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翻山越嶺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李學東發現夜色已經濃重，天穹外遠遠地能夠看到繁星掛起來，時不時地眨眨眼睛，陸啟明鼾聲如雷，不知道是身體疲倦到了極點還是把恐懼揉碎在困意裏麵。
“喂喂喂，到了到了，你們下車！下車！”兩個大漢一左一右地下車把行李甩到地上之上，汽車又呼嘯駛過，小邊鎮上的人都是閉門鎖戶的，沒有人會在意這兩個人的到來。
隻有一個杵著拐杖的老者步履蹣跚地向李陸二人走來，陸啟明不知道老頭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便決定主動“出擊”，“老大爺，去XX科技園區怎麽走啊?”,老頭不理睬他，踽踽獨行。
“你是不是叫陸啟明？”老頭看起來估計得有七八十歲了，說話還算利索。陸啟明點點頭。
“你是不是叫李學東？”老頭
“那就是了，你們兩個跟我走，我帶你們去你們要去的地方。”老頭說過話之後便轉身開始行走，也不管兩個人跟不跟上來。老頭的判斷是準確的，此刻這兩個人別無選擇，隻有跟著他走。
此時陸啟明看著不遠處層層疊疊的大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他把手機地圖拿出來看了一眼，雖然已經是中緬交界的地方。
但目前這個位置還屬於中國的地盤，而且帶路的也是一個老頭，他鼓著膽子繼續向前走，李學東也跟上去，李學東心裏有了一種不明所以的感覺。
他在車走到一半的時候做了預判，可能張浩然會在小邊鎮上把他和陸啟明兩個人扣留，然後押到緬北去，割不割腰子不知道，反正當苦力這一條肯定跑不了。
道路越走越窄，起先還可以看到小邊鎮的星星燈火，現在漸行漸遠，大山的影子從小變大，斑駁的樹影搖曳婆娑。
李陸兩人越走越困，越走越困，老頭不知道從哪裏點燃了一個火把，一行三個人開始離開大路，在人走出來了小路上爬山，碩大的山影在兩邊，渺小的人影在中間，火把隨風飄搖，天空在下起了小雨滴。
老頭走前麵，李學東走中間，陸啟明走後麵，陸啟明看不清楚路，他隻能憑借模糊的知覺和前麵火把的指引跟著走，他不知道這一步走過去，下一步是什麽，以至於他有三分之一的路程腳都陷在泥裏麵。
陸啟明知道他們要開始翻山了，也就意味著開始偷渡，在他的概念中偷渡應該是一個很輕鬆的事情，從邊境線的這一邊跨到邊境線的另外一邊，也就完成的出國，但是事實與想象往往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越過綿綿的高山，越過無盡的滄海，如果掙錢的期待依然在，垂死掙紮也未來可期。
走了大概兩個小時左右，李學東的手機已經沒有電了，兩個人商量把剩下便攜式充電寶的電都集中給陸啟明充，好讓陸啟明可以在邊境上隨時聯係到張浩然。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張浩然了，兩兄弟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更沒有什麽野外求生的技能，陸啟明在莫斯卡上麵一直發著自己的行程位置，大概每隔半個小時就發一次，李學東大概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了，他已經爬上了山的最高處，準備下山。
他站在山巒中間看到了遠處一個遠處燈火明亮的地方，周邊還有兩個瞭望塔，他一直告訴自己那座建築是某個大戶人家的房子，但是他還是遠遠地看到了一個類似於國徽的標誌，不出意外的話，那個地方是邊境大廳。
天上依然下雨毛毛細雨，雨漬均勻地爬在他們的衣服上，老頭似乎不覺得冷，穿著一件白色破舊長衫，山坡兩邊的葉子撲棱撲棱的響起來，左邊山坡上梭下來三個人，右邊山坡上梭下來四個人。
每個人的手上都是一些武器，兩把棍子，兩把鐮刀，三把斧子，領頭的是一個年紀約莫30歲左右的男子，李學東和陸啟明愣在原地沒有動彈，李學東知道現在是回天乏術，陸啟明一臉驚恐的看著李學東。
