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戰爭磨盤
李斯聽到這個有點牙疼，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早些時候自己那番話，可是讓這胡亥氣得不行。
要不是此時胡亥身後安安靜靜坐著的那個宦官阻止，怕是那定秦劍的劍鋒已經讓自己的頭顱和自己永別。
話說那宦官是個什麽來頭，不光能勸服暴怒的胡亥，現在還坐在胡亥身後。
想不通的事情先暫時擱置，他斟酌了一下語言，試圖稍微委婉一些。
文臣死諫可留名青史，可陰差陽錯活了下來，總不能主動去作死，那是愚不可及的做法。
想了想，李斯平靜地開口道。
“守衛軍大部皆是服役之軍民，戰鬥力確實有待商榷，但陳勝吳廣之流，一月內能連克五縣，天下皆驚，如此戰力不可與流寇相提並論。
然解決此番芥蘚之疾不過小事一樁，想來那秦軍主力一至，便會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但此番……最主要的問題卻是為這天下野心勃勃之輩提供了一個大義的名分。
或公子扶蘇，或那楚將項燕。
陳縣一失，楚國舊都複辟，從者如雲，鎮北軍鎮南軍不可動，征西軍征東軍一旦落敗，那便是失了九鼎，天下逐鹿的場景。
這樣一來，我大秦唯一的勝機……便是違背祖宗決議，召回鎮北軍鎮南軍，放那百越匈奴進駐中原之地，亂中取勝。
即使勝了，我大秦亦是元氣大傷，疆域至少損失三成之上。
所以……征西軍與征東軍絕不能敗，如今整個大秦，除去早已卸甲的王翦王老將軍，勝率最高者便是……鎮南將軍蒙恬。”
趙高如果在此，誇大其詞的帽子一定馬上扣到這李斯的頭上。
甚至看不見那李斯的拳拳之心，隻當這家夥看不慣征西軍與征東軍的兵權落入他趙高的口袋。
可李斯知道自己的榮華富貴從何而來，大秦失其鼎，天下逐鹿，即使有著鎮南軍和鎮北軍，但卻沒了第二個嬴政。
那般狀況下，勝率渺茫。
扶蘇的眼神越聽越嚴肅，心中不停盤算著李斯話語之中的可能性，最後得出的結論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李斯所說……還真是十有八九的未來。
征西軍征東軍一旦落敗，城池守衛軍不說戰力，連那忠誠度都是堪憂。
六國餘孽趁機揭竿而起，那便是新的一輪天下逐鹿。
而父皇已經乘龍而去，不管是胡亥還是他扶蘇，都沒有信心在天下逐鹿中獲勝。
而胡亥雖是草包，但也是嬴政和扶蘇養大的草包，仔細咀嚼了一番李斯話中的意思，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
歸根到底。
勝，則皆大歡喜。
敗，則萬劫不複。
不要說什麽召回鎮南軍鎮北軍的屁話，他胡亥再怎麽草包都幹不出放異族進關的蠢事。
實在是忍不住，胡亥回過頭看了扶蘇一眼，兩人的眼神皆是凝重。
良久……
李斯腿又有些麻了，胡亥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丞相所言，實在是振聾發聵，但……征西軍征東軍明日即將開拔，朝令夕改恐生動**，不知丞相可有萬全之策？”
胡亥這話說得還是客氣，畢竟有扶蘇在他身後看著，這禮貌乖巧的模樣就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刻在了骨子裏。
李斯有些不適應胡亥這般改變，不過聽到胡亥鬆口他也是鬆了口氣，拱了拱手說道：“陛下，臣有一計，可瞞天過海。”
“細細說來。”
…………
陳勝高坐於高頭大馬之上，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可是那大秦鐵騎的戰馬，搭配上他壯碩的身形與搶來的鎧甲，真的有那麽幾分將軍的模樣。
而短短一月時間，他的草台班子已不複當日模樣，雖說軍容堪憂，但卻實實在在有了近十萬的軍力。
服役之軍民，活不下去的農民以及流寇都成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陳勝虛著眼看著那三裏外城高門深的陳縣，內心也不由得有些激**，隻要拿下這裏，流寇之名便是昨日黃花。
天下苦秦已久，隻要拿下陳縣，那有識之人皆會來投。
想到這裏，陳勝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笑容，心中呢喃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然後……
陳勝將手中大刀高高舉起，朗聲喝到：“兄弟們！隨我……衝鋒！”
“喝！喝！喝！”
烏合之眾雖是烏合之眾，那黑壓壓的一片也足以震懾人心。
陳縣的守衛軍將領看著那如同螞蟻一般衝過來的人頭，咬牙吼道：“援軍還未至！？”
他手下偏將苦笑了一聲，拱手說道：“派人去問過了，最快還需……五日。”
“他奶奶的，何人統兵？不知兵貴神速？！”
“是……是那郎中令趙高的女婿，閻樂。”
“閻……艸，如此大事，朝中之人竟然還在爭權奪利？！我聽說那鎮北將軍蒙恬不是在鹹陽嗎？居然沒派他來？！”
偏將搖了搖頭，笑容更加苦澀，平日裏他還會勸著自己這上司謹慎開口，可此時也是沒了那個心情。
對方的勸降已然拒絕，破城之後，誰都可能活下來，他們這些當官的怎麽都不可能活得下來。
雖以死報國恩，乃是將士宿命，但……成為爭權犧牲品，總覺得有那麽幾分不值。
陳縣守衛將將軍打罵一番過後，也算是發泄了幾分，搖了搖頭將雜亂的思緒甩出腦海，拍了拍偏將的肩膀：“隨我戰上一場，下輩子我給你當偏將。”
偏將此時也淡定了幾分，笑著拱手：“將軍相邀，豈有拒絕之理。身未死，城未破！”
“就討厭你這說話文縐縐的家夥，都是丘八，你還讀過書不成。”
“小人不才，還真是讀過兩年。”
“那還……真是可惜了。”
“遇到將軍，不可惜。”
冷兵器的戰爭，那是人類最為殘暴的戰爭。
與現代戰爭相比，殺傷力傷亡率皆不可類比，但……
麵貼麵，肉貼肉。
看著鮮血在眼前迸發，聽著嘶吼在耳邊響起。
人類會拋卻所有的人性，成為那弑殺的野獸。
開戰，絞肉磨盤便開始了轉動。
唯有死亡能夠停止這場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