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鬼了

武當山的位置,在黎國中腹,距離西晉不算近,就算沒日沒夜的趕路,也得七天左右。

武當山是天下兩大道統之一,早些年的時候算得上是天下最大的修道所,隻是近些年被南方的龍虎山壓了一頭。

自從上一任掌教齊桓真羽化之後,武當的氣運似乎也跟著一起去了,近百年愣是沒出過一個資質過人的修道胚子。

反觀龍虎山,天師府嫡傳的幾個弟子,資質都是相當不錯的,據說老天師的關門弟子,如今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卻已是洞府境,離著金丹也不過一步之遙,極有可能成天下最年輕的上五境修士。

好在武當山的老一輩都不算太丟人,如今的掌教是個實打實的大乘境,也是人間唯一有希望打破關隘,得道成仙的修行中人。

前些年武當山還來了個道號雲霄子的高人,這位本名張懷真的高人,當年就是個太虛境的仙人,隻是到了武當山之後,極少出手,因此真實境界不得而知,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位太虛境高人,還是個劍修。

這些年市井中流傳著一些關於他的小道消息,據說這位張姓的得道高人,曾是龍虎山天師府一脈的親傳,因與現任天師張世陵有隙,這才到武當山紮根,更有甚者說此二人曾有大道之爭。

至於另一些流言說二人是因一女子才鬧翻的,最是做不得真,這類山上人豈會為一個女子爭風吃醋?

隻是這些年那現在武當山的雲霄子和龍虎山掌教,都沒有出麵回應過此事,所以真相具體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西晉王府。

一輛馬車駛離了王府,在一行鐵騎的護送下,大搖大擺地從東門出了西晉城。

馬車上坐著兩人,一個是懷中抱著一隻小狼的婢女鸞鵲,另一人則是哭喪著臉的藍野侯家小公子王越。

而駕車的,則是晉王府藏書閣那性格孤僻的看門怪老頭。

其實陳長青的本意是,帶著王越的話,鸞鵲就不用去了,一來她留下可以時常為他整理房間,不至於以後回來了房間結蛛網,畢竟世子殿下早就說過,他的房間除了鸞鵲,任何人不得入內。

二來此去武當山路途遙遠,加之途中不知道會碰到什麽事,鸞鵲一個弱女子跟著,屬實是有些遭罪了。

可這件事上,一向對世子言聽計從的西晉王,說什麽也不答應,非要鸞鵲跟著,陳長青無奈之下,就隻能帶著了。

此外,還有件事是陳長青難以理解的,王府上那麽多技術嫻熟的車夫不用,非要安排一個看門的駕車,也不知道陳朔是怎麽想的。

將陳長青一行送出城外十裏後,晉王府的護衛就回去複命了。

車隊就剩不多幾人,除了馬車上的鸞鵲和王越,以及駕車的怪老頭,就剩騎馬並排走在最前方的陳長青和封禪。

至於為何不安排兩個護衛,陳長青的說法是,若是連封禪都打不過的,那再安排一隊鐵騎都沒用。

出來西晉城一路向東,需要翻過一座山,過了山會有座小鎮,幾人計劃今夜就在鎮上休息。

山不算小,以馬車的行進速度,怕是緊趕慢趕,也得傍晚時分才能抵達小鎮。

進山時,幾人心情各不相同,陳長青心情沒怎麽變化,一直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像是出遠門,倒像是遊玩。

鸞鵲是來到晉王府之後第一次出遠門,好奇心很重,掀開簾子左顧右盼。王越則是滿臉愁容,怨天尤人,恨不得現在就打道回府。

隻是幾人當中最鬱悶的,要數封禪。她作為上五境修士,竟要跟著這幫凡夫俗子騎馬趕路,若隻有陳長青一人,她早就帶著他禦風東去了,傍晚時都到武當山了。

也不知道陳長青是去修行還是遊玩,這拖家帶口的。

原計劃傍晚時分抵達山下小鎮,可天不隨人願,天空烏雲壓頂,眼看著就要下雨。

時值七月,正是雨水多的季節。

陳長青雖早就有所準備,但還是沒料到他一出城老天就變了臉色。

自始至終從未說過一句話的怪老頭突然說道:“我們走得快些,山上有個破廟,可暫避風雨。”

