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要聽勸啊老弟
兜兜轉轉這許久，宋江到底是徹底淪為喪家之犬，被綁縛了雙手，被牛車拖扯著，腳步虛浮，一步步走向即將到來的牢獄生涯，甚至是死亡之門。
他看著坐在牛車上的唐牛兒，再看看臨行前柴進大大方方送給唐牛兒的兩車“見麵禮”，心中滿是不甘與憤怒。
相較之下，時文彬隻感覺渾身輕鬆，仿佛一片羽毛，稍起點風，就能飛上青雲，他親自押著宋江，滿臉都是激動與興奮。
出發之前，沒有人相信唐牛兒真的能打敗武鬆，更不相信他能虎口奪食，從柴家莊裏抓回宋江。
可現在，一切都成了真。
這個男人此時斜躺在牛車上，枕著小翹兒的大腿，讓小翹兒用兩根頭發絞起來的“挖耳勺”在給他掏耳朵，漫提多舒服。
“唐二哥，這次我時文彬算是交上好運了！隻憑這一樁功，我必能進入州府，到時給唐二哥謀個押司來做！”
先前還一口一個唐牛兒，現在成了唐二哥，時文彬的態度轉變毫無尷尬，反倒有些理直氣壯。
“還不錯，沒有過河拆橋，還能念我唐牛兒一句好，不枉我拉扯你一把。”
若是之前，聽得唐牛兒說出如此狂妄之言，時文彬必然要跳腳，可現在，他隻是嘿嘿傻笑，像極了一個被誇獎的小弟。
“是是是，說到這個，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唐二哥為何讓我先呈報朝廷？這人都還沒押送上去，多少有些不妥……”
時文彬其實早就想問，但又開不了口，生怕唐牛兒覺得他太蠢。
他浸**官場多年，雖然也做過不少類似的事，但抓捕宋江可是偵破生辰綱大案的關鍵，人還未押解歸案，唐牛兒已經讓他寫了邸報，先呈報到朝廷去，而且還是在柴家莊寫的公文，讓柴進的快馬第一時間送走。
這實在有些不合情理。
“宋江你是帶不走的。”
唐牛兒此言一出，時文彬頓時緊張起來，停下了腳步。
“唐二哥這是什麽意思？你想要這個功勞？”
在他看來，唐牛兒如今是都頭，若他將抓捕宋江的功勞全都捏在手裏，隻怕他能憑借這功勞，還真能搖身一變，名噪一時。
“難道他想憑借宋江，更進一步？”
都頭隻是“臨時工”，在他看來，唐牛兒想要憑借這功勞，獲得正式“編製”，其實不太可能，因為普通人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階級躍遷實在太難了。
就這個案子而言，即便抓到的是賊酋晁蓋，也沒法憑借此功獲得官身，更別提隻是個宋江了。
“格局小了，我唐牛兒還不至於跟你爭功，讓你呈報朝廷，就已經把功勞給你了。”
“那為何我帶不走宋江？難道說……”
時文彬頓時臉色煞白。
“我明白了！他讓我先呈報朝廷，然而放走宋江，我就徹底被玩死了！”
時文彬心頭大驚，猛然看向了唐牛兒，慌張起來。
唐牛兒卻隻是笑了笑：“你心眼就這麽點兒大？這知縣怎麽混上的？除了我，就沒人跟你爭功了？”
被如此提醒，時文彬才醒悟過來。
“唐二哥你是說……張繼？！！！”
唐牛兒點了點頭：“看著吧，這老小子不老實，很快就會冒頭的。”
時文彬忿忿起來：“他敢！宋江我是不會拱手相讓的！”
唐牛兒變得認真，坐了起來。
“不，你應該把宋江給他。”
“給他？我憑什麽給他！誰拿住了宋江，誰就能平步青雲，傻子才給他！”
“你已經寫了呈報，功勞已經是你的了。”
“不一樣，親自押解宋江到案，那才是衣錦還鄉，才能謀取更大的功勞！”
唐牛兒麵色凝重：“你別看宋江現在像落水狗一樣，他可是個臭雞蛋，千萬別捏在手裏，該扔馬上就得扔出去，這也是我讓你提前呈報的原因，老老實實照程序走，隻怕你一點好處也撈不到。”
時文彬仍舊一頭霧水：“他已經走投無路，怎麽會是臭雞蛋？這不是妥妥的一塊大肥肉麽？”
唐牛兒嗬了一聲：“臭雞蛋會招惹來無數蒼蠅蚊子，誰沾上都要不厭其煩，總之，你會明白的。”
時文彬沉吟片刻，到底是搖了搖頭：“唐二哥，我還是想不明白……”
唐牛兒也不再跟他解釋，重新躺回了小翹兒的腿上。
“你不用明白，想升官發財，照我說的去做就成，一會張繼來了，爽快點把宋江轉手給他。”
時文彬心裏非常不爽，張繼來搶功並不太可能，因為他不會相信唐牛兒真能抓到宋江，隻要不是傻子，都不會相信，即便到了現在，時文彬仍舊覺得是大夢一場。
就算真有可能，但他是知縣，隻要硬氣起來，張繼想硬搶也不可能，就算硬搶，他也能在朝堂上跟他爭，怎麽就要拱手讓人？
可就在此時，仿佛在驗證唐牛兒的預測一般，前方塵頭滾滾，旗號招搖，還真是張繼的兗州兵馬！
“這……還真來了！入娘的張繼！”
時文彬咬牙切齒，看著身邊的宋江，仿佛看到自己剛娶進門的媳婦兒一樣，更是肉疼。
“唐二哥，剛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唐二哥幫我保住宋江！”
時文彬著急起來。
唐牛兒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聽我的，送出去就好，聽人勸，得一半，乖。”
時文彬：“？？？”
唐牛兒這邊撒手不管，張繼卻拍馬而至，兵馬將車隊團團圍住。
“時知縣辛苦了！本官聽說宋江這賊子衝撞公人，馬不停蹄便趕來支援，沒想到時知縣果然抓了此賊，真是俺們山東府爭功了！”
時文彬眉頭緊皺，微微拱手。
“此賊已經被本官抓捕歸案，就不勞統製大駕了。”
張繼仍舊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時文彬，也不多廢話，原形畢露。
“時文彬，本官身為山東觀察，肩負巡察地方之責，這宋江擁躉至多，若那些同黨聞風而來，憑你縣衙的差撥，如何抵擋？”
“把宋江交給我，由我押解歸案，這不是跟你商量！”
聞言，時文彬偷看了唐牛兒一眼。
事情的發展，果真如他所預料的那般！
更重要的是，他終於明白了唐牛兒為何將宋江比喻成臭雞蛋，更清楚地意識到，唐牛兒為何要將宋江拱手讓給張繼。
“這唐牛兒的心思，屬實可怕！好在我時文彬認慫服軟，萬幸，萬幸啊！”
雖然自己都覺得荒唐，但這就是時文彬此刻的真實想法。
這張繼，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