李學東在此刻缺在此刻變得異常的堅定，堅毅的臉龐上甚至透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冷漠，他在心裏麵告訴自己“我要一條道走到黑了。”，領頭的男子把老頭請到一邊，有一個小弟心領神會地遞上去一個黑色的垃圾口袋，李學東隱約看到輪廓是長方形，如果不錯的話，是錢！
兩個人嘀咕了幾句之後，老頭覺得錢給我少了，領頭的又拿了一疊紅色的鈔票放進去，這回放進去的大概有兩千塊左右的樣子，看厚度可能有個兩萬到三萬。
陸啟明這時候對張浩然絕望透頂了，說是給他們安排工作成為科技園區的心腹，什麽心腹？狗屁心腹？現在兩個人被賣了，還在看著別人數錢呢。恐懼還是壓製住了憤怒，陸啟明沒有什麽好說的，黑色的邊框眼鏡上模糊不清，站在他旁邊皮膚黝黑的緬甸小夥子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老頭拿著黑色的塑料口袋有拿著他那根標誌性的拐棍轉身離開，真的有一種老頭好像是一個機器人的感覺，踽踽獨行！
領頭的男子揮了揮手，陸啟明被推了一把，緬甸小夥下把朝前麵揚了揚，示意繼續往前麵走，李學東識趣地跟著走，領頭的男子聽口音應該也是雲南這邊的人，李學東看到邊境大廳遠遠向後移動。
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否再次回到中國，反正此刻他成為了一名偷渡客，一名沒有中國護照的中國人踏上了外國的土地，一切的法律、規則、道德、秩序都要隨著這一步的踏出而改變，前途生死未卜，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陸啟明心理想，自己被這些“原始部落”的人押著有什麽希望？突然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十分熟悉這個聲音，是這個響聲把他從絕望的深淵中拉了出來，是莫斯卡的響聲，類似於傳統發報機的響聲，短短的一行字：
“跟著他們走，到了這邊我會來接你們。放心！”
陸啟明激動地給李學東看，他急促的腳步引起了周邊的人警覺，領頭的人回頭看了看也停下了腳步，看這個胖子準備幹些什麽，李學東看了看把手甩開說“沒事，走吧！”。
陸啟明收起手機繼續前進，現在他的雙腳似乎更有力量了，原來浩然哥沒有出賣自己，也沒有出賣李學東，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包括老頭，包括這幾個凶神惡煞的原始部落的人，一切變得合理了。
他們都是張浩然，哦不，浩然哥的英明的計劃，他用他那個精明睿智的頭腦把一切都計劃好了，科技園區等著我的，香檳、美女、豪車、別墅都等著我的，我就是浩然哥的心腹，在古代就是“皇帝”身邊的人。
但是陸啟明忘記了，在“皇帝”身邊的，除了文臣武將、皇室宗親之外，還有一個角色：宦官！
自古文比才，武比勇，現在看起來，也許李學東這個人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張浩然在科技園區的構想之中，李學東能夠在這個支撐體係中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
從小邊鎮到現在這個位置，他們已經連續4個小時不吃不喝了，李學東堅定的像一個教徒一樣往前走，陸啟明又困又餓，但是他不敢開口。
他處於一個陌生的環境當中，他現在說錯一句話產生的負麵效果比在國內產生的負麵效果可以說呈倍數增加。
在國內他激怒一個普通的人換來的無非是一頓揍而已，而在此時此地他激怒一個人也許換來的就是一場生離死別，所以裝可憐沒有用，李學東知道這一點。
陸啟明走到一個水氹的邊上，蹲著喝了一口水，李學東也蹲下來喝了兩口，又迅速站起來，隊伍隻是短暫的停留了一瞬間，又繼續前進了，不遠處可以看到一個小木屋，看起來似乎還有些漏雨，但總比外麵好一些，小木屋旁邊有一個天然的小山洞，頂上的石頭光滑而平整，是一整塊大理石經過自然的打磨形成的一個凹槽。
領頭的男子命令其他男子把李學東和陸啟明壓到小木屋裏麵，雖然外麵下著蒙蒙細雨，但是小屋的防水性似乎做得還不錯，模模糊糊地給兩人傳遞一些溫暖，小木屋門口坐著拿著鐮刀、神色冷峻的男子。
他是負責看守兩人的，領頭的和其餘的男子就坐在小山洞裏麵，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木柴架著火柴烤起來，領頭的還拿著一個老式的塊狀的對講電話，帶那種半米高的天線，看得出來這一群人做人口傳遞的工作是老手了。
