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敗軍之將
勝機渺茫,這世上沒有那麽多項羽,千軍萬馬中斬將奪旗如探囊取物。
周文雖有武力,但卻非這世上頂尖,如此九死一生之計,勝則留名青史,敗則遺臭萬年。
他不知道該驚歎於秦軍將領的未雨綢繆,還是該感歎自己時運不濟。
如此九死一生之計,打得就是秦軍措手不及,對方早有準備的前提下,這九死一生之計便也成了十死無生之計。
周文顫抖著雙腿,用那染血的長刀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看著黑壓壓的秦軍方陣,他劇烈地喘息著,心髒砰砰砰的聲音傳入腦海,腎上腺素的飆升讓他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暴秦……
他曾經不止一次見識過黑壓壓的秦軍碾壓過自己的隊伍,像他這般亡國舊將,明明最知道那秦軍的恐怖。
可是,卻依舊能夠提起勇氣,再戰一場。
不為那舊國仇恨,隻為天下百姓。
周文慢慢攥緊了刀柄,劇烈的喘息慢慢地化作怒吼,他的腳步雖然踉蹌,眼神卻是滾燙。
“喝……啊!!!”
周文提刀衝鋒,看得身後士卒熱血沸騰,本來都已經被止住步伐的起義軍竟然再次化作洪流開始湧動。
冷兵器戰爭。
傷亡兩成而不退可稱強兵。
傷亡三成而不退可稱精銳。
傷亡四成而不退可留名於世。
傷亡五成而不退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看著身邊的同袍一個個倒下,看著昔日嬉笑怒罵的同伴變作無言的屍體,對於精神的打擊也是巨大。
但將不退,旗不倒,似乎也沒有後撤的道理。
閻樂冷眼看著還在掙紮的起義軍:“哼!困獸之鬥!給老子圍好了,一個都不能放過!”
“報!不知來頭的隊伍正向著此處進軍!目……目測人數過十萬!”
閻樂話音剛落,斥候便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那聲音都在抖。
聽到這個消息,閻樂僵在了那裏,目光閃爍不知該怎樣應付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他緊走兩步,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領將其提起:“哪來的軍隊!謊報軍情老子砍了你的頭!”
斥候衝回來匯報消息本就已是強弩之末,突然被這樣提起來搖晃那嘴角甚至溢出了鮮血,
張嘴,喉嚨卻被血給堵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閻樂卻不依不饒,咬牙怒吼道:“說話!那些人到哪兒了!軍備幾何!”
“將……將軍,他已經死了。”
還是一副將站出來說了這麽一句才讓閻樂重新找回了理智。
閻樂就像是丟垃圾一般將這用命傳遞消息的斥候丟到一旁,看著還在掙紮的起義軍方陣,咬牙吼道:“加快速度!日落之前,我要看到叛軍將領的頭顱!”
“諾!”
從日懸於天,一直打到了日落西山,整整一個時辰的絞殺讓起義軍死得不到兩萬人,軍心已經開始崩潰,戰力遠不如一開始交戰之時,眼看著起義軍就要全軍覆沒,遠方的呼喝聲響起。
閻樂猛地扭頭,看向那邊,衣衫襤褸,武器甚至還有鋤頭一般的農具,換個時候,率領著正規軍的他哪會將這些泥腿子放在眼裏。
到現在……
起義軍的軍心接近崩潰,秦軍又何嚐不是。
一統六國之後,戰力本就不如從前,雖依舊能稱精銳,但……
突然出現的生力軍打了秦軍一個措手不及,雖然秦軍依舊能打出一換二及以上的戰績,
可是閻樂卻沒了信心……
他看著撲過來的生力軍,怒聲吼了一句:“泥腿子……”
話還沒能說完,便仰著脖子噴出一口血來,身子緊跟著一軟就倒了下去。
突然來上這麽一出眾人可是始料未及,為了權利的集中閻樂所挑選的副將根本沒有在此時挑起大梁的人選。
秦軍因此變得混亂居然被生力軍衝進陣中紮了個對穿。
將不識兵,兵不識將,混亂逐漸變成了潰逃,督軍方陣的刀都砍得卷刃都沒辦法阻止越來越多的逃兵。
軍心渙散到隨時都會崩潰的起義軍見此情況,士氣大增。
此消彼長之下,起義軍奇跡般地獲得了這場勝利。
周文並未停止自己的腳步,他甚至不管自己的傷勢,將起義軍的主力與這些受不了暴秦統治的百姓混編在一起,急行軍直接奪下函穀關才開始休整。
而曆史之中,記載的不過是一句。
周文繞擊函穀,斬將奪關,所向披靡,秦二世胡亥大驚失色。
—張楚傳。
不知道是閻樂命不該絕還是這運氣逆天,他所率秦軍主力十不存一,光是陣亡之數便超了4萬,叛逃者如雲。
可他居然在副將的幫助下,帶著殘兵敗將退回了滎陽,未丟了性命。
“城上何人,速速開城門,大將軍閻樂在此,爾等不識?!”
副將見自己旗號已經打出,城門依舊禁閉,怒火不由得衝了天,騎著馬衝到城下便開始咒罵。
可是……他沒能看到閻樂的心腹出現在城門樓之上,反而看到了蒙恬。
蒙恬看著城下的殘兵敗將,心中怒火不比那副將少上些許。
整整十萬秦軍主力,竟然一戰便丟了個幹淨,還丟了函穀關。
如今鹹陽危急,他卻不敢擅自調動。
函穀關易守難攻,即使丟了滎陽回擊函穀關,都很有可能腹背受敵。
如果剩下這十萬秦軍也被起義軍吃下,那大秦便是大勢已去,連都城都得丟掉,隻能選擇退往邊陲之地。
縱橫之道都無法使用,天下必會全力消滅大秦,再來瓜分這碩大的疆域。
形勢瞬間急轉直下,蒙恬恨不得一箭射殺了那用陰沉目光盯著自己的閻樂。
閻樂目光陰毒,這種時候沒能看見自己的心腹怕是已經凶多吉少,確實還是他太過自負,居然覺得一副將能抵得過蒙恬。
之前那戰若勝,回了都城在嶽父趙高的幫助下,蒙恬之罪就是罪無可恕。
可他敗了……兵權又被奪走,此番回鹹陽都得改名易容,敗軍之將的頭顱拿來提振士氣可是好東西。
如此想著,閻樂狠狠地瞪了蒙恬一眼,打馬揚鞭:“我們走!”
他走了,心腹倒是立馬跟上,但殘兵卻不挪步子。
閻樂恨不得當場將這些反水的士卒擊殺,可想著城門樓上的蒙恬,他隻能硬生生壓製住那股衝動,狼狽而走。
蒙恬安安靜靜地看著,未遣人追殺,倒也不是什麽善意發作,隻是活著的閻樂比死了的閻樂很管用些。
公子扶蘇和丞相李斯皆是如此說,想必也有道理。
隻是不知道他們聽說這閻樂大敗,還丟了函穀關會是怎樣的表情。
終究無人可算無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