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夢界
霍鳴嚎了兩嗓子，隨後便歎了口氣。
他其實並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但也正是因為什麽都看到，才讓他發現了些許端倪。
剛剛的城市是那樣的真實，但他越是駕車往城外跑，細節便越少。
先是越來越少的人和植被以及樓房，然後是地麵的石頭和雜草，最終當他來到這裏時，四周已經變成了一馬平川的荒漠。
這裏除了沙子和夜空一無所有，甚至沒有沙丘，沒有仙人掌，與其說是沙漠，倒不如說時一望無際的平整沙灘。
這就很不對勁了，什麽樣的都市會建在荒漠中央呢？而且這荒漠本身就假的出奇，與其說是荒漠，不如說是鋪滿了沙子的平整地麵。
“我好像有點理解了...假設這裏是個龐大的虛擬世界，那剛剛的城市就是數據流匯聚的中樞，也就是說電腦的算力全都集中在那裏，因此各種細節無比真實，但當我脫離中樞，來到世界的邊緣地帶，這裏就會粗製濫造一些，以減輕算力的負擔。”
霍鳴捏了捏眉頭，覺得自己的猜測還是比較靠譜的。
想到這裏，他冷笑了一聲，心裏頓時輕鬆了不少。
“如此看來，這個世界的締造者，也就是APP的主人，並非我之前想象的那般全知全能！祂是有上限的！”
霍鳴心中激動，鬥誌昂揚。
“如此說來，我並非沒有希望擺脫祂的掌控，隻是我目前所擁有的力量太小，底牌太少罷了。”
霍鳴的眼神變得狠辣，似乎在謀劃著什麽。
若是夏午在這裏，他肯定會微微一笑，因為他知道每當霍鳴這個表情，那就有人要倒黴了。
“嗬嗬，讓我捋捋，問米婆曾被我肩頭的鬼手嚇到，她說老參爺不歡迎我，看她的樣子，我這世界幕後的人，最次也是老參爺那個層次的存在，但和月亮上的東西...”
霍鳴腦海才剛剛閃過月球上扭曲的影子，頭腦立刻就開始發脹，就連這世界的邊緣也開始顫抖，仿佛這裏被影響的程度要比在城市裏強的多！
“不行！快想點別的...世界幕後的存在和那東西比肩的可能性恐怕不大...兩者的壓迫力不是一個層次的。”
“但盡管如此，我認為祂的實力一定比老參爺要高，所以之前在樹林才會將那些動物嚇跑。”
“既然如此，在現實世界，或許有不少我可以利用的東西。”
想到這裏，霍鳴跳下了汽車引擎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
他仔細的將一些沙粒挑了出來，放在燈光下仔細查看，果不其然，這些沙粒的大小，形狀，顏色，都完全一致。
現實中的沙子其實每一粒都不相同，在微觀世界，這些沙粒更像是一座座形態各異的巨型山峰，但現在，霍鳴手裏的沙子卻每一粒都是標準的正方體。
這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
他抓了一把沙子塞進了口袋，隨後打了個寒顫，夜晚的荒漠，十分寒冷，這點倒是還原的不錯。
“好冷哦...”
霍鳴看了眼華麗的轎跑，聳了聳肩，隨後竟然將兜裏的現金紙鈔點燃，直接扔到了轎跑的座椅上，然後坐在了不遠處，靜靜的欣賞著那三百萬的大火越燒越旺。
“真暖和。”
霍鳴悠然的烤著火，他看著華麗的轎跑逐漸被燒去車衣，骨架融化，皮革焦灼，塑料變成**，散發出怪異的臭味。
“嘭！”
汽車的引擎在高溫下爆開，將整個引擎蓋掀開，飛出了老遠，冒出了滾滾黑煙。
“無論人類賦予這些金屬多大的價值，但現在，作為燃料，他真的很不合格。”
霍鳴看著逐漸熄滅的汽車殘骸，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燒掉汽車自然不是因為有趣，而是新的測試。
“那麽...沒了交通工具，若是鏡頭轉換了，會給出怎樣的解釋？”
他要測試這片世界的邏輯性！
“哈啊～困了。”
霍鳴伸了伸懶腰，二話不說，借著汽車殘骸的餘溫，直接躺在了沙地上，開始呼呼大睡。
在這個隻有沙子的地方，安全倒是無需擔憂。
“我能潛入林奇的精神世界，那我自己的呢？”
霍鳴心中有些躍躍欲試，急不可耐的想試試。
這本來隻是普通的劇本，但霍鳴的眼光更遠，他想探究的，可遠不止劇本之中的這些三瓜兩棗，而是整個世界的底層邏輯，他想要的更多，圖謀更大！
“呼...”
