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畫餅
對於呂政來說，在嶽陽府任職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嶽陽府的富庶隻剩下一個概念了，具體有多富庶已經記不太清了。
聽完趙赫的匯報，不由得和西、涼、寧三洲的賦稅做了一個對比，基本上和寧洲一洲之地的賦稅持平，心中不由得暗暗咋舌。
等趙赫說完坐下，主簿慕寒起身道：“大人，府庫之中有銀三萬兩千四百一十七兩，米兩千六百石。”
通判黃謙緊跟在趙赫後麵說道：“此次洪災，我嶽陽府除了知府大人之前所在的天麓縣，其餘八縣均受災嚴重，合計超過近二十萬戶八十餘萬丁口，損失雞、鴨、豬、牛等牲口無算，衝毀房屋十萬多間，受損房屋不計其數。
百姓死亡、失蹤近兩萬。”
刑獄司李閔起身道：“自洪災過後，大量百姓流離失所湧進各縣城及府城，城中治安大幅下滑，作奸犯科之事時有發生。”
前麵幾人說話的時候呂政隻是一邊聽一邊點頭，李閔說完之後呂政卻是直接接口道：“大災之後百姓流離失所本就處於惶恐不安的狀態之中，這個時候如果遭人欺淩，極易釀成大禍，所以欺侮災民之事決不能姑息！
但凡抓住欺淩災民之人，一定要從快、從嚴、從重處置！這樣才能安穩民心，不至於釀成大禍。
有必要的時候，李大人可請兵馬司調兵協助，一定不能讓民亂發生。”
兵馬司錢安起身拱手應諾之後坐下。
“趙大人，常平倉之前發下去的一百六十萬斤糧食聽著挺多，可分配到八十萬災民頭上不過區區兩斤。
各縣衙就算是換成陳糧，摻著麥麩、野菜、樹皮一起煮，現在也早已吃完了。趙大人回去後可再發百萬斤米往各縣，確保讓各縣不要餓死人。”
提學司閻安遲疑了一下起身問道：“知府大人，府試之時馬上就要到了，不知我嶽陽府今年的府試是推遲舉行還是上報禮部直接取消？”
“當然要舉行！不僅要舉行還要大肆操辦，讓整個嶽陽府乃至湖洲不論黎庶、官商，所有人都知道！”
呂政這番話不僅提學司閻安愣住了，在場所有人都一臉詫異，不明白呂政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舉行府試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在嶽陽府剛剛受災，最緊要的事是救災以及之後的複產，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舉行府試，好像有些不大合適。
呂政看著眾人臉上詫異的表情解釋道：“洪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本官之前在防洪堤駐守之時，隻是看著洪水衝擊防洪堤就感覺到無比恐怖了，更不要說那些眼看著自己家園被衝毀，親戚鄰人甚至是自己家人被衝走的百姓了。
這一個月來忍饑挨餓，他們的心已經變得極度脆弱，或者說處在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邊緣。
士紳抵抗災禍的能力雖然比普通百姓強一些，但當周圍全都是人心惶惶的百姓的時候，他們的心也不會太安穩。
惶惶的人心在我看來是比瘟疫更可怕的東西！傳播起來也比瘟疫更快！
所以在本官看來，救災必先定人心！隻要人心安定下來了，救災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甚至都不需要我們官府做太多事，受災的士紳、百姓自己就會完成災後重建和複產。
從嚴、從快、從重處置欺淩災民就是給災民信心，讓他們知道朝廷、總督、巡撫以及我們府衙並沒有放棄他們。給百姓信心。
而隆重、盛大的舉行府試，則是給世家、士紳們信心，讓他們知道，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災情並不如他們所想象的那麽嚴重，不然我們怎麽可能有心思舉行府試呢？
隻要世家、士紳和百姓的心定下來，商人的心自然也就定下來了。府衙有再多的糧食也不夠八十萬災民消耗的，終究得靠商人運來更多的糧食以及各種物資，信心不定的商人卻是不會冒險運糧來的，他們有再多的護衛，也不夠八十萬災民哄搶的。
商人心定了，依托商人生存的工匠就能安心開工。
士農工商四民的心都定了，我們萬眾一心一起救災，就算是再大的災難也就不足為懼。”
呂政一番話說的在場眾人心裏都極為振奮，好像眼前的洪災已經自己過去了似得。
殊不知呂政嘴上說的是要安世家、士紳、百姓、商賈的心，實際上呂政最著急安的是他們這些官吏的心。不管呂政有多好的辦法，終究不能一個人去把所有的事都幹了，真正執行還得靠府衙上下一眾官吏。
所以呂政才會在這麽一個所有官員都聚齊，且相較不是那麽正式的時間、地點，用和他們聊天的方式來安定一眾官員的心。
官吏們不那麽著急焦慮了，才能更好的執行呂政的政策，而看著官吏們恢複正常，百姓、商賈才能更快的恢複。
看著麵色好看了許多的一眾官員，呂政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隻要我們能快速完成救災以及災後重建、複產，讓百姓迅速恢複生活、生產，讓市麵恢複平靜，秋稅繳納之時正常繳納賦稅。
這是什麽？這是大大的政績啊！說不定對諸位來說，壞事反而會變成一件好事，讓上官們看到大家的能力。
正常年景執政安民誰不會啊，隻有在逆境之時才能顯出一個人的能耐！
或許有人會說，治理好了嶽陽府，得利最大的不是我這個知府麽？
這話是沒錯，迅速安民、複產、複市，到秋稅時正常繳納賦稅，本官這個知府確實獲利不小。能給上官們留下一個極為深刻的印象，以後升遷之時會有極大的好處。
但是，說句實話，單隻是守住了天麓縣防洪堤，一個月讓天麓縣恢複正常，整個湖洲所有受到洪水侵襲的府縣之中，本官應當是第一個做到的吧。
就這些功勞對本官來說已經足夠了！
治理不好嶽陽府頂多會讓巡撫大人、總督大人覺得本官年紀還小，還沒有足夠的經驗掌控一府之地的治理，甚至問題也未必會怪到本官的頭上。
單有前麵的功勞打底，已經足夠本官拿到一個極佳的考評，官職往上那麽升一升。
難不成治理好了嶽陽府，朝廷還能直接讓本官升任府尹不成？
任職知府之後所立的功勞隻會被記下來，可沒落到實處的功勞它是功勞嗎？誰知道幾年後事務繁忙的上官們還記不記得這件事？
所以做好了這件事獲利最大的終究是在座的諸位。”
趙赫、黃謙、李閔等人聞言都在默默點頭，認為呂政說的很有道理，呂政就算做的再好，朝廷給呂政連升三級已經是了不得了。總不可能讓一個十八歲，剛剛才步入仕途不到一年的少年當府尹吧。
看著眼前熱血、鬥誌好似都要化作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的眾人，呂政大聲說道：“為了自己的前途，接下來幾個月各位就使出自己的渾身解數，讓巡撫、總督，朝廷的六部九卿、乃至於宰輔們看看各位的能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