診所好不好?”

景元元睜著一雙鎏金色大眼睛,似有些為難:“可是我不能長住...好吧。”

就這樣,景元元住進娜塔莎的診所。

一開始,娜塔莎真當他是一個行動力超群的小孩,類似小時候的希兒。

也準備好應付一個過於活潑的孩子。

然而,景元元很安靜,經常坐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很久。

或者他會翻閱診所的書籍,一開始他看的很慢,要對比兒童識字讀物。但娜塔莎發現,他的學習能力堪稱恐怖,幾天時間就能讀懂整本書。

不過,他有時候也會讓娜塔莎頭疼。

“景元元!你又偷偷把藥放回去了?”

景元元仰著頭據理力爭:“我已經沒事了,應該把藥留給更需要的人。”

娜塔莎深吸口氣,多年來的行醫素養差點崩掉:“你早上還胃疼的吃不下飯,並不會那麽快好轉。”

景元元委屈巴巴的想反駁:他那是舊疾,隔三差五要鬧上一陣,對他們長生種的體質來說:死不了人,不嚴重。

娜塔莎盡量讓自己語氣溫和:“不想吃藥就算了,但腿上的傷一定要塗抹藥膏。”

“這也是舊疾...”

景元元小小聲反駁,又在醫師逼人的目光下啞火。

他隻能苦著臉褪下腳上的鞋襪,挽起左小腿的褲腳,一道幾乎貫穿整個小腿的傷疤出現在眼前。

繞是看慣傷口的娜塔莎,每次看見小孩腿上的傷疤,也暗暗心驚。

猙獰的疤痕像是一條醜陋的蜈蚣,趴在小孩白嫩細膩的皮膚上,翻卷的傷痕已經定型,凹凸不平的邊緣依然清晰可見,即使已經過去很久,還能看出當初的傷勢何其凶險。

這傷烙印在骨頭上,每每陰雨潮濕的天氣,就要疼上一番。

仙舟人長生種的身體恢複力極強,如果不是特殊的傷口,或者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受傷,身體機能已無法自愈...

而景元受此傷的時候,恰恰兩點都占了。

濃綠色藥膏塗抹在小腿上,塗抹均勻後,有一種微涼的酥麻感,藥膏內的止疼成分開始緩慢作用。

很快因為陰暗潮濕的地下環境,而疼痛不止的小腿舊傷,就會暫緩片刻。他一般會趁此機會陷入深眠。

地下空間,即使是白晝依然陰冷異常,他腿部舊傷嚴重,每每昏昏沉沉剛要睡著,就要巨疼一陣彰顯存在感。娜塔莎特意為他尋來鎮痛的藥物,就是想要他有幾個時辰的安眠。

今天也不例外,塗上藥膏,疼痛得到抑製,昏昏沉沉的睡意將他吞噬。

黑暗就像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不斷深入......直到一束光照亮整個夢境。

“嗨!”一名狐族女子倒栽著出現在他眼前,她笑容明媚和背後的太陽暈染成一片:“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偷懶!”

樹下,躺在草地的少年,用衣服下擺遮住自己的半張臉,聽見聲音,懶洋洋的用手歇起衣擺一角,用眼角的餘光看像頭頂的人:

“狐女姐姐...大中午不睡覺,好興致啊。”

少年聲音暗啞,帶著獨屬於青春期換聲的聲線。狐女揉揉耳朵,心裏直嘀咕:其他小孩換聲一副公鴨嗓,怎麽輪到這小屁孩就這麽撩人。

狐女翻身從樹上跳下來,穩穩落在少年身邊,大力揉搓少年亂糟糟的白發。把本就蓬鬆的白發,揉的像是一團鳥窩,才堪堪罷手。

被狐女這樣一通折騰,小景元徹底清醒了。

他也不管自己的頭發亂不亂,隻慵懶的半坐起來,打了個綿長又戀戀不舍的哈氣,才算是徹底擺脫午睡的困頓。

“狐女姐姐,咱們走吧,別讓師父他們等久了。”

狐女爽快應聲:“這次任務需要咱們小劍首出馬...到時候可別緊張到給你師父丟人啊,小景元小劍首大人!”

