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洗幹淨脖子等你來殺我

汪恭人到底是曾為人婦,又豈能聽不懂唐牛兒的雙關之意。

此時大罵下流,舉手要打,卻發現唐牛兒脖頸上露出的傷痕,突然就停了手。

“你究竟是怎麽樣一個人?”

她的聲音很小,唐牛兒也假裝沒聽到。

“什麽?”

“沒什麽,這些傷,你就……你就不覺得痛麽?”

唐牛兒促狹一笑:“怎麽?心疼你的奸夫了?”

汪恭人板起臉來:“別一口一個奸夫,我跟你有什麽關係,讓人聽去了豈非當了真!”

“當真又有什麽不好?”

汪恭人一臉嚴肅:“我楊妙春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我勸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唐牛兒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這麽無趣幹什麽,不好玩!”

汪恭人正想表明自己的立場,牢門已經被踢開了。

“唐牛兒!我時文彬今日便要看你好死!”

時文彬一聲大喝,身邊兩個劊子手便鑽進來將唐牛兒拖了出去,一把摁在了走道上。

“時文彬你這是作甚!”

前一秒還要跟唐牛兒劃清界限的汪恭人,此時卻是緊張得第一個出聲。

“作甚?都是這潑皮誤我,如今本官一無所有,臨走之前,如何都要殺了這廝,這口惡氣不出,本官誓不為人!”

“聽令,砍了他的狗頭!”

時文彬這是濫用私刑,但劊子手顯然早已見慣不怪了。

唐牛兒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更低估了知縣身為父母官到底是何等存在。

許多人終其一生,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知縣。

知縣在這些草民的眼中,還真就像土皇帝那般掌握著他們的生死。

可惜,他們碰上的是唐牛兒。

“時文彬,別光殺我呀,要連寡婦和我的小媳婦兒一起殺了,這樣才好找借口,不然寡婦和小媳婦兒到處宣揚告狀,你哪得一天快活日子?”

時文彬萬萬沒想到,這狗廝竟還敢火上澆油!

“你真以為本官不敢?”

“你敢就先殺寡婦我看看。”

汪恭人頓時愕然。

這個剛才還口口聲聲占自己便宜的男人,此刻竟先把她推出去?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汪恭人竟然半點不生氣。

她第一反應想的是,唐牛兒把她推出去的用意是什麽。

她想起了唐牛兒跟她說過的家庭關係理論,家人就是要相互扶持,而不是誰保護誰,就好像為母則剛一樣,一旦心中有了需要守護的人,弱女子也能撐起半邊天。

他……他這是在把她當成家人?

所以才讓她頂在前麵?

為什麽是她,而不是小翹兒?

“我明白了,因為我有恭人的命婦封號,因為我的表姑爺是兗州兵馬總管張繼!”

想通了原因,汪恭人突然有些失落。

因為這些身份,現在都成了阻礙。

想到阻礙二字,汪恭人突然就滿是罪惡感。

她知道這些身份之所以被她當成阻礙,是因為她對唐牛兒動了心思,這絕不是一個寡婦該有的想法!

“楊妙春啊楊妙春,你腦子壞掉了還是眼瞎了,他可是唐牛兒,他隻是個潑皮啊!”

雖然心中不斷自責,罵著自己,但汪恭人還是站了出來。

“時文彬,你敢殺他,我就敢告你,我楊妙春乃誥命夫人,你自己掂量掂量!”

時文彬為之一滯,一口氣憋在胸中,如同大石一般,屬實難受到了極點。

“楊妙春,你當真一點臉皮都不要了麽,都這節骨眼,還要護著他!他就有這麽好!”

汪恭人皺起眉頭:“時文彬,雖然你心眼小,又沽名釣譽,但你確實給百姓做過不少好事,為何淪落到現在這般模樣?你口口聲聲說他……”

“說他唐牛兒害了你,另一邊廂又說他潑皮,瞧他不起,認真計較起來,你堂堂一縣之長,若一個潑皮就能害你失去所有,未免也太沒本事了吧?”

時文彬冷哼一聲:“怎麽?見我失勢,要來教訓我?本官要你個寡婦來教訓!”

時文彬抬手就要打汪恭人耳光,此時唐牛兒抬頭了。

“記吃不記打?手不想要了?”

時文彬頓時背後發涼。

他想起了宋清,想起了所有當著唐牛兒的麵罵過汪恭人的那些人的下場。

“行了,別那麽衝動,多大年紀了,一點腦子不長?不就是個宋江嘛,我幫你抓回來就是了。”

時文彬冷笑:“都甚麽時候了,還來說大話?宋江此時早已落入張繼的手中,你有本事從張繼手中搶過來?”

“張繼?不可能,張繼抓不住宋江。”

“你怎麽就知道他抓不住?”

“因為他對付不了武鬆,你也對付不了,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的人手應該沒幾個能動的了吧?”

時文彬臉色難看:“你……你怎麽知道?”

唐牛兒隻是嗬了一聲。

時文彬受到了極大的鄙視。

“張繼雖然張狂,但他有張狂的本錢,他手底下可是正經州府兵馬,不似我鄆城這些廢物……”

唐牛兒也不解釋:“反正你鐵了心要殺我,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等半個時辰吧,半個時辰之內,張繼必然铩羽而歸。”

“你說铩羽就铩羽?你當自己是甚麽人?”

“等半個時辰,若張繼沒有灰頭土臉回來,我洗幹淨脖子讓你殺,也保證寡婦和小媳婦兒不告你。”

時文彬冷笑:“垂死掙紮罷了,真當本官是傻子?”

唐牛兒也不囉嗦:“那你是做,還是不做?”

“做!當然做!本官就等著!來人,準備一盆水,本官要看著他洗脖子!”

時文彬拉過班房裏的條凳,氣鼓鼓地坐了下來。

那劊子手還真就老老實實跑出去端水盆,可他很快就一臉激動地跑了回來。

“明……明公!張統製的兵馬回來了!您……您快出去看看!”

時文彬也是身子一緊,一臉苦澀:“這麽快就回來,說明很順利啊,铩羽而歸?哼!”

“來人,伺候他洗脖子!”

唐牛兒搖頭歎氣:“時文彬,你還是太急了啊,你該自己聽聽?”

“急?我急你娘親!”

時文彬真真被唐牛兒氣壞了,身為文官,都忍不住爆粗口。

然而唐牛兒卻將手指放在嘴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

唐牛兒的目光陡然一變,仿佛萬重山嶽壓下來,時文彬竟真的閉了嘴,側耳一聽,外頭隱約傳來哀嚎痛哭之聲,時文彬頓時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要跑出去一探究竟。

“喂,現在放我出去,可以給你打個九折,算你便宜點,一會兒不用跪著求我幫你抓宋江哦。”

時文彬停住腳步,看了看外頭,又扭頭看了看唐牛兒。

殺他泄憤,一走了之?還是低頭認輸,再賭一把?

時文彬陷入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