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狼

西晉城北邊出城有座山,名喚崆吾山。有一條河自山頂流下,灌溉的山中草木茂盛,致使山中飛禽走獸也頗為繁多。

從西晉城北門而出,隻有一條崎嶇小路通往山上。

這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上,有兩人兩騎向著山上狂奔。

一人披青袍,戴金冠。另一人穿著紗衣,長發高高挽在腦後。

正是從晉王府出來的陳長青和婢女鸞鵲。

兩人騎馬一路沿著小路上了崆吾山,在山腰處拐入山林。林深草長,兩人隻得下馬,將馬栓在路邊,鸞鵲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布袋,跟著陳長青進了林子。

在一處不大的洞穴前停下腳步。

陳長青對著洞裏呼喊:“旺財,旺財!”

不久,一隻銀色毛發的小狼小心翼翼的從洞裏探出了腦袋,十分警惕的四處觀望一番,見隻有陳長青和鸞鵲後,才慢慢走出了洞穴。

一出來,就對著陳長青哼哼兩聲,似乎在表達對陳長青取名的不滿。

陳長青笑著揉了揉它的腦袋,從鸞鵲手裏接過布袋,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肉,丟給了小狼。

小狼像是很多天沒見過吃的一樣,叼起肉就開始撕咬。

“三年沒見,長這麽大了。”陳長青揉著小狼的腦袋,正在撕咬肉塊的小狼發出護食的低吼。

“不長記性的東西!”

陳長青一巴掌拍在小狼的上。這隻小狼是他還沒有出去曆練的時候,在山上撿到的,那時母狼已經死了,看傷口應該是人為的。

當時陳長青是在洞穴中發現了兩隻小狼的,隻是一隻小狼已經斷了氣。他把活著的一隻偷偷帶回了晉王府,養在清潭苑,他在的時候就由他照顧,他不在的時候就由鸞鵲喂養。長到能獨自活動的時候,就放回了山林。

知道這件事的,也隻有陳長青和鸞鵲二人,就連清潭苑的那個雜役,都被蒙在鼓裏。

陳長青每隔幾天就會來看望這隻小狼,帶些吃的,還給小狼起了個很接地氣的名字,旺財。隻是小狼似乎不太喜歡,每次叫他,都會表現出不滿。

三年曆練,再來看它的時候,它已經長到了一臂長,看似很快,實際上比起正常的狼來說,卻慢了不少。

正常的狼一到兩年時間就已經算是成年,這小狼都三年了,不算尾巴卻隻有一臂長。陳長青猜測,估計跟小時候母乳吃得少,導致營養不良有關。

事實上,陳長青不在的時候,小狼也沒能力捕獵道什麽大的獵物,隻能抓些地鼠之類的充饑,幾乎就沒吃過幾頓飽飯。

陳長青這次來其實是想帶它一同去武當山的。

盡管知道小狼聽不懂人話,他還是摸著小狼的腦袋問道:“這次我要離開很長時間了,去武當山修行,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小狼沒有回答,當然也不可能回答,依舊狼吞虎咽的啃食骨頭。

陳長青打算隻要抱起它不反抗,他就帶它上武當山。

陳長青找了塊石頭坐下,安靜的等它吃完,婢女鸞鵲站在身後等他。

“鸞鵲,你是什麽時候來的王府?”陳長青突然問道。

鸞鵲比他大三歲,打他記事以來,鸞鵲就一直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起居。以前沒什麽好奇心,隻覺得是理所當然,從未過問過她的出身。

“夫人還懷著殿下的時候,奴婢就在府上了,奴婢是被賣到府上的。”鸞鵲頷首道。

“跟著我這麽多年,難為你了。”陳長青視線仍在小狼身上。自他記事起,鸞鵲好像一直在清潭苑幹著粗活,還要時不時的被他欺負。

尤其是十三四懂了男女之事後,動不動就要調戲下這個長相很不錯的婢女,不是將手塞進鸞鵲胸前,就是乘著她幹活的時候拍一把圓潤的屁股蛋子。

鸞鵲又是下人的身份,自是不敢反抗,這更是助長了世子殿下囂張的氣焰,後來更是要她夜裏陪著世子殿下睡覺,好在也隻是單純的睡覺,不然就是真給世子殿下糟蹋了,也沒地兒說理去。