小景元一邊整理頭發,一邊用鎏金色眸子輕飄飄看她一眼,隨後勾著貓貓嘴拂過腰間佩劍。

這柄劍名:「醉浮生」

漆黑的劍柄,漆黑的劍鞘,唯有打開卡扣一角,才能窺視裏麵一抹金光。

這是他的佩劍,由整塊:帝弓司命箭矢餘燼打造,劍刃鋒銳自帶雷光,隻為景元一人而生。

狐女看清他的動作聳聳肩,自嘲又驕傲道:“也對,公認的下一任劍首,怎麽可能被那些三腳貓嚇到,到時候還要準劍首大人多多關照。”

景元沒有否認,他爽朗一笑,風吹動散亂的額發,眼角下淚痣熠熠生輝,一雙鎏金色眸子映著日光,比之日光還要明亮:“好說,到時候狐女姐姐可要準備好——好酒!”

彼時的他,意氣風發,所向披靡。

中軍大帳

沉凝的氣氛在三人之間徘徊。

現任劍首鏡流,現任龍君丹楓,和現任將軍...

他們三個凝視正中的沙盤,裏麵不斷變換的場景,是這沉重氣氛的罪魁禍首。

“我去。”

鏡流聲音穩定,帶著說不出的決絕。

“不行!”

“不可!”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丹楓麵色嚴肅堅決否定道:“雲騎軍需要你坐鎮,若是知道你去了前線冒險,一定會動搖軍心,到時候不等他們打來,咱們內部就會瓦解。”

將軍麵色異常蒼白的苦笑道:“是我指揮不力,中了對方埋伏身受重傷...等回去後,我就退位讓賢。”

兩人沉默,將軍之位很少有人能連續繼任百年,這位將軍在這幾十年沒有大錯,已是極其不易。

但...此事上,他因為輕敵,把雲騎軍領進絕境,也是不爭的事實。

將軍神色晦暗頹廢但:“我死了不要緊,若是把你們也牽連進來,我可就真是千古罪人。”

軍艦停靠的站點被豐饒孽物封鎖,想要突破重圍,隻能毀掉豐饒孽物的包圍圈。據他們調查,豐饒孽物齊聚在不遠處的一顆星球,那顆編號:貝利塔Ⅷ的星球

“怎麽了這是?愁眉苦臉?”

景元和狐女從門外走進來,景元笑嗬嗬的打趣兩句,似乎對此時險境一點也不了解。

將軍眼神複雜看著景元:“唉,老了...比不過現在年輕人腦子靈活。”

當初景元提過兩句,他沒當回事,沒想到真被對方說中了。

景元笑眯眯的沒有言語,旁邊的三人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景元在他們開口前,先一步開口:“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你們都不能動。”

景元看向鏡流:“師父,你是羅浮劍首,雲騎軍的頂梁柱,你走了雲騎軍必亂。”

景元又看向丹楓:“飲月君貴為龍君,定不能因我等雲騎舍身冒險,先不說持明長老答不答應,景元還在。”

景元又轉向狐女,對她微一點頭,直接略過這個‘戰五渣’的小狐狸。

景元最後看向將軍:“景元先前說的話著實托大...對方來勢洶洶,景元隻窺其一,沒看見這其二...實在慚愧。”

將軍嘴角一抽:好小子,等著在這噎他呢。他窺得其一覺得慚愧,那他這個其一都沒看出來的人,還不得自殺謝罪......不過,他把兵帶進這種險境,自殺也不為過。

想到此處,將軍神色暗淡:“是我托大...”

他還沒說完就被景元打斷:“將軍,您能在意識到陷阱時及時止損,還能力挽狂瀾把主要戰力保下,已是做的極好。”

景元說話時神色真摯,鎏金色眼睛是溫和而赤誠的光。

他心底真的如此覺得,他從未想過責怪將軍不聽勸告,或者說:他隻自責,沒有看清事情原貌。

若是他早一點看清原貌做出應對......是不是那些人,不會死。

將軍徹底無言。

景元繼續分析當下局勢,並給出解決辦法:“對方如此費盡心機,不外乎想甕中捉鱉,隻要我們能提前當那個捉鱉人,再來一招黃雀在後,此局能解!”

