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問米
霍鳴哭笑不得。
似乎是聽到了霍鳴等人走來的聲音，輪椅上的老嫗還沒等他們開口呢，就自顧自的從輪椅旁邊的米袋裏抓了一把生米出來，灑在了自己麵前的小桌板上。
然後緊接著就好像做法一樣，一雙皺紋密布的手在散開的米粒上方不停的揉動，嘴裏念念有詞不知在嘀咕些什麽。
“啊...哈啊！”
老太太突然大叫了一聲，隨後雙手揚起，將小桌板上的米粒給甩在了地上，散的到處都是。
盡管她雙目失明，但依舊能看出她此時好像滿臉驚慌，王坤被嚇了一跳，霍鳴倒是沒什麽反應，他隻覺得這老太太演的有點過了，反應太激烈，希望不要等下腦梗躺地上訛錢。
“米說！米說！血光之災！血光之災啊！必須破財消災！不然活不過半月啊！”
“快！快拿金符玉器來！十萬！隻要十萬！不然血光滔天屍骨無存啊！”
問米婆就像是被什麽上身了一樣，叫的聲嘶力竭，隻剩幾顆的牙齒暴露在外，嗓門都破音了，王坤嚇得雙腿一軟，滿臉驚慌。
“我的媽呀！我我我我...我沒這麽多錢！我這就去借！”
霍鳴眉頭一皺，這老太太都不帶鋪墊的，上來就要錢，難道是騙人的？
但就這演技...也就騙騙王坤這樣的傻帽，在霍鳴麵前玩表演？實在小巫見大巫了。
霍鳴失望的搖了搖頭，轉頭就準備拉著王坤離開，但卻被村長擋住去路。
“怎麽？強買強賣？”
“不不不，我母親還不知道情況，等我一下。”
村長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後走到輪椅旁邊，在老太太耳邊說了什麽，老太太立刻停止了叫喊，身子板都挺直了不少。
“好了，這位小哥，你過來吧，先讓我母親摸摸骨。”
村長朝著霍鳴招了招手，霍鳴則是滿臉黑線的走了過去。
好家夥...感情演戲騙錢是常規操作啊？現在才認真起來？
“來，小夥子，過來，讓我摸摸。”
問米婆此時正常多了，聲音也顯得很慈祥，她伸出手招了招，霍鳴便蹲下身子，將臉湊到了問米婆的手上。
那雙手就像是粗糙的樹皮，滿是褶皺和老繭，霍鳴的臉在雙手的揉捏下被擠來擠去，而問米婆的神色也逐漸慎重了起來。
她的手緩緩摸向霍鳴的下巴，肩膀，在觸碰到鬼手的一瞬間彈開！
“啊！”
老太太驚叫出聲，光禿禿的牙床都露了出來。
“滾！快滾！滾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來這裏！”
“這裏不歡迎你！老參爺不歡迎你！離開這裏！”
老太太的身軀劇烈的顫抖，嘶吼聲甚至比一開始還要劇烈，就像是被激怒，又像是懼怕著什麽。
“媽！”
村長立刻走上前，將老太太的頭摟在了懷裏，滿臉的揪心。
“什麽？怎麽回事？”
霍鳴眉頭緊鎖，站起身離問米婆遠了些。
“不是問米麽？光摸骨了還沒問呢，發生什麽了？”
霍鳴看向村長，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又是老參爺！那到底是什麽玩意？
王坤也被嚇到，但卻敬業的暗中打開了錄音筆。
村長心痛的摟著老太太，不停的安撫。
“沒事的，媽，沒事的...”
“兒子在呢。”
他回過頭看向霍鳴，眼神帶著些忌憚，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很抱歉，我母親犯病了，你們先回避一下，明天再來吧，實在抱歉。”
霍鳴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好的，那就不打擾了。”
霍鳴苦笑著走出了房門，明天？根本來不及，第三幕【表裏】，今夜就要開拍了。
今天處理不了的話，就隻能等第三幕殺青之後，但天知道會發生什麽意外？也許還沒等殺青，自己就先死在劇本裏了。
“不僅劇本的危險迫在眉睫，現在就連現實都有麻煩...”