作為奧斯本，他也很久沒有休息了，才剛躺到那裏片刻，便立馬睡了過去。
很怪，霍鳴從未睡過如此舒服的一覺。
軀體仿佛融化成了美酒，意識變成了濃鬱的蜜糖，記憶則是一顆顆汁水飽滿的葡萄，在美酒和蜜糖中爆開，三者重新融合，拚湊成了霍鳴本身。
“霍鳴，你說跳下去，會不會很疼。”
恍惚之間，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傳入耳畔，霍鳴愣了一下，立刻反應了過來這是誰的聲音。
“夏午？”
霍鳴愣了一下，他茫然的環顧四周，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手，一左一右，此時的他，不再是奧斯本。
“夢？這算是奧斯本夢到了霍鳴的過去？”
“而且...怎麽偏偏是這裏，是這個時候？”
霍鳴撓了撓頭，看了眼身旁的人影。
那是一個骨瘦嶙峋的小男孩，身上滿是淤青，胳膊上還纏了紗布，嘴角的皮膚龜裂，血液都幹涸結痂，顯然，他剛受了重傷，還未康複。
而霍鳴此時也是小男孩的身體，但身上沒傷，此時兩個男孩並肩，正站在一座無人的高聳石橋上，橋下就是湍急的河流，滾滾泥沙拌著河水翻湧。
“這個嘛...”
霍鳴沉思了片刻，在回憶當初自己是怎麽說的。
“疼，會骨斷筋折，皮開肉綻，你的腦袋可能會裂開，腦漿流一地，所以別跳了，活著。”
“...”
雙眼無光的夏午沉默了片刻，隨後淒慘的笑了笑。
“對不起，霍鳴，我不怕疼，但我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永別了。”
下一秒，瘦弱的夏午縱身一躍，淹沒在了滾滾泥沙之中。
“這樣不行嗎...”
霍鳴歎了口氣，下一秒，那種舒適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這一幕的夢境竟然重啟了！
“霍鳴，你說跳下去，會不會很疼。”
同樣的疑問，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
“不會，一瞬間就死了，但我不想你死，活著，好麽？”
霍鳴換了個說法。
“對不起，霍鳴，我欠你的，但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永別了。”
同樣的結局再次上演，在那之後，霍鳴嚐試了七八種不同的說法，但每次結果都一樣。
第十次重演，霍鳴歎了口氣。
“果然，隻能用那時的說法嗎，嗬嗬，小孩子還真是中二難懂呢。”
又是同樣的石橋，又是同樣烏雲遮月的夜晚，又是那雙絕望的眼睛。
“霍鳴，你說跳下去，會不會很疼。”
又是同樣的問題。
但這次，霍鳴滿臉憤怒，直接衝上前，毫不猶豫的給了夏午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夏午的臉上，他隻覺得左臉火辣辣的疼，但眼神中的絕望卻被疑惑所取代。
“你個蠢貨！腦殘！徹頭徹尾的傻逼！”
“跳下去就什麽都沒了！你的確失去了很多東西！是的！你一無所有了！”
“但那又怎麽樣啊！你還有我！還有我的爸爸媽媽！我們都會陪你照顧你！”
“你不是失去了一切！你是再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了！”
小小的霍鳴憤怒的吼著，當時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此時的霍鳴卻明白了，隻是略感羞恥。
“夏午！我知道你不是想死！你是不知道怎麽活下去了！”
“既然如此！為我活吧！為我而活下去！讓我成為你活下去的理由！”
霍鳴在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羞恥的想掩麵痛呼，但當時的小霍鳴，說的卻是無比認真，氣宇軒昂義薄雲天！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時的夏午，沒有縱身躍下這座石橋。
“...”
