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會算卦的小道
武當山坐落在大黎中腹最繁華的一州。
洛河州,是大黎的直轄州之一,也是大黎經濟貿易的中心。
洛河州的稱呼由來,也頗有淵源。因有一條人工開鑿的運河,東至京都,西至洛河,也是大黎最大的運河,沒有之一。
而且洛河州的風景名勝也不少,素有“小江南”之稱。
還有位詩詞大家曾寫下“洛河城中度秋風,似在江南煙柳中”的名篇。
武當山也自然是洛河的一大著名地,隻是雖在洛河州的轄地內,離著洛河城卻不算近。
武當山被稱作神仙地,當然不隻是山上宗門的緣故,而是武當山為百姓做的事不算少。
山下有妖物禍害百姓,武當山弟子會第一時間出現,降妖除魔。
而那位極具盛名的武當山掌教,更是做過一件天大的事。
三年前,大黎迎來最寒冷的冬季,洛河河麵結了冰,直到來年開春還沒有化的蹤跡,但奇怪的是,上遊的冰卻早已融化,成山的冰塊被衝向下遊,導致水位急劇上漲。
途中三道防汛大壩全被衝毀,若是任由洪水衝下,整個洛河城怕是都要遭殃,大黎對洛河州近五十年的投入,將付之東流。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武當山一人仗劍下山,一劍截斷了洛河,阻止了洛河對洛河城的衝擊。
此人正是武當山掌教米重陽!
之後,武當弟子齊齊下山,合力施法融化了河中的冰,阻止了一場大災難的發生。
自此之後,武當山格外受人待見,香火也前所未有的鼎盛。
武當掌教雖出手不多,但經此一役,也算是名動天下。
隻是這般厲害的高人,卻收了個沒出息的弟子,修為高低暫且不論,就是整日裏籠著袖子傻樂嗬,據說連旁係弟子都不敢交手,更遑論斬妖除魔。
此時,這位武當山掌教的親傳弟子,正獨自一人躺在半山腰的山澗邊看著天上發呆。
在他邊上,是一隻羽毛白亮的白鶴,垂著腦袋,啄食地上的蟲子。
“元寶,師父老讓我下山,你說我該不該下山去?”
少年穿著雪白的道袍,嘴裏叼著一根狗尾草,跟白鶴對話。
白鶴不是靈獸,自然聽不懂他說話,仍舊來來回回在地上啄。
“聽師兄弟們說,山下妖魔橫行,你說我這等修為,下山了能不能打得過妖怪?”少年也不管白鶴聽不聽得懂,自顧自的說著話。
“我可能會被妖怪打死......”
“好幾個師弟都是上五境了,就我還卡在聚靈境,這都快三年了,一點動靜沒有。”
“反正在躋身上五境之前,我是不會下山的。”
突然,少年“噌”的一聲站起來,警惕的看著不遠處的草叢。
“出來,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了。”少年後退一步,擺出個武道起手式。
自草叢後鑽出一人,一身青袍,腰間懸刀。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陳長青內急,下馬跑到這邊解決,結果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好奇之下過來查探,就發生了這一幕。
見到陳長青,少年拍著胸膛長舒口氣,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山下的妖怪跑上山來了。”
陳長青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看上去隻有十六七的小道人,沒有說話。
少年神神叨叨的掏出兩片龜甲,丟了三顆銅錢進去,倒在地上,看了一眼。
站起來對陳長青施了禮,說道:“原來是大黎王朝的貴人,更是入了張師叔門下,是小道失禮了。”
陳長青臉上笑容僵住,這小道也忒神了,這都能算出來?
“你會算卦?”陳長青狐疑的看著小道人。
“略懂略懂。”小道人故作高深。
陳長青饒有興致的走到小道人跟前,說道:“武當山上莫非都是高人?看你年紀輕輕,這算卦的活兒,卻是厲害。”
小道人謙虛道:“公子謬讚了。”
陳長青摸著下巴,圍著小道人打轉,說道:“這算卦一事,真有這般神奇?其中門路,能否與我講講?”