“真服了。”
霍鳴心中不由得煩躁，一言不發的帶著王坤下了樓。
而房間之內，聽到了兩人下樓的聲音後，村長的表情驟然變冷，手上的力氣也陡然加大。
“嗚嗚！嗚！”
他一隻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母親的嘴，任對方怎麽搖頭掙紮都不鬆開。
“別叫了！別叫！吃下去，吃了！”
他滿臉煩躁，將手中的藥丸強行塞進了問米婆的嘴裏，很快，老太太便停止了掙紮，身體緩和了下來，呼吸也逐漸平穩。
村長見狀，這才鬆開手，臉上的煩躁褪去，輕輕的拍打著自己母親的後背。
“媽，辛苦了...再忍忍，就快了，兒子會救你的...”
王坤跟在霍鳴身後下了樓，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
“遺產老弟，你說他們不會訛咱們吧？那老太太是自己發瘋的，跟咱沒關係啊！額...至少跟我沒關係啊！應該不會訛我吧？”
“嗬嗬...放心吧，你是有錢還是有顏啊，看看人家的別墅，怎麽訛也訛不到你身上。”
王坤似乎有點不服。
“欸！什麽叫沒錢沒顏啊？沒錢我認了！不過那隻是暫時的！可你好好看看你坤哥這張臉！你說我沒顏？”
王坤嗷嗷亂叫，可還沒等霍鳴理他，剛剛的小朱就走了過來，將一個紙條塞進了霍鳴手裏。
“我的ＷＸ～帥哥可以約我玩哦～”
說完這話，她看都不看王坤一眼就走了。
“...”
王坤麵如死灰，霍鳴則是將紙條遞給了過去。
“要嗎？送你了。”
“不要，紮心。”
兩人走出了別墅，最終王坤還是將紙條揣進了兜裏，那逼臉他是一點不要。
走出了別墅的小院，霍鳴看到一個小孩兒手裏正拿著一尊較小的木雕在玩耍，那木雕造型奇詭，看著兩條胳膊兩條腿好像是個人像，但卻又細枝橫生，而且關節扭曲，十分詭異。
霍鳴想了想，從兜裏掏出了一塊錢，笑眯眯的蹲到了小孩兒麵前，大人或許不好問話，但小孩子還是好應付的。
“小朋友，可以跟哥哥講一下你們這裏那些習俗的故事嗎？就是老參爺啊，還有那些紙人什麽的，哥哥很好奇，講了我就把這一塊錢給你。”
小孩子拿著木雕，看了眼霍鳴手裏的一塊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頭就走。
“十塊！”
這小孩看著也就四五歲的樣子，沒想到還會抬價。
直到霍鳴將價錢提高到五十的時候，小孩兒這才停下腳步。
“對嘛！我一天零花錢就一百塊了，誰要你的一塊錢啊！”
“掃碼吧，五十塊！少一毛都不行！”
看了看小孩兒哥手裏最新款的菠蘿手機，以及口中紮心的話語，身為苦逼成年人的霍鳴和王坤都默默的揪心了一番。
“老參爺嘛，就是我們村子下麵長著的大山參！聽說都幾千歲了，已經成精...啊呸呸呸，成仙了！”
“這可不是騙人的，村長家就見到過老參爺的化身，據說能變成人嘞！還能說話！村長都一百多了，瞎眼陳婆婆都一百三十多歲了！可他們還活得好好的，聽說就是老參爺保佑才那麽長壽！”
“誰不想活得命長哩！所以大家都信老參爺啦。”
小孩一邊把玩手中的木雕，一邊津津樂道本地的信仰，這些東西都是他從小就在聽的，自然是了如指掌。
但霍鳴確實聽的頭皮發麻，就連王坤都瞪大了雙眼，這小孩兒的話屬實有些駭人。
“多大？剛剛那大伯一百多了？那老太太一百三十多？”
霍鳴滿臉駭然，那村長看上去頂多四五十歲的樣子，那老太太雖然的確很老，但目測也就七八十！沒想到竟然那麽大了！
“我勒個龜龜！那倆比老王八還能活啊！”
王坤反應比霍鳴還大，而且直接說來了。
“等等...等等，那紙人呢？紙人是怎麽回事？”
霍鳴連忙追問，小孩倒是挺有操守，收了錢態度就耐心的很。
