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水
八月的洪州城酷暑剛過，空氣中還留有幾分燥熱。
因此，王宙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的公子哥，感覺有點口幹舌燥，所以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也是可以理解的。
隻不過，如果再加上他的視線停留在對方胸前的位置，那麽這個吞咽的動作，就顯得有那麽一丟丟的小猥瑣了。
王宙對自己現在的皮囊還是比較滿意的，自我感覺不敢說貌比潘安，但也算得上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了。
可看到眼前這位，他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站在王宙旁邊的這位公子，年紀和他相仿，長相卻讓他自慚形愧。
柳葉彎眉丹鳳眼，唇如絳點眸如星，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手如柔荑，螓首蛾眉，若不是對方穿著一件白淨如雪的男式長衫，手上還拿著一柄折扇，腰間掛著一枚價值不菲的羊脂暖玉，就這模樣，絕對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也正是因為對方太過男生女相，長得太過俊美，甚至可以說是，不是英俊，而是貌美了。
這就讓王宙忍不住懷疑起對方的性別了。
前世看電視的時候，每當看到電視劇裏的人女扮男裝，而其他人卻認不出來，他總是會吐槽那些人是不是眼睛瞎了。
可輪到自己遇到這種事情，有可能是因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發現自己也很難判斷，眼前這位到底是純爺們，隻是長得過於美豔了；還是說，她確實是在女扮男裝。
於是乎，他便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目光，從對方的臉上往下移動著，一直移到對方的胸口才停下來。
似乎想要通過對方胸口的起伏，來判斷對方的性別。
隻不過，這一舉動再加上他咽口水的動作，屬實是讓人覺得冒犯了。
那位公子哥看著自己剛剛誇讚的家夥扭過頭來以後，居然盯著自己的胸口不放，而且還下流無恥地咽口水，似乎想要做些什麽，白皙的臉上猛然升起兩團紅雲。
公子哥氣得咬牙切齒，但從小到大的家教卻讓他發作不得，隻能惡狠狠地瞪了王宙一眼，似乎想用眼神把這個占自己便宜的登徒子給宰了。
好在他雖然不會罵人，但這種髒活累活，以他的身份而言，自然是有人替他做的。
公子哥的身後冒出一個青衣小廝。
那青衣小廝長得極為清秀，但動作和語言卻是極為粗魯。
他直接伸出右手食指，指著王宙，語氣厭惡地喝罵道：“你個死不要臉的變態，往哪看呢？那是你能看的地方嗎？也不怕瞎了你的狗眼！”
王宙聽到這話，立馬就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舉動確實是有些唐突了。
看著公子哥那怒氣衝衝的表情，他尷尬地笑了笑，而後朝著對方拱了拱手，略帶歉意地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兄台你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在下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了，便朝不該看的地方多看了兩眼。抱歉，抱歉！”
那公子哥許是沒想到，眼前這家夥居然這麽實誠，居然說得這麽直白。
他錯愕之下，又用手擋著嘴巴，笑了起來。
雖然他的嘴被手擋住了，看不到嘴角上揚的幅度，但他眉眼彎彎的樣子，也足以體現他的笑容有多燦爛了。
王宙看著他捂嘴偷笑的模樣，愈發感覺他像個娘們了。
公子哥笑了一會之後，看著王宙臉上那玩味的表情，便收斂了笑容，將手由手掌變為了拳頭，又假意咳了兩嗓子，而後才把手放下來，嘴巴張了張，好像想說什麽。
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附近的人群卻突然一陣騷亂。
數之不盡的美女們朝著這邊擠來，一邊擠，還一邊伸手朝著江邊揮舞拿著手帕的手臂，口中還發出驚喜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看那邊，那是沐家的船！船頭上站著的，是江南第一才子沐躍白沐公子嗎？他好帥啊！”
“你們不知道吧？我跟你們說哦，沐公子不僅有才華，而且長得還這麽英俊瀟灑，最關鍵的是，家世還特別好！咱們隆興府的府尊大人，是沐公子的親叔叔！”
“天呐！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啊？他要是能和我說句話，讓我現在就死了，我都心甘情願！”
“快看，快看！沐公子在朝我們招手誒！他笑了，笑起來更帥了，我好喜歡！”
