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萬物易
顧重山肌肉緊繃，呼吸停頓。
無論誰突然見了櫃台後那張慘白的臉，都會害怕，尤其像他這種聽街坊鄰裏老人、大嬸鬼故事長大的孩子。
高陽好不了多少，雙手緊緊攥住顧重山衣服。
櫃台裏麵隻點了一支蠟燭，昏暗的光隻能照亮那人的臉，整個畫麵更加瘮人。
“需要什麽？”
聲音同樣虛無縹緲。
高陽定了定神，弱弱回了句：“修補經絡氣海的高階丹方。”
修行者，尤其洞幽殼開，目力已非常人，可見常人難見的細微變化，真元流動，鬼影魂魄。
兩人都是洞幽才開不久，對櫃台後鬼物形象尚不適應。
櫃台很高，櫃台外邊看不見鬼物的手，但能聽見嘩嘩翻書聲。
顧重山大氣不敢出，生怕呼吸重了引起鬼物不快。
生平第一次見鬼，體驗極度不適。
“回天丹方子，可否？”鬼物輕聲問。
高陽沉吟了半天，方才回應：“不知可否說一說主藥名稱，也好判斷是否對症？”
鬼物翻了個白眼，小聲說道：“七心血蘭，生機果。”
前者調理經絡，理氣補血；後者激發人體潛力，有白骨生肌的功效；確實有修補經絡氣海的作用。
而且仙牙齋掌櫃說過，萬物易向來童叟無欺，買賣公道，絕無虛假，隻是代價很難讓多數買家承受。
“可。”
高陽從顧重山背後伸長脖子，問道：“怎麽交換？”
鬼物又在翻書。
“簡單，煉氣期武道修士協助一場問劍，生死不論，結果不計。”
“啊！”顧重山臉色有些難看。
高陽揉了揉太陽穴問：“問劍雙方都什麽人？”
“還用問，不是煉氣期修行者，能找煉氣期武道修士協助？”
鬼物瞧兩人的眼神像看傻子。
知識麵廣博的高陽略顯尷尬，黑市畢竟不同於正常的山上交易，沒接觸過不了解其中深淺，丟臉很正常。
他不太願意讓顧重山冒險。
山上問劍的規矩很多且複雜，正常情況，不主張跨境問劍，簽訂生死血契的死鬥另當別論，法道修士身邊允許搭配一名武道修行者作為脅從，幫助擅長遠程攻伐的修士解決近身威脅。
但脅從生命很難得到保證，屬於死士，因此問劍雙方便會委托“萬物易”這類見不得光的黑市鋪子來尋找合適人選。
要命的買賣，價值自然不菲。
“能不能簽約後，另聘一位武道修行者頂替出戰？”
鬼物都生出了結束談話的意思，不耐煩地回應：“你說呢！脅從需要對方認定，豈有臨陣換人道理。”
高陽還想說什麽，顧重山搶先道：“契約我簽了。”
“別草率。”高陽出聲勸阻。
顧重山正色道：“不用考慮，莊兄如果當時三思而行，你我還能站在這裏說話？”
鬼物遞出來一張上麵鬼畫符的紙。
上麵用花鳥雲篆寫著問劍雙方姓名、身份、問劍場地、日期等內容。
“領劍方脅從一欄，摁個血指印即可，丹方馬上交付。”
顧重山凝聚真元，刺破拇指，摁下指印。
鬼物確認無誤，隨手便寫了張便箋，遞出櫃台。
便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
百年七心血蘭一份，兩顆四十年份以上生機果，幹龍角蜥兩隻，百年地龍一條，熟成福地黃根二兩……後麵還有放入材料的秩序，火候掌握等注意事項。
“這是西蜀山丹方？”
高陽有些驚訝。
鬼物微笑：“眼力不錯，有機會我們可以合作。”
他又從櫃台裏麵遞出來兩塊墨玉佩，分別交給兩人。
“玉佩上已打下二位標記，隻需真元澆灌，裏麵便會顯現離你們最近的“萬物易”鋪子指引圖，若有需要，歡迎下次光臨。”
顧重山笑了笑。
“不怕我臨時反悔？”
鬼物也笑，“盡可嚐試，你這身純陽氣血，我很喜歡。”
聽得顧重山全身起雞皮疙瘩。
問劍日期就在後天，地點則在神霄城外絕峰。
所需兵器自行攜帶，現在顧重山手上已經沒了趁手武器，黑棍子時靈時不靈，需要如何觸發，無法完全確認，因此入手一把劍就成了當務之急。
好在問劍雙方也隻煉氣期，道法再高也無法與呂繁、秦良相提並論，這一點顧重山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去寒霄劍池取劍吧！”
走出萬物易鋪子，高陽提議。
……
寒霄劍池的鋪子就在城裏最熱鬧的商街，相當醒目，因為那塊草書“寒霄”的金字招牌和屋簷下一把把被風吹得叮叮當當的刀劍十分惹眼。
兩人剛跨過門檻，一身灑金錢錦袍的掌櫃就笑眯眯迎了上來，不停作揖打躬。
“敢問仙師可是高陽，高仙師。”
這個稱謂讓高陽很受用，麵無表情地微微頷首。
顧重山瞧得出這家夥心裏麵已經笑開了花。
自從煉出那枚五轉壽元丹，高陽在神霄城的名氣可謂如日中天，以前最有名的陽老如今都成了往日黃花。
仙爐醫館也成了求丹者的首選。
“我來選劍。”
都用不著多說，掌櫃將二人請進內堂，很快讓夥計取來一大堆劍坯。
寒霄劍池這種鍛劍名家所售之劍都是價值不菲的名劍，基本不會出售成品，需要客人自行挑選尚未打磨的粗坯，再按要求打磨裝配。
從粗坯挑選一把好劍也是非常考驗眼力的。
高陽這方麵有獨到之處，丹師最擅長細微處觀察，挑選得相當認真。
“挑選之後，打磨、裝配需要幾日？”
“約莫半年。”
“半年！”
後天便是問劍之期，再怎麽趕工，也無法縮短到一兩天。
“可有成品？”
掌櫃麵露難色，說道：“鋪子裏陳列的成品其實都是有主之物，尚未及時取走，如果二位急著用，我可以通知工坊這邊加快工期。”
“幾日可成？”
“再快也得一兩個月，打磨是個精細活，寒霄劍池也不能像別家那樣為求趕工，忽略品質。”
高陽看著顧重山，“看來趕不上。”
顧重山並未表現出失望，其實他對這把劍的歸宿早有打算，況且應對一場煉氣期之間的問劍，武器要求沒那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