“紙人嘛，我也不清楚，反正隻要到每年祭祀大家都會做，我媽媽說是因為老參爺保佑大家長壽，但是它老人家因為是棵大山參沒有腳，所以無法走動，所以為了幫老參爺出來走走，大家就都開始做紙人兒。”
“然後祭祀的那幾天，老參爺就能借著紙人的身子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
說到這裏，小孩撅了撅嘴。
“他們都說紙人真的會動，但我才不信，那都是騙小孩兒的，現在科技這麽發達，這些迷信的東西早就該消失了！”
沒想到這小孩還挺唯物主義，但王坤就有點沒眼力見兒了。
“那我看你挺開心的啊？既然不信為啥還拿個木雕玩兒啊？”
他開口嘲諷，卻沒想到被小孩兒甩了一個同情且鄙夷的目光。
“因為能拿【押壽錢】啊！隻要祭祀家裏就會給錢花，說是隻有大人和老人才需要長壽，小孩拿了錢老參爺就不會管，不然會長不大的！”
“還有啥要問的嗎？沒有我走了！”
霍鳴搖了搖頭，小孩扭頭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借紙人的身體出來溜達？嗬嗬嗬...”
霍鳴冷笑，要真是這樣倒好了！但昨天夜裏出來遛彎兒，追殺他們的可不是什麽紙人！而是這些村民的身體！
“這老參爺必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雖然還不明白具體的前因後果，但霍鳴已經萌生退意，他和這些村民非親非故，沒有參合這些麻煩事兒的必要。
可此時天色轉昏，已經是傍晚，距離第三幕開拍隻剩下不到五個小時，根本來不及回到市區，更別提這裏還沒車可叫。
“隻能再呆一晚了，明天再去找那問米婆看看。”
霍鳴和王坤決定不回之前的地方住，而是在村子內的網吧租了個包間，打算就這麽對付一晚。
不找地方租是有原因的，有昨夜的前車之鑒，霍鳴不打算再住在高層，容易被包圍不說，遇到意外跑的也費勁，網吧就在路邊，且隻有一層，遇到意外拔腿就跑，不會有絲毫阻礙。
而且他們在網吧老板那裏受到了和昨天大娘完全一樣的提醒，那就是祭祀期間，夜晚堅決不能出門。
兩人欣然答應，此時霍鳴已經很久沒睡覺了，進了包間就立刻將背包一甩，躺在了椅子上，打算直接睡進劇本裏。
“我睡一會，別喊我，有人敲門不要開。”
霍鳴囑咐完就睡，王坤則是開始整理自己拍下的素材。
睡覺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半夢半醒時，霍鳴隻覺得有人搖晃自己。
“喂！遺產老弟！老弟！快起來！出事了草！”
“怎麽了...”
霍鳴睡眼惺忪，被王坤強行搖晃了起來，他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是午夜，距離第三幕開拍隻剩下十幾分鍾了。
“你看門口，全是人！他們也不敲門，就站在那裏不動彈，好他媽瘮人啊我操！”
聽了王坤的話，霍鳴頓時精神了，抬頭看向門口，心一下涼了半截！
在王坤眼裏，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門外全是靜靜佇立的人影，這已足夠瘮人。
但在霍鳴眼裏，門外一個個扭曲的黑影不停的**！
密密麻麻的黑色細絲順著門框四周的縫隙緩緩延申進了包廂內，就好像在蠕動，在生長！
那些根須一般的細線已經幾乎布滿了天花板！正緩緩的向下垂落，其中最長的一根，幾乎已經觸碰到了霍鳴的鼻尖！
呼吸幾乎凝滯，心跳幾近停止，現在充斥霍鳴腦海的就隻有一個字。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