隻是睡覺的時候,殿下的手仍是不老實,要捏著她胸前的軟糯才能睡得安穩。

陳長青至今想起來,尤覺得意猶未盡。之後被他揩過油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隻是卻再難遇見如鸞鵲這般豐盈的。

“殿下莫要這般言語,要不是王爺收留,奴婢可能都活不到現在,在清潭苑也不過是幹些活,沒什麽的。”鸞鵲確實對陳長青是打心裏不曾反感的,一來是大小陪著他長大的,二來他揩油也就隻是動動手,若是換做別家少爺,怕是早就難保貞操了。

這些年官宦子弟玩完侍女後始亂終棄,甚至拋屍野外的,都時有發生。

世子殿下雖年少時風流了些,心眼卻是極好的。

隻是這次回來之後,世子殿下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連以往那股風流勁也不見了,性格也堅毅了不少。

鸞鵲打心底覺得,這樣的世子,是挺讓人著迷的。

“過些日子,等我要去武當山的時候,就跟我爹說一聲,燒了你的賣身契,去官府為你正身。”陳長青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看鸞鵲一眼。

小狼連骨頭都啃的幹幹淨淨,正臥成一團,舔泜爪子。

鸞鵲突然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說道:“殿下有這份心,奴婢很高興,隻是殿下的好意奴婢心領了,服侍殿下這些年,奴婢很高興,奴婢也更願意陪在殿下身邊。”

心中想的是,若她不是婢女,那跟殿下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陳長青沒有說話,他自然是尊重鸞鵲的想法,自由身走之前是一定要給她的,至於之後她是繼續留在晉王府,還是另謀他就,全憑她自己的意思。

小狼舔完了毛,走到陳長青腳邊蹭著他的腿。

陳長青抱起小狼,在它鼻子上刮了下,說道:“回家!”

隨後抱起小狼,率先向來時的方向走去,婢女鸞鵲緊隨其後。

小狼很乖,並沒有反抗,這麽些年過去了,它依舊是那隻單純的小狼,隻不過塊頭雖然不大,體重卻不輕了,陳長青都有些抱不動了。

到了小路邊,翻身上馬,小狼安靜的趴在馬背上,一點也不認生。

兩人兩騎慢悠悠的向山腳下走去。

......

西晉城雖然在大黎國邊境上,繁華程度卻絲毫不亞於黎國內地的大部分城池。

隻是城中治安就稍微差了些,雖不至於當街殺人,但是城中紈絝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的事還是時有發生。

此時就有一輛插有“王”字旗的馬車,在家奴的護送下,在街上橫衝直撞。

一時間街上亂成一片,行人紛紛避讓。

馬車不遠處的街上,一個老嫗前者一個小女孩走在街道正中央。大抵是耳背的原因,加上背對著馬車,並沒有注意到那邊的動靜。

“閃開!”

駕車的車夫大聲喊叫,卻絲毫沒有勒馬的意思,踩死一個平民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麽大事。

等老嫗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飛奔而來。

就在馬車即將撞上老嫗的時候,一人飛身而至,一掌按在馬臉上,竟生生逼停了馬車。

那人一身青色勁裝,頭戴鬥笠,臉上裹著黑巾,隻有一雙眼睛漏在外麵。腰後交叉別著兩把刀,標準的遊俠兒裝扮。

逼停馬車後,那人牽起小女孩的手,攙扶著老嫗到了路邊。

正欲離去,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站住!”

遊俠兒轉身看去,隻見馬車的簾子被掀開,走出一個極為妖異的少年。

“驚了小爺我的馬,這就想走?”男子一揮手,跟在馬車後麵的家奴拿著棍子一擁而上,將遊俠兒團團圍住。

遊俠兒雙手放在腰間刀柄上,不動聲色的看著一步步靠近的妖異少年。

圍觀的人群將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我王越在西晉城這個麽多年,敢衝撞小爺我的,你是頭一個。”

自稱王越的妖異少年腰間懸著一柄劍,他一手放在劍柄上,饒有興致的圍著遊俠兒打轉。

“他是藍野侯家的少公子王越,這位少俠怕是凶多吉少了。”人群中傳來議論聲。

“王公子在西晉城一直都是橫著走,惹上他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又有人小聲說道。

遊俠兒卻半點不放在心上,露在外的雙眼如同梟鷹盯上獵物般盯著王越,沉聲道:“要打便打,何須多言!”