小道人嘿嘿一笑,說道:“公子有所不知,這算卦可是一門大學問,除了要看的仔細,還要會推演。”
陳長青被勾起了興致,催促道:“快與我講講。”
小道人不急不緩道:“算卦,自是要仔細觀察的,小道看到公子第一眼,最直接的感覺是穿著華麗,如今能穿上上好綢緞的,必然是達官顯貴,其次是推演,這推演相對高深,我就不與公子細說了。最最最重要的是,早幾日聽說張師叔收了個徒弟,是大黎世子殿下,所以小道大膽猜測……”
陳長青臉色一沉:“所以你在這擺弄龜甲,是在做樣子故弄玄虛?”
拿我當猴耍呢?
小道人一時語塞,但立馬想出了搪塞的借口,後撤一步,說道:“公子此言差矣,小道並非算了公子的身世,而是卜了一卦,算了算了公子往後的命數。”
陳長青似笑非笑的看著小道,問道:“如何?”
小道又後撤一步,搖頭晃腦道:“天機不可泄露……”
陳長青忍無可忍,俯身想要抓住小道。
誰知小道反應極快,眨眼便竄出去老遠。
白鶴看了眼遠去的主人,也煽動翅膀追了上去。
陳長青愣在原地,皺起眉頭。
小道即將消失在他視線時,突然止步,轉過頭來,對陳長青打了個道門輯首,喊道:“公子莫怪,小道確實沒有蒙騙公子,確實是為公子卜了一卦的,隻是卦象朦朧,看不真切,小道不敢信口開河,若是公子確實想知道,上山之後去問問張師叔,他修為高深,應該是能看透的。”
說完,一溜煙消失在叢林中。
陳長青眯眼看著小道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久後,玄衣衛甲申出現在陳長青麵前,單膝跪地,說道:“公子恕罪,讓他跑了。”
陳長青眉頭一挑,輕聲道:“有點意思,這武當山果真臥虎藏龍。”
隨即拍了拍甲申的肩膀,向林子外走去。
騎上馬背,不等他發問,封嬋便解釋道:“那小道人是武當山掌教的親傳弟子,名叫史豫,聚靈境修為。”
陳長青愕然道:“才聚靈境?”
一個聚靈境能溜的甲申團團轉?那還說有些山下習武的高手也能與修士一戰?
封嬋說道:“他的聚靈境與一般的聚靈不同,他的天賦太過嚇人,若不是掌教替他壓著境界,如今怕是最起碼也是個金丹境,而且他雖表麵看著隻有聚靈境,實際上山上的洞府修士,真不一定打得過他。”
頓了一下,又說道:“隻是他出手次數極少,如今具體能與哪一境一戰,尚未可知。”
陳長青摸著下巴,看來這武當山的水很深啊。
武當山的山門不是很大,六個石柱,上有雲紋,中間有個三丈高的石門。
山門口沒有看見人影。
等幾人穿過山門時,突然自兩側掠出三道人影。
皆是白色道袍,銀色道冠,背負長劍。
為首一人上前一步,問道:“來者何人?”
封嬋上前一步,說道:“天青宮封嬋,帶雲霄子前輩的弟子進山,勞煩稟報。”
“稍等。”其中一人拱拱手,捏個法印,禦劍上山,看的陳長青心神往之。
不久,那人折返,朝為首之人點點頭,幾人讓出道路,立在兩側抱拳施禮。
武當山祖庭在主峰天壇峰上,而雲霄子張懷真的修道地在百雲峰。
陳長青自是先去百雲峰,至於去不去天壇峰拜祖庭,還是要看張懷真的意思。
到百雲峰的時候,陳長青愣住了。
峰頂唯有一間竹樓,一間茅屋。
這跟想象中的修道之地,有點不太一樣啊。
師父張懷真站在竹樓前,身後跟著個身穿青色道袍,懷中抱劍的男子。
男子年歲與陳長青相仿,眼神冷峻,看不到一絲笑臉。
陳長青快步向前,躬身行禮道:“弟子陳長青,拜見師父。”
張懷真點點頭,卻是將目光落在鸞鵲懷中的小狼身上,說道:“不錯不錯,以後留在貧道坐下修行,保你是個元嬰境。”
陳長青看了眼張懷真,又看了眼狼崽子。
說誰呢?