陳長青略顯驚愕,這老頭常年呆在藏書閣,知道的還不少啊。

幾人也是很聽話,加快行進速度,終於在下雨前到了怪老頭所說的破廟。

廟也是真破,看上去應該荒廢了很久。

拴好馬車,幾人進了破廟。

正對著門口,是一座傾斜的泥塑。塑像早已褪去了顏色,一隻手是斷裂的,依稀能看出來,應該是個山神的雕塑。

屋頂破爛,唯有一處沒塌的地方,正下方是幹草鋪就的塌,看來有不少人到此處避雨。

鸞鵲從馬車上取下一床被子,鋪在幹草塌上,請公子坐下休息。

陳長青卻搖搖頭,挑了個略顯完整的桌子,坐上桌麵。

不多時,大雨傾盆而下。

陳長青沒來由地想起了前段日子帶來府上的那個遊俠兒,女俠端木青。

她身上的傷好些之後,曾在王府的演武場上耍過幾招,陳長青就對她的實力有了大概的認知,隻覺得比他高出不是一點半點。

當時封禪不知何時也出現在演武場,她的評價甚至連陳長青都覺得有些離譜,她當時隻說了一句:“聚靈境修士,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陳長青當時聽完一臉愕然,問道:“習武的也能打得過修仙的?”

封禪隻是白了他一眼,不屑作答。

那之後,陳長青隔三岔五的就會去找端木青,隻是那位女俠自從去了趟藏書閣之後,就住下了,連客房都不去了,整日泡在藏書閣。

藏書閣中那從不正眼看世子殿下一眼的怪老頭,卻與端木青相談甚歡,時不時坐在一起討論武功秘籍,用世子殿下的話來說就是......臭味相投。

陳長青走的時候,端木青依然在藏書閣,沒有相送。

勾起世子殿下好奇心的,當然不是她冷傲的性子,而是實在想不明白,一個看上去與他年歲差不多的女子,是怎麽打得過一個修道之人的。

封禪似乎是知道世子殿下在想什麽,走到陳長青身邊坐下,問道:“還在想那個女俠客?”

陳長青點點頭,說道:“至今沒想明白她憑什麽打得過聚靈境的修士。”

封禪極少見的掩麵輕笑,說道:“世子殿下是想得多了,其實山上修道之人並沒有那麽神,隻是市井傳言將修道之人神話得太厲害了,很多江湖中的武夫,其實是可以跟修道之人一較高下的,甚至有人光靠習武就能不輸所有下五境修士,就像世子殿下這樣的,其實對上練氣境,也是有一戰之力的。”

陳長青撓撓頭,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畢竟山上修行中人都高不可攀,他是沒接觸過多少的。

封禪繼續說道:“其實世俗王朝也不像你想象的那般不堪一擊,這其中是有諸多內幕的,修行之人也並不都是遠離世俗的,有些修士也會為了各種目的,生活在世俗王朝,就你們黎國來說,朝廷中的供奉,至少有兩位以上的上五境修士。”

陳長青愕然,喃喃道:“竟還有這種事。”

怪不得這麽多年,也少有山上門派掌控世俗王朝的先例,聰明如李天綱的人也會許下那看上去荒誕的宏願,原來其中關節在這裏。

其實道理也很淺顯,若非如此,世俗王朝怕是早就不複存在了,這麽簡單的道理,之前竟一直沒有想明白?

隻是還有一點,既然皇宮中供奉有上五境修士,那皇室靠什麽掣肘他們?難道真如同封禪所說,修行中人被世俗之人太過神話?其實修士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厲害,也會怕世俗中的軍隊鐵騎?畢竟勝在人數。

可明明當時在柳白和羅玉手底下,他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那柳白至少也應該是個聚靈境了。

這點他準備向封禪求證,於是問道:“那柳白如今何種境界?”

封禪說道:“第四境,塑骨境。”

陳長青頓感頭疼,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想,扶額道:“這麽高?”

封禪點點頭:“柳白的資質,不光是天青宮,就是放眼天下,都是排得上號的,不然獨孤荃也不會對他那般放縱,若不出意外的話,他也最有望競爭下任宮主之位的人選之一。”

陳長青壓力山大,喟然長歎道:“複仇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柳白雖比他年齡大了不少,可他想要在短時間內超過柳白,無異於癡人說夢,況且他的修行資質,是確確實實比不過柳白的。

能否另辟他徑?陳長青摸著下巴思考,借助體內的殘魂顯然是不可能了,若是將其放出,指不定釀成什麽過錯。

那還有什麽辦法呢?陳長青將目光投向了鸞鵲懷中的小狼......

