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晉王府

陳長青睜開眼,揉了揉眼睛。

這是一處前山林,不遠處有一條溪流,有個鶴發童顏,白衣勝雪的老者在巨石上打坐。

“你醒了?”老者眯著眼,頭也不回。

“你是誰?”陳長青警惕的盯著老者。

天青宮發生的事仍曆曆在目,他隻記得最後被這個老者一指點暈,但對方沒有傷害自己,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但是他驚奇的發現,此時他身上的那股無法控製的力量已經不見了,連同那老怪物的血色長劍一同消失的無影無蹤。

“貧道武當山雲霄子!”老者起身,躍下巨石,走向陳長青。

“你為何要阻我複仇?”陳長青攥緊了拳頭,他兄弟的死,仍舊讓他難以接受。

他那幫兄弟從小就跟著他,及冠之年他想出去見見世麵,那幫兄弟二話不說就跟著他上了戰場,結果沒有死在戰場上,死在了了回家的路上,這讓他難以接受。

“這其中有誤會。”雲霄子拍了拍陳長青的肩膀,輕歎口氣。

“有何誤會?”陳長青怒上心頭,“難道我那幫兄弟就這樣白死了?!”

“這其中緣由,你且聽我細細道來。”雲霄子負手越過陳長青,說道,“我與你父算是舊識,他於我有恩,我曾許他一個承諾,便是在你成人時收你為徒。”

“可這與天青宮想殺我有什麽關係?”陳長青問道。

“這便是其中的誤會所在,封嬋一直想在貧道坐下修行,我便賣了她一個人情,許她將你帶到武當山,便可在貧道坐下以不記名弟子的身份修行半載,她派出門下弟子尋你之時,那弟子會錯了意,這才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說來也怪貧道,我若是親自前來,就不會發生此事了。”

聽完雲霄子的解釋,陳長青沉默了。

“僅僅是一個誤會,就讓我兄弟全部死光?你們山上神仙真是好大的做派,就一句輕描淡寫的誤會就想揭過去?那可是六條人命!”陳長青咬牙切齒,他對這幫所謂的山上神仙失望透頂了,他心目中的修行,不是這樣的!

“天青宮固然有錯,可為了幾個凡夫俗子與其大動幹戈,貧道也是……”

不待雲霄子說完,陳長青打斷了他的話。

“好了,不用再說了,不管你和陳朔有什麽狗屁約定,我都不會去你們武當山修行,更不會做你的弟子,天青宮的仇,我尋定了,哪怕不能修行,一生隻能習武,我也要帶著我西晉的鐵騎,踏開天青宮宮門,手刃柳白羅玉,為我兄弟雪恥!”

陳長青盯著雲霄子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完了這句話,全然不懼他在山上地位有多高。

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哪怕我隻是芸芸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介蜉蝣,我也要為我心中的正道,去撼動這棵參天大樹!

雲霄子看著陳長青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所處的山林離著西晉城不遠,大概也是雲霄子有意為之。

西晉是晉王的封地,在黎國西邊的邊境上,城中有騎兵十萬,他們的任務是駐守邊關,阻攔東進的蠻人。而統領這些人的,就是當朝皇帝的親叔叔,大黎國王爺晉王陳朔。

他已經駐守西晉二十餘年,**平了周遭大大小小百餘個部落,在大黎朝中威名赫赫。

隻是為了避免皇帝猜忌,他已經有近十年沒回朝了,就連先皇駕崩,新皇登基的時候,他也沒有回去。

他手握十萬鐵騎,皇帝防著他也是正常。

也正因為如此,他名震大黎朝堂內外。

可即便是這般強悍的一個男人,卻對家中長子言聽計從。

陳長青到西晉城中的時候,已值黃昏,晉城有宵禁,因此他一刻沒停的進了城。

進城之後,隨意找了家酒樓,進去就趴在桌子上呦嗬,“小二,上酒!”

“得嘞~”

店小二披著毛巾快步走來,見是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年輕人,不由輕視幾分。

“客官喝什麽酒?”小二語氣淡漠。

“上招牌陳釀女兒紅!”陳長青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最近經曆的事已經抽幹了他渾身的力氣,進城之後突然一陣輕鬆,頓感渾身疲憊。

店小二愣了下,確定自己沒聽錯後,提醒道:“客官,這陳十年女兒紅可得四兩銀子。”

“快去拿酒來,不差錢!”陳長青從腰間取下錢袋,拍在桌子上。

“這就去!”小二立馬笑逐顏開,腳步輕快的去拿酒了。

陳長青也終於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不一會兒就響起鼾聲。

就在陳長青睡著後不久,一隊十人的鐵騎小隊自晉王府衝出,為首一人戴金冠,身披蟒袍,騎著一匹紅棕色的戰馬,醒目的裝扮讓人一下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這隊人在街上橫衝直撞,最終停在了城門口一家毫不起眼的酒館前。

為首的蟒袍中年快步走進酒館,其餘甲士分別執劍立在酒館大門兩側。

酒館內,店小二見陳長青睡著了,就輕手輕腳的將酒壇子放在桌子上,剛想叫醒他,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讓他睡吧。”

店小二轉頭望去,卻被嚇得腿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喊道:“小人拜見王爺!”

