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地共鳴,又一個本命字!

“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

虞清秋已是六品君子境,自然是博學之人。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意識到蘇東甲一番話的正確所在。

儒修追本溯源為至聖先師,明確的六藝之一——樂藝從他開始。

可至聖先師之前呢?

難道就沒有樂?

沒名沒姓的人以心發音,難道就不是樂?

虞清秋愣在當場。

一直以來,她都希冀以樂入道,修出與之相關的本命字。

所以她苦心鑽研樂理、經書,想要將“樂”與“儒道”融為一體。

她已經忽略了,儒道之外,也有樂。

樂需要回歸本質——最簡單的人,最簡單的心!

不是蘇東甲錯了,而是她錯了!

虞清秋正襟危坐,正色看向蘇東甲:“那你以為何為樂?”

此時此刻,她再不單純地以為蘇東甲不學無術了。

哪個不學無術的能有如此見識?

蘇東甲皺眉。

怎麽這些夫子問的問題都這麽抽象?

先前王潛問他何為君子,眼下虞清秋又問何為樂?

要問君子他還能憑著記憶掰扯幾句。

可涉及音樂的話題,他實在有些抓瞎。

不過看虞清秋的架勢可能是在給他透露考題。

於是蘇東甲開始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想“答案”。

虞清秋眼見蘇東甲再次思索,也不催促。

沒準……這種懵懵懂懂的學子能再冒出一兩句對她有啟發的話?

須知“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某一句就讓她有了觸動。

可這一幕卻著實讓法陣外的學子們看傻了,也看愣了。

從蘇東甲進廊亭到現在有多久了?

看樣子不僅跟虞夫子說上話、跟虞夫子對坐這麽簡單。

現在虞夫子竟然親自教他樂理了!

眾學子大恨。

憑什麽!

就憑蘇東甲有個副院長的爹?

還是憑他有副好皮囊?

隻是虞夫子乃六品君子境,怎麽可能是如此膚淺的人?

眾學子想不通。

越想不通就越惱。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扯著嗓子大喊:“虞夫子,我等也要與蘇東甲一樣聆聽教誨!”

“一視同仁!”

“憑什麽蘇東甲能親聽教誨,我等不能?”

甚至還有人開始拍擊法陣,以此引起虞清秋的注意。

而虞清秋也的確注意到了。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這些人打擾蘇東甲的思索。

這可能是她的機緣!

她麵露不悅,摯出桌上毛筆。

毛筆在飛掠過程中變化,大如拖把,甩出瓢潑似的墨汁,灑向眾人。

眾人猝不及防,被潑得黑頭黑臉。

等他們擦了擦臉之後再看廊亭,赫然發現廊亭已經被巨幅水墨山水畫遮擋住,完全看不到裏麵是什麽情況了!

這下眾學子憂心如焚。

完了,虞夫子竟然主動製造二人獨處的空間!

沒有了眾人的監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虞夫子一個弱女子……

蘇東甲,你真該死啊!

此時,

廊亭內冥思苦想的蘇東甲沒有注意到虞清秋的舉動。

他費了好大勁,終於想到該怎麽回答了。

他欠身道:“回夫子,‘樂’之一字太大,學生所知有限,不敢妄下結論。

但可以就著夫子所教,試著言說。”

虞清秋麵露期待:“說!”

“樂經上說,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可見‘樂’與‘音’的關係。

學生認為鳥叫蟲鳴是樂,風嘯獸吼是樂。

水擊山呼是樂。

生物呼吸、綠柳發芽、野花綻放,也是樂。”

虞清秋聽了皺眉思索。

隻是片刻,她麵露不解問道:“你以‘音’解‘樂’,倒也合理。

人、獸呼吸有聲,也算聲音。

可‘生物呼吸’怎麽解釋?

還有綠柳發芽、野花綻放,怎麽也有聲音?”