如果封嬋沒看走眼,小狼果真是隻靈獸,那它的修行速度,豈不一日千裏?

若是跟在自己身邊,怕是埋沒了它這大好資質,不行,得找個機會把它送到師父張懷真身邊,以靈獸的資質,光是吸食雲霄子打坐外溢的靈氣,也能在短時間內追上柳白。

隻是等到那時候,小狼還認不認他這個廢柴主人?

可不管如何,還是要試一試,成了他也能早日複仇,比他靠自己修行來的幾率要大很多,若是不成,也不過是損失一隻靈獸,對他而言也沒什麽壞處。

畢竟以後小狼跟著他,也多半是三天餓九頓,吃不上熱乎的靈氣。

破廟外,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眼看著天色漸晚。

幾人帶的幹糧不多,本想著翻過山到鎮上了再補充,可現在看來,今夜是出不了山了。

王越正是長身體,容易餓的時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眼巴巴地看著陳長青,欲言又止。

封嬋約莫是看出了王越的窘迫,對陳長青說道:“我去鎮上看看,買些吃的回來。”

陳長青點點頭,說道:“也好。”

封嬋是元嬰修士,雨水濕不了身。

夜色降臨,封嬋禦劍而去。

鸞鵲饒有興致地逗弄小狼,怪老頭躺在草塌上早已熟睡,時不時有鼾聲傳出。王越躺在鸞鵲不遠處,靠在牆壁上,肚子叫個不停。

陳長青從腰間解下酒囊,丟給王越,說道:“喝口酒暖暖身子。”

王越接過去,抽出塞子,放在鼻前一嗅,頓時眼前一亮,竟是西晉城出了名的桃花釀。

仰起頭,咕咚咕咚兩口下肚,頓時感覺暖洋洋的,肚子也不叫了。

又喝了兩口之後,才戀戀不舍地塞上塞子,遞給世子殿下。

陳長青接過酒囊,拔開塞子,細細品嚐,心中想的全是往後到了武當山,如何修行的事宜。

喝了點酒,斜靠在桌子上。

感覺胃裏暖洋洋的,伴著門外的雨聲,一股困意來襲,沉沉睡了過去。

睡著了當是做了個夢,夢見了曾一起上戰場的兄弟,口中不斷喃呢著:“小六子……郭琦……劉智……”

鸞鵲站起身,拿了床被子,蓋在世子殿下身上。

喝了酒,最是容易著涼。

深夜時分,幾人都進入夢鄉。

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吵醒了陳長青。

以為是封嬋回來了,沒有在意。

隻是久久未見動靜,陳長青輕輕喊了聲:“封宮主?”

還是沒人應答。

陳長青站起身,揉了揉眼睛。

向著廟門外走去。

雨已經停歇,地上濕漉漉的,滿是泥濘。

出了門,四處查看,卻不見人影。

突然,身後傳來“吱吱吱”的聲響,陳長青轉頭望去。

隻見一個身穿紅衣,披頭散發的女子頭朝下趴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知是人是鬼。

“裝神弄鬼。”

陳長青冷哼一聲,拔刀甩向那一襲紅衣,卻刺了個空,那一襲紅衣不知何時在屋頂消失。

後背涼颼颼的。

陳長青慌忙轉身,正對上了紅衣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惡心的臉龐,臉上血肉模糊,露出雪白的骨頭茬子,還有蛆蟲爬來爬去。

空洞的雙眼閃著幽幽的血光,與陳長青雙目相對。

一瞬間,陳長青明明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暈厥,卻像是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下一刻,他俶然驚醒,卻發現早已不在破廟旁。

碰到了鬼打牆?

此時他身在一個悠長的通道中,四處霧氣彌漫,兩側的高牆上插著旗杆,上頭係著紅飄帶。

遠方傳來吟唱聲,陳長青略一思索,循著聲音的方向而去。

陳長青止步,正前方,是一座漆著朱色大門的宅院,院門半開,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

陳長青壯著膽子一步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