夏午沒有說話，他隻是直勾勾的看著霍鳴的眼睛，眼神中的疑惑漸漸消失。
“噗...”
夏午突然笑了笑，隨後轉身走下了石橋的邊緣。
“你去哪？”
小霍鳴不解的開口，夏午則是回頭看了看他。
“回家，累了。”
此時的夏午，眼神古井無波，平靜祥和，已經有了未來的幾分影子。
夢境開始抖動，霍鳴的意識脫離了小霍鳴的身體，小夏午像是能看到他一樣，抬頭掃了一眼，但很快，這片夢境便消失了。
當霍鳴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裏的一切毫無邏輯毫無規律，無數迷幻的泡泡和煙霧般的夢團四處飄散，不停的幻化形體，好像每一個其中都包裹了一個不知名的存在。
這裏就像是一個未知存在編織的巨大夢境，是個很溫柔祥和的美夢。
“這是什麽地方？”
“我可沒有過這樣的記憶。”
霍鳴好奇的在夢境中徜徉，他此時沒有身體，隻有一股意識四處遨遊。
他謹慎的沒有靠近任何空泡和迷幻的夢團，隻是遠遠的觀察。
他發現每一個都不太一樣。有的甜美，有的血腥猙獰，有的扭曲詭異，有的荒蕪腐敗...
“奇怪...”
看著看著，突然有一個地方給霍鳴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團腐朽的夢境，就連周圍的夢霧都透出了腐爛的感覺。
霍鳴無比警惕，沒有靠近，但可惜，他不靠近，不代表安全，夢裏的存在像是發現了他。
對方並未蘇醒，僅僅隻是察覺了而已。
僅僅隻是察覺...可就是這份注意力！讓霍鳴如遭雷擊！
一大股扭曲腐爛的知識和混沌的記憶湧入霍鳴的意識之中！
一瞬間而已，霍鳴的意識像是被汙染了！他隻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整個意識都被腐爛的快要化膿！
“啊啊啊啊啊！”
霍鳴發出了痛苦的咆哮聲，那夢境裏的東西甚至沒有主動的攻擊他，隻是察覺到了而已！
“你是！你是！”
霍鳴的意識瀕臨崩潰，他恍惚間仿佛理解了一些事情，這種感官和體會無法用人類現有的任何一種語言進行表達，也無法用任何一門學科進行解釋，甚至人類都沒有用來理解和感知這種東西的器官！
祂客觀存在，卻無法主觀形容，祂是圓滿的，祂是抽象的，祂同時又是神聖的，但同時也是墮落的。
螞蟻！可悲的螞蟻！這就是霍鳴此時對自己全部的理解。
霍鳴的意識瀕臨破碎，無數的認知化為稀薄的霧絲四處彌散。
就在他即將徹底被抹去概念的時候，突然間！夢境抽離。
他猛的從沙地上坐起，滿頭冷汗。
“我看到了什麽！我夢到了什麽！”
霍鳴無比的恐慌，他嚇得捂住了頭顱，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自己被某個存在注意之後的記憶。
他的手機震了一下，他許久才反應過來，打開查看，發現是林奇的短信。
“奧斯本醫生，您的要求我已經處理妥當，我弟弟的庭審將在明天開始。”
當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霍鳴眼神恍惚了一瞬，隨後下一秒，再次睜開眼。
他便坐在了法庭的陪審席位上。
鏡頭終於切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