蘇東甲隻覺頭大。

這些都是他臨時想的“歪理”,沒想到虞清秋還當真了。

尤其是她此時身子前傾,一副聆聽、討教的架勢,分明是不恥下問的姿態。

他一陣心虛。

無奈之下,他隻得起身拱手:“夫子,學生所說,隻是自己理解,並不一定對。”

虞清秋隻回了兩個字——“繼續!”

她現在已經是正襟危坐的狀態,隱約覺得自己大道途中偶爾福至心靈才感受到的那層“膜”變得清晰。

隻要再加把勁,就能戳破。

此後儒道修煉必定是豁然開朗,一片坦途。

蘇東甲隻得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繼續道:“地有呼吸,故平地塵埃飛揚。

山有呼吸,故山霧如野馬奔騰。

柳樹發芽、野花綻放,我見之心喜,心念生,而音生……”

說到這裏,蘇東甲都佩服自己的機智。

從“心念生聲音”開始,再以此結束,形成閉環,完美!

而看到虞清秋瞪大眼睛,震驚的模樣,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滿足感,不由多說了一句:“夫子飽讀詩書,豈不聞大音希聲……”

話音未落,廊亭內變故突生。

隨著蘇東甲說出最後四字“大音希聲”,冥冥中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寂靜深潭。

“呼——”

蘇東甲隻覺耳畔有什麽人重重呼出了一口氣。

初時動靜不大,但變化卻極快。

他眼前一花,就看到虞清秋布置的法陣再次繃緊如弓弦。

樂符如蝶,主動離開法陣,圍繞蘇東甲盤旋飛舞。

笛聲、琴聲、塤聲齊鳴。

異象再生。

周圍依次出現各種虛影。

有猛虎踏山咆哮,聲震山林;

有夏蟬附身枝頭,蟬鳴悠揚;

有雄鷹展翅高飛,嘯擊長空;

有碧海浪潮生,浩浩****,綿延千萬裏。

還有龍吟、鹿鳴、蛐叫,不辨青天浮遊。

更有薄霧縹緲如煙,萬物生發。

高山巍峨,流水濺濺。

草長鶯飛,花開花落……

世間種種有聲、無聲之物依次顯現,將蘇東甲包圍、淹沒……

而動靜最大的,要數樂音院的正堂的那把古琴。

在蘇東甲說出“大音希聲”的同時,古琴自奏,赫然是一曲意境悠遠卻十分明快的知音之曲。

似在今日,終於有人說到了它的“心坎裏”。

樂音院的院長方黎眸中泛起異彩,身形挪騰,直奔廊亭:“這是……商素,我樂音院終於要出一位有本命字的大儒了!”

商素,是虞清秋的字。

距離蘇東甲最近的虞清秋豁然起身,雙目之中流光溢彩。

她雙肩顫抖,麵頰也因為太過激動而泛著潮紅。

她聲音顫抖,哆哆嗦嗦:“這是,這是……天地共鳴!

他,他,他……”

連說三個“他”字之後,她幾乎是啞著嗓子艱難說出心心念念的三個字——“本命字”!

一個二品修身境,修出了本命字?

這怎麽可能!

與此同時,

天粟樓內許源再次飛出,在他前麵的玉簡已經自行刻字。

開頭就是“大音希聲”……

許源放聲大笑,禦空而來。

一日之內,觀海書院竟有兩人修出本命字。

一個是意想不到的二品蘇東甲。

一個是來自樂音院的……虞清秋。

觀海書院要在學宮名聲大噪了!

陳煜滿臉激動,縱光而來。

作為院長,書院之內擁有本命字的人越多,越代表書院文運濃鬱。

隻有蘇霖,滿臉震撼。

這個虞清秋天份竟然如此之高。

自己前腳剛送出本命字,後腳她就修出自己的本命字了?

心念一動,他再次出現在樂音院。

院長陳煜已經施法將眾多圍觀的學子挪走。

許源則瞪大兩眼,滿臉不可思議。

蘇霖滿心疑惑,看向廊亭。

下一刻,他眼神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