“人，我已經接到了！”陸啟明雞賊地靠近窗子邊上聽，小木屋淩亂，但有基本的生活設施，有兩件單人床、一些方便麵和礦泉水，還有一個塑料水盆和鋪滿灰塵的洗臉帕。
陸啟明假裝靠在窗子邊上睡覺，其實耳朵豎得最尖。
“喂喂喂，聽得到嗎？我說人已經接到了！我說人已經接到了。”
“那邊口岸不好進，而且還貴，兩萬一個人，我們走遠點，走到蜜支那邊，那邊隻給一萬一個人。”
“你補給我？補給我你不賺錢了？這兩個一看都是菜鳥級別的，到你們那邊能不能賺錢都不知道！”
“都是你兄弟？好吧好吧，就從最近的卡口過來。”領頭的男子一直對著天線電話自言自語。
“你記清楚了，昂山，你務必要把這兩個人帶到小猛拉，錢我可以翻倍給你，不要誤了我的大事。”電話那頭響起了張浩然冰冷的聲音。
“好吧，反正也合作了這麽多回了，這邊的警C我都打點好了，邊防營那邊給錢放不放就看運氣了。”領頭的男子也就是昂山說道。
“邊防營，我安排人打點了。你安全把他們送到口岸。”隨即張浩然掛斷了電話，領頭的昂山知道張浩然的背景，與張浩然為敵最多搞個兩敗俱傷，但是如果與張浩然的幾個大哥為敵，那自己在這邊的生存都會成為一個問題，昂山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把這兩個人安全地送到口岸，一定要！
多年的職業生涯在此刻產生了一絲驚覺，昂山後背沁出冷汗。
短暫的休息過後，昂山站起來“走！注意觀察周圍，不要站在太分散。”
走的時候，門口的黝黑男揮手示意，就走出去等著李陸二人出來，李學東在角落在角落裏撿起一個木片揣到腰間，這個木片是昂山手下在製作木棍的時候留下的，不得不說李學東心思在這裏是要縝密一些。
李學東失去聯係9天，一開始在西雙版納電話還聯係得上，李學東跟老母親說自己就是去雲南那邊打工賺錢，自己的一個好兄弟在臨滄開了一家遊戲公司。
李學東給老母親一共發過兩次定位，一次是西雙版納的定位，一次是臨滄的定位，李學東的母親還在某地圖軟件上查了查，確認李學東還在中國境內，也就沒有多問，但最近三天，李學東是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李學東的母親擔心出什麽事情，於是找到了C城警方報警稱自己的兒子失蹤，李學東的母親一開始到轄區內的派出所報警，對方說男子的失蹤隻能先等一段時間，因為沒有失蹤的立案項，李學東母親說自己的兒子可能被騙去了緬甸，派出所的Sir之前收到過反詐中心關於這類敏感信息的培訓。
所以把這個情況轉接到了轄區分局的反詐中心，當晚值班的正值班Sir韓誌成，韓誌成部隊轉業幹部，曾服役於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南軍區某部，為副團級幹部專業，現任C城某分局反詐中心副主任，韓誌成正在對轄區內的跑分團夥進行梳理，就接到指揮中心的轉警。
韓誌成大概了解情況後，把李學東這個名字輸入了內部係統的搜索框，彈出了關聯人物，有一個名字叫“陸啟明”，而“陸啟明”的強關聯人物是“張浩然”，對照另外一台電腦的屏幕上麵的Excel工作表，上麵有一個人叫“張浩然”，這是近期一段時間的關聯。
怎麽關聯的，各位讀者不要好奇，年輕的讀者要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夠明白科學技術的重要性，而比科學技術更為重要的，是什麽樣的人運用科學技術，前者是一個生產力的問題，後者是一個生產關係的問題。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前者當然是決定性的，但是後者不是可有可無的，正相反後者是不可或缺的。
年齡稍大的讀者要學會成熟起來，刨根問底不是一個優點，慢慢地你就會明白，李學東明白所以李學東能夠洞察此行的本質，陸啟明不明白這一點，所以陸啟明的恐懼和憤怒交叉在內心中，他此行可以視為一個矛盾的集合體。
韓誌成拿著手持電台，開車前往李學東母親所在轄區的派出所，韓誌成希望能夠從這個方麵打開突破口，他準備下一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