王宙順著這些犯花癡的女子都目光，朝著江上看去。
隻見江麵上順水飄來一艘兩層樓，大概兩丈多高的畫舫。
畫舫的各處掛著十來個燈火通明的花燈，船頭更是用桅杆吊著一個巨大的圓柱形燈籠，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沐”字。
燈籠的下方，站著一個負手而立的年輕公子哥。
其人身形消瘦，麵如冠玉，左手拿著一柄打開的紙扇，扇麵上畫著一幅山水，右手放在身後，點綴有水墨色的長衫在江風的作用下舞動著，給人一種風流倜儻的感覺。
王宙看了看附近的小娘子們那副如饑似渴的模樣，又看了看那位沐公子瀟灑的姿態，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長衫。
他摸了摸下巴，思考著自己要不要按那家夥的風格給自己整一套。
就在他思考之際，忽然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側了一下身子。
就在他側身的同時，旁邊的人“哎呦”一聲，擦著他的身體倒了下去，看樣子像是被朝著這邊擠過來的人群給擠倒了。
王宙常年習武，五感早就練就得遠超常人，察覺到異常以後的第一時間，就及時側開了身體。
可站在他另一邊的公子哥，就沒他這麽快的反應了。
那個倒下來的人，擦著王宙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公子哥的身上。
那公子哥和王宙一樣，就站在江邊，與江水不過一步之遙。
那個時候的江邊可沒有護欄，公子哥被倒過來的人這麽一撞，身體當即就往前傾倒了。
那公子哥看著麵前的江水，本就白皙的臉蛋一下子就被嚇得更加慘白了。
他下意識地朝著王宙伸手，想要抓著對方的衣衫來穩定自己的身體，但終究還是差之毫厘，沒有抓住。
整個人一頭栽進了江水裏麵。
看到公子哥落水，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王宙。
隻不過，他隻是挑了挑眉，感慨這家夥運氣是真差，卻沒有半點想要救人的意思。
倒不是他沒有同情心，隻會幸災樂禍，而是他看這公子哥衣著不凡，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子弟，自然會有人救他，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動手。
不說別的，剛剛幫他罵自己的小廝，一看就是他們家的下人。
自家主子落水了，自然有當下人的去救，輪不到自己。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就是那個青衣小廝了。
他看著自家主子掉進了水裏，整個人都傻了。
反應過來以後，他立馬尖叫著喊道：“小……少爺！少爺落水了！快救人啊！魏亮！魏亮！你死哪去了啊？少爺落水了！快來救少爺啊！”
他大喊大叫著，但周圍的人卻隻是**了一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甚至還默契地往後退了幾步。
那個摔倒在地的人，看到自己在摔倒的同時，還把別人推下水了，也不敢再計較是誰推搡了自己一把。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落水的人吸引，他趕緊爬起身，慌不擇路地跑了，生怕那個被自己推下水的人淹死了，讓自己惹上無妄之災。
朝著王宙這邊擠過來的人，大部分是姑娘小姐，且不說她們有沒有跳下去救人的能力，單是她們身上穿著的單薄的衣衫，就絕了她們下水救人的幻想。
剩下那一小部分男人裏麵，倒是有幾位精通水性的。
倘若落水的是位漂亮可人的小姑娘，他們倒是不介意來個英雄救美，說不定還能抱得美人歸，譜寫一段佳話。
可當聽到小廝喊的是“少爺”，那些家夥就立馬偃旗息鼓，絕了救人的心思了。
畢竟，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冒生命危險，屬實是太不值當了。
尤其是看清楚那位落水的公子哥的長相以後，不少男人心中頗為嫉恨地想著：一個男的長成這樣，真是搶老子風頭，淹死了活該！
至於那個小廝口中的“魏亮”，就更是不知所蹤了。
王宙看著落水的公子哥掙紮了一會，已經順著水流越飄越遠，甚至還沉了下去，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他看向那個急得都快要哭了的小廝，訓斥道：“別喊了！你自己不知道下去救人啊？就知道喊！光這麽喊，能有用嗎？”
那小廝本就心急如焚，被王宙這麽急赤白臉地訓斥，直接就哭了。
他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哭著喊道：“我也想啊！但我不會遊泳啊！魏亮你個混蛋！你死哪去了啊！”
“別嚎了！”王宙吼了那小廝一句，然後把背上背著的裹著布條的棍狀物體取了下來，朝他扔了過去，並說道：“幫我拿著！”
而後，他對著深不見底的贛江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