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微鋒

風起,黃沙漫漫。

殘陽掩沒。

南雁蹬地前衝,雙刀齊揮,鏘然有聲,插入沙土的兩把刀應聲而起,刀柄繞著掌中刀身高速旋轉,宛然兩麵銀色鏡子,一大一小。

這一次,許靜泊也跟在她身後衝了過來,手腕之外五雷繚繞,雙手十指緊扣,中指伸展相接,指間雷鳴震動,雷光交織,化作兩道刺目電光,延展七八尺長,一左一右,護住南雁奔跑的身影。

他對陶謝的符道相當了解。

南雁體魄雖強,硬闖三道符意結成的屏障極其凶險,在符意沒有完全展開前,誰也不清楚符意下潛藏著什麽殺招。

符和術雖然都是以自身小天地五行真氣與天地共鳴,從而製造出各種不同的天象殺機。

——術法屬於顯象,術咒一出天象即現。

——而符道屬隱象,蓄而不露,存於符籙,隻有施術者激發符膽,才有真意顯現。

場外觀戰者一片嘩然。

“這叫什麽事?這瘋婆娘分得清主次嗎?”

“我看她是恃寵行凶,真把自個當成了一顆蔥。”

“什麽叫恃寵行凶?”

“沒見那醜婆娘喜歡挺著胸膛嗎?”

“人家是挺著胸膛嗎?本來就挺。”

“難怪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那張臉也下得去手。”

“晚上吹了燈誰還在乎臉長怎樣。”

女眷們看熱鬧關注點總和男人不太一樣,再完美的女人,隻要觸及了她們的心頭好,總會找出幾分抱怨的由頭來。

連九重閣上的許家主也忍不住搖頭:“這個許大郎,也太縱容了點。”

旁邊的葛家主滿含醋意道:“實力擺在那兒,偶爾陪紅顏知己瘋上一把,又有何妨。”

陶二先生也歎道:“許大郎的成就不限於神霄城。”

……

場上形勢跌宕起伏,瞬息萬變。

砰然爆響,三張符尚未完全激發便已被兩道雷電撕碎,中間那張則被旋轉而至的刀光攪出一團明亮的火焰,倒卷回來。

地麵上響起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陰陽魚圖竟似承受不住大力衝撞,片片碎開,沙土轟然揚起。

塵沙中刀光亂閃,雷電激射,人影交錯。

片刻後,揚沙漸落。

露出四條身影,兩兩對峙。

許靜泊已沒了先前的從容,發髻上的束發玉環沒了,發簪也沒了,頭發散亂,一身是土,哪還有仙氣飄飄的形象,更像剛剛穿越了千裏沙漠的旅人。

當然陶謝也沒好到哪兒去,身上錦袍黑一塊白一塊,還有不少焦糊的灰屑隨風飄離,頭發亂得像雞窩似的,不停冒著青煙。

顧重山半跪在地,肩膀上有一條傷口,不斷往下麵淌血,右手緊握一根黑色棍子,半截插在鬆軟的沙土裏,努力支撐身體不會倒下。

南雁手上隻剩下一把刀,刀尖上正在滴著血……

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像是被人從上到下劈過無數刀,有的地方還有鮮血滲出。

她吃驚的看著顧重山,仿佛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顧重山咬著牙道:“現在你滿意了。”

南雁想開口,卻隻能咳嗽。

許靜泊也沒有馬上凝出雷法反擊。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剛剛雙方傾力一擊,已耗去體內大半真元。

顧重山道:“南嶽廟秘劍你見到了,滿意了吧!”

南雁大口喘著氣,一口血隨之噴出。

陶謝喘氣聲像拉風箱似的,不過他還能禦出兩張符,一張色澤金黃,一張普通。

顧重山也抬起手臂,黑色棍子隨之揚起。

如血光線下,棍子前端閃著寒芒。

極短,三寸。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回事。

塵沙激**的一瞬間。

雙方短兵相接,顧重山不得已以南嶽廟秘劍迎敵。

危崖.崩落。

他深知手上棍子太短,需要這種大開大合的招式才能擋住對方神出鬼沒的四刀連攻。

刀棍相擊。

力量衝撞激**,南雁的力量比不得呂繁勢大力沉,更比不得秦良淩厲強勢,同樣讓體內真氣洶湧澎湃,洪水滔天。

他能明顯感受身體小天地有破殼而開的暢快淋漓,也有劍氣磅礴,大海潮湧。

所有力量在體內驟然爆開,如大水倒灌,漫堤而過,江河拓寬,湖海擴張……

臨戰破層,青龍殼開。

棍子前端就這麽長出了三寸鋒芒。

最令他震驚的,是這截鋒芒並非如之前的一尺鋒和三尺鋒,他能感覺到劍鋒上所蘊的磅礴劍氣,卻不受他自己掌控。

三寸鋒芒雖短,感覺和體內小天地,劍意相通。

南雁身上傷基本上是被自己斷刀碎片劃傷,她也沒料到顧重山使出的本門秘劍威力如此巨大。

她想反擊,可手臂比灌了鉛水還重,連刀都抬不起來。

許靜泊苦笑,看著對麵。

“你贏了。”

這種話如果從生死對決的對手嘴巴裏麵說出來,陶謝肯定不信。

所幸這隻是一場為長輩們麵子而戰的表演,沒人把它當成真正的戰場。

何況他是許靜泊。

許家大郎長啟的話,向來擲地有聲。

“解。”

陶謝雙手合攏,手指微動,兩張符收回腰後乾坤袋。

“許大郎主動認輸,倒是破天荒頭一回。”

許靜泊攙住搖搖欲墜的南雁,微笑道:

“你還有餘力祭符,我連凝結真元的力氣都沒了,不認輸難道等著被揍成豬頭?”

目光一轉,落到顧重山身上:“何況這位顧兄弟似乎真元充沛,比之前氣勢更足,你讓我怎麽打。”

他扭頭看向遠處:“葛質樸,你還想打。”

葛素從土坑裏麵抬起一條胳膊,手掌擺了擺,“不打了,哪個龜兒子還打,跟你這種妖怪問劍,我也是信了長輩們的邪。”

然後他從土坑裏麵露出了頭,灰頭土臉,眼珠轉了轉。

“噫!”

似乎這才發現局麵並不是想象那樣,呆呆望著他們。

他問道:“難道長啟也輸了?”

許靜泊苦笑。

葛素揮掌拍地,沙土飛揚,“辭凡,你可得請我喝酒,要不然,我可跟你沒完。”

陶謝點了點頭:“地方隨你挑選。”

葛素大笑,伸手把土坑裏麵的符照拖起,扛在肩膀上,並腳一跳,跳回地麵,衝天空大喊:“打完了,打完了,還把我們扔這兒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