陳朔擺擺手,徑直走到陳長青身旁坐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眼中滿是慈愛。

陳長青像是覺得不適,皺了皺眉頭,輕聲喃呢道:“酒……真香……”

……

再醒來的時候,陳長青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清潭苑是晉王府最奢華的大院,有龍遊清潭之寓意。當然也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沒幾個人敢這般取名的,王爺也不行,若是讓宮中那位知道了,那是殺頭的重罪。

這院子是晉王專為世子建造的。

三進的院落,外院大門正對的牆壁上是兩條誇張的蟒紋浮雕,院中隻有一座亭子,亭中有一石桌,桌上有副棋盤。

中院也十分簡潔,左右兩側各有一間房,居中一個演武台,陳列各種兵器,陳長青閑暇時就在這兒舞刀弄槍。

內院最為誇張,正對拱門隻有一間房,檀木石壁琉璃瓦,壁上是鑲金麒麟紋,屋前一口銅鼎,其上雕刻滿密密麻麻的繁雜文字。

進了屋,正對著門的是一張供桌,桌上是副中堂,出自大黎名家之手。左側牆壁上是一副極大的鳳舞圖,右側是鑲金浮雕檀木床,而**浮雕的圖案,卻是那足以誅九族的真龍戲珠。

床的兩側,各有一個銅製侍女模樣的香爐,有寥寥青煙升起。

陳長青從**坐起來,茫然四顧,看到熟悉的環境後,鬆了口氣。

衣服也懶得穿,光穿著內襯出了門,陽光灑落,一覺睡醒已是晌午。

“鸞鵲,鸞鵲!”陳長青朝著外麵喊了兩聲。

不久就有個穿著青衣,長發及腰的女子款款而來,越過拱門。

她是陳長青的婢女,比陳長青大兩歲,自幼就陪在他左右。

在這偌大的清潭苑,就隻住著三人,除了陳長青和婢女鸞鵲,還有個雜役。鸞鵲和雜役就住在中院的兩間屋子中。

“殿下,您醒了?”婢女鸞鵲盈盈下拜,語氣中帶著欣喜。

“陳朔在哪兒?”

出乎意料的,陳長青沒有像往常一樣占她便宜,而且在她印象中,陳長青很少沒大沒小的直呼王爺名諱。看來這次曆練對殿下打擊不小,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王爺在大堂,他吩咐過奴婢,等殿下醒了去大堂找他便是。”鸞鵲恭恭敬敬的說道。

陳長青擺擺手,就要去大堂找陳朔,卻被鸞鵲攔住。

“還請奴婢為殿下更衣。”鸞鵲說道。

陳長青看了看自己的內襯,穿著這個去大堂確實不合適,於是轉身返回屋內,在婢女鸞鵲的伺候下穿上蟒袍,戴上金冠,收拾妥當後去了大堂。

大堂是晉王府大院正中央的一間屋子,是晉王待客的地方。

相較於清潭苑的奢華,這裏的陳設就低調了許多。正對著房門的也是供桌,桌上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一副中堂,隻是左右兩側沒有了陳長青房中那誇張的浮雕,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虎嘯山林圖。

此時晉王府的大堂中,僅有兩人。

端坐主位的,便是那名震大黎朝堂的西晉王陳朔,而與之對坐的,是一位白衣勝雪,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武當山赫赫有名的山上神仙雲霄子。

陳長青來的時候,兩人麵前各放著一杯茶,麵帶笑容,相談甚歡。

見陳長青麵色陰沉,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陳朔指了指雲霄子,說道:“長青,還不快見過你雲伯伯。”

陳長青無動於衷,看著老者那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他又想起了他那些冤死的兄弟,雖然他知道這件事也怪不得雲霄子,但他見到這個人就壓不住心中的怒火。

陳朔見狀隻得起身,走到陳長青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不是一直想修行嗎?你這位雲伯伯在山上的地位可是舉足輕重,你要是跟了他,為父保證,不出十年,你就是山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小六子他們死了。”陳長青語氣平淡的說出了這句話。

聞言陳朔先是一愣,他不愧是陳長青的父親,一下就猜出了兒子的想法,於是拍著陳長青的肩膀說道:“所以你突然開始厭煩修行了是嗎?可不修行,你怎麽為他們報仇?憑著我們西晉的鐵騎嗎?凡人之軀怎可比肩神明?哪怕你有再多人又怎麽樣,怎麽跟一個山上宗門掰手腕?隻有你上了山,付出比他們更多的努力,比他們更強,才有可能講他們踩在腳底下,為你的兄弟們複仇!”

陳朔一番話說的陳長青呆立當場,心中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