“過來。”
張懷真一招手,小狼從鸞鵲懷裏掙脫,歡快的跑向他,看的陳長青直翻白眼。
養不熟的白眼狼!
陳長青看了眼竹樓,又看了眼不遠處的茅草屋,問道:“我住哪兒啊,師父?”
張懷真抱起小狼,隨手指了一處,說道:“偌大的百雲峰住不下你?自己去那兒搭個住所。”
陳長青眉頭跳了跳,這是上了賊船了?
回頭看向怪老頭。
崔猷裝作沒看見,感歎了一聲武當山的風景,然後一改之前愛搭不理的風氣,說道:“既然已經將公子送到地方,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說著,從馬車上拉下還睡的迷迷糊糊的王越,向張懷真抱拳,說了句“再會”,駕車下山去。
王越還在懵懂中,伸著懶腰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問道:“到了嗎?”
陳長青沒有搭理他,看著遠去的馬車,心有疑惑,方才崔猷自稱老奴?他真是西晉王府的仆人?所以西晉王府的水到底有多深?他作為世子怎麽跟個外人似的。
甲申是個仗義的,主動請纓道:“殿下不用擔心,蓋房子的事兒,交給小人就好了。”
陳長青滿臉感激,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辛苦你了。”
甲申是個老實人,抱拳道:“都是小人應該做的。”
王越後知後覺的從鸞鵲口中得知這裏就是以後的住處了,不由四顧茫然,哀嚎道:“天呐,小爺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陳長青看向張懷真身後的年輕人,問道:“這位是?”
不待張懷真開口,年輕人率先向前一步,說道:“衛晟,你師兄。”
陳長青嘴角抽了抽,偌大的百雲峰,就倆人?一個師父,一個徒弟?
還是抱拳行了禮,說道:“陳長青見過師兄。”
衛晟冷冷的打量著他,說道:“結廬的時候,離著這邊稍遠些,我怕你的草廬頂不住我的劍氣。”
狂妄!
這是陳長青的第一感覺。
不由撇撇嘴,說這麽牛掰,你什麽境界啊?
張懷真像是看穿了陳長青的想法,隨口說道:“你師兄是武當山最年輕的上五境修士,如今與元嬰境,也不過一步之遙。”
那確實有狂妄的資本。
隻是這樣一個天資卓越之人,為何山下少有他的傳聞?
許久未開口的封嬋走到陳長青身畔,說道:“衛晟身份特殊,目前不算武當山的正式弟子,因此山上人大多不知道他的存在,也是武當山被那龍虎山壓了一頭的原因。”
陳長青點點頭。
封嬋又提醒道:“你這個師兄脾氣古怪,跟他相處多注意著點。”
陳長青頗為讚同,向封嬋拋去一個了然的眼神。
隨後,封嬋向張懷真施了個萬福,說道:“前輩,既然已將陳公子護送至此,晚輩的任務也完成了,離開這些時日,天青宮有些事情還要處理,晚輩就先回去了,過些時日再來拜會您。”
張懷真擺擺手,說道:“去吧。”
封嬋禦風離開後,張懷真轉身向竹樓走去,邊走邊說道:“先將包裹放在竹樓,等蓋好屋子了,就住進去,明日隨貧道去天壇峰行拜師大禮。”
拜師大禮?
陳長青心頭疑問,不是在晉王府已經拜過師了嗎,為什麽還要在這兒行拜師禮?
看張懷真沒有理他的意思,就沒再多問,快步跟了上去。
鸞鵲將馬栓好之後,也跟上了殿下的步伐。
衛晟不屑的看了陳長青一眼,純粹是看不慣他上山修行還帶個婢女的樣子,轉身向自己的茅廬走去。
陳長青自然感覺到了,心底默默說了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甲申已經帶著柴刀進山挑木頭去了,他的想法是在天黑之前,讓世子殿下有地方住。
竹樓布置很簡潔,一張竹床,竹桌竹椅。
床頭疊著兩件白色的道袍。
整個屋子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就跟張懷真本人一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幹幹淨淨。
小狼算是找對了主人,屁顛屁顛的跟在張懷真身後,寸步不離。
偶爾還挑釁似的回頭看一眼陳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