“怎麽解?誰又去當那個捉鱉人?”

鏡流神色稍頓,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他還未及冠,還有無限未來...

“我。”

景元聲音平淡,似乎隻是茶餘飯後一句消遣。

鏡流想要反駁,丹楓和狐女麵露難色,將軍若有所思:“你有幾成把握?”

景元一笑:“說實話沒有把握,對方有幾人,有多少兵力,有什麽絕技...都未可知,我隻能盡自己所能,去為我們所有人拚一個未來。”

“若是我能贏,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我敗了,”景元說到這裏稍微停頓,又神色淡然的說下去:“那就請諸位,不惜一切代價,把雲騎軍保回去!”

“我能敗!仙舟不能敗!”

少年人,一人一劍足矣。

貝利塔Ⅷ

景元誇下海口,卻也不會莽撞的說衝就衝。

他偷摸潛入貝利塔Ⅷ,如他所料這顆星球已沒有活物。

貝利塔Ⅷ是一顆發展中星球,豐饒孽物入侵前,這顆星球剛學會探索宇宙,這裏的房屋都是磚瓦等土房。

原住民的土地、房屋大麵積摧毀成為廢墟,有少部分得以保留,但因為動**,裏麵已經殘破不堪。走在泥濘的磚石小路,不時有豐饒孽物的殘骸,或者原住民的屍骨。

景元目不斜視走的極快,他需要盡快確定對方究竟有幾人,或者說對方由誰帶領。

豐饒的令使多而雜,有那麽幾個是他不想麵對,不為別的醜的不堪入目...希望別遇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前方豐饒孽物出現的越發頻繁,根據他的經驗,距離主將應該近了。

又小心前行不遠,一株奇形怪狀的樹出現在眼前。

景元小心翼翼拍下畫麵,在對方發現前,盡快離開。

畫麵中:是一顆由多種樹藤合成一顆的‘樹’,說是樹都有些抬舉它。

各種紋路、規格、屬性的藤蔓糾纏成一團,沒什麽目的,隻為變得更加高大強壯,這也導致遠看像是窮魔亂舞,近看像是樹藤打架。怎麽看都不符合人類審美。

景元頭疼的揉揉牙,他苦中作樂的想:這是抽獎抽中了?他不願意看見的豐饒令使之一:藤魁。

戰鬥力不算最強,卻屬實難纏。

字麵意義的難纏。

藤魁的愛好之一:尋找樹藤,把它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而那一部分可以隨意舍棄,並且附帶藤蔓本身的攻擊方式。時至今日,依然沒人知道:藤魁的真身是什麽屬性。

景元站在一處避風港,隨意翻著手中的照片。

這一路走來,似乎有哪裏比較奇怪。

他把幾張圖片放到一起,又打開記錄模式,默寫出走過的路線,和記憶中遇見的怪物做了標注,猛的發現:這些豐饒屬性的怪物,隻會在一個特定範圍活動,仿佛對麵有他們的天敵一般。

豐饒的天敵...唔,巡獵?不對,似乎他是巡獵的令使?...能在豐饒地界活動,而又被豐饒令使忌憚...卻又能一起對付巡獵的人......

嘶......不是吧?毀滅令使也來蹚渾水!

忽然,他心底警鈴大作,下意識抓緊腰間佩劍,金色流光自他體內開始蔓延。

一道飄忽不定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而來:“哎呀,哪裏來的俊俏小郎君...”

仙舟戰艦之上。

顯示屏中定位著景元的位置,並用他身上的裝置收集附近的信息。

此刻,所有人麵色猛的蒼白下來。

顯示器上,亮起三個鮮豔的紅點,分別代表:

豐饒令使——藤魁

毀滅令使——巴非

和......滅絕大君的全盛傀儡

單隻一樣就是無解的死局,更別說三種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