“吆,腰杆子挺硬,今兒就讓你長長記性!”王越冷笑連連,一揮手,一幫惡仆人一擁而上,抄起棍子就朝遊俠兒身上招呼。而他自己,則是退至眾人身後。

遊俠兒也不是簡單角色,都不曾拔刀,僅憑雙拳應付這幫家奴,依舊是遊刃有餘。

突然,他胳膊抽搐了一下,被家奴逮住機會一棒子呼在腦門上,打倒在地。

一幫惡仆一擁而上,對著遊俠兒一陣拳打腳踢。

“打,打得好,往死裏打!”王越在邊上加油助威,同時不忘朝著身後豎起大拇指。

原來有個錦衣佩劍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王越的馬車上,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打成一團的眾人。方才就是他使的暗器,擊中了遊俠兒的肩膀。

等打的差不多了,王越斥退了惡奴,蹲在倒地不起的遊俠兒身邊,笑道:“小子,這就是得罪小爺我的下場,隻要你求個饒,從小爺**鑽過去,小爺就饒你一條命如何?”

遊俠兒蜷縮在地上,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出一個極不合時宜的聲音:“讓我看看是誰家狗沒拴好,跑出來咬人了?”

人群嘩然,是誰這麽大膽,敢這麽跟藍野侯家的小公子這麽說話?

“誰?給小爺滾出來!”王越何時被人這麽侮辱過?瞬間怒上心頭。

陳長青牽著馬走出人群,婢女鸞鵲走到遊俠兒跟前,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扶起遊俠兒。

“你是何人?敢管小爺我的閑事?”王越還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指著陳長青出言訓斥。

陳長青冷笑一聲,說道:“連我都不認識,也配說自己在西晉城橫著走?”

“小爺管你是誰,給我打!”王越退後一步,招呼惡奴就要對陳長青動手。

陳長青手放在嘴邊,吹了聲口哨。

王越愣了下,卻半晌沒見動靜,不由嗤笑道:“裝神弄鬼,給我打!”

惡仆一擁而上。

陳長青抽出馬背上的佩刀,一個閃身躲開惡仆的棍子,一刀砍在腰間,將其攔腰斬斷。

鮮血四濺,圍觀的人中,一些膽子小的直接嚇得連連後退。

陳長青畢竟是從小習武,加之在軍中曆練三年,自然不是這幫狗仗人勢的惡奴能比的。

眼看著惡奴們難敵陳長青,王越對站在馬車上的人說道:“劉叔,快弄死他!”

卻遲遲不見他口中的劉叔出手,回頭望去,卻見劉叔身後站著蒙麵人,那人一手按在劉叔肩頭。他眼中那無所不能的劉叔,此時臉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同一時間,主街的地麵開始震顫,街道兩側都有馬蹄聲伴隨著鎧甲摩擦的聲音傳來。

人群向兩邊散開,一隊鐵騎**,為首一人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陳長青麵前,跪倒在地,抱拳道:“末將於玄,參見世子殿下!”

一眾鐵騎也紛紛下馬,朝著陳長青的方向跪了下去,齊聲高喊:“參見世子殿下!”

響聲震徹主街。

圍觀行人看到晉王府鐵騎,也不敢再圍觀,四散離去,誰會閑著沒事幹去觸晉王府的黴頭?

王越早就被嚇破了膽,愣在原地,不住的哆嗦。

陳長青笑嘻嘻的走到王越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王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磕的“咣咣”響,求饒道:“殿下饒命,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殿下,小的罪該萬死,殿下饒命啊......”

“別!”陳長青蹲下身子,看著王越說道:“我還是喜歡方才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小的該死,小的有眼無珠......”王越照著自己的臉就是兩巴掌,絲毫沒有留手,兩巴掌下去,嘴角溢出了鮮血。

陳長青站起身,跨開腿,指了指**,對著王越說道:“從我**鑽過去,我饒你不死!”

王越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真是能屈能伸,絲毫不帶猶豫的,爬起來就要鑽。

誰知陳長青卻一腳踩在他背上,做了個鬼臉,說道:“哎~騙你的,今天的事兒,沒完!”

說罷,幫著鸞鵲將遊俠兒扶上馬,對他輸了個大拇指,說了句已經好多年沒說過的口頭禪:“當賞。”

隨後翻身上馬,帶著一眾鐵騎揚長而去。

王越癱坐在地上,看著那隊鐵騎遠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這下怕是老子出麵,都保不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