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惹誰不好?

宋家莊外五裏亭,說是亭,其實就是個草棚。

旁邊有一座土磚壘起來的小廟,活像一個草頂的狗窩,裏麵供奉著庇佑旅人的行腳神亦或者土地公之類的山野小神。

張繼領著人馬包圍了宋家莊周遭,時文彬則帶人埋伏在鄉道兩側的密林之中。

這也是他與張繼的君子之約。

等徐光達殺出,若宋江逃回家,那便交給張繼的人馬來拘拿,若他往外邊逃,就算到時文彬這邊。

時文彬自認與宋江相交甚篤,對他知根知底。

宋江就是個偽君子,生死危機,他不可能逃回家裏,否則他逃去柴家莊的時候,為何沒帶上宋太公,還不是嫌棄宋太公是個累贅?

而張繼則從他所謂的“兵法”上考慮。

若宋江往回逃走,鄉道上沒有遮掩之物,很容易暴露蹤跡,而逃入宋家莊,憑借著村落和阡陌以及山林的掩護,又有水田作為阻礙,逃生機會更大。

無論時文彬還是張繼,都在為自己的選擇而沾沾自喜,皆認為自己才是最聰明的人,也算是皆大歡喜。

至於徐光達,此時還在不斷罵娘。

他帶著弓兵埋伏在五裏亭周圍的低矮以及小山坡後頭,照著計劃,他必須拖住武鬆。

但他徐光達又不是傻子,畢竟傻子當不上縣尉。

時文彬和張繼都想抓宋江,他徐光達何嚐不是?

緝捕盜賊本來就是縣尉的分內職責,他照計劃拖延之時,超額完成任務,連宋江一並摁在五裏亭,這也很合理啊。

徐光達被暴揍了一頓,渾身火辣疼痛難忍,隻能讓人鋪了個軟墊,趴在小山坡上,居高臨下,俯瞰著五裏亭。

但見得一行三人,風塵仆仆地疾行,為首一人黑臉膛,矮個子,可不正是前任押司宋江麽!

宋清背著一個行囊,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扇子也不搖了,插在腰間,不停用帕子抹汗。

而與宋江並行的,乃是一個身長八尺的精瘦漢子,左右挎著一雙戒刀,一頭淩亂長發披散肩頭,如同一頭成年的雄獅。

“來了!”

前頭的哨手低聲提醒一句,眾人也都緊張起來。

他們沒有駐紮在縣衙,可前去取武器的時候,見到了那些受傷的公差,雖然他們也瞧不起公差的武力值,但能把幾十號公差傷成那樣,他們也不敢小覷。

“好!等他們進入射程再現身,先用弓弩震懾,再衝下山去,擒拿這三個賊子!”

徐光達雙眸放光,定下了戰術。

眾人屏息凝神,不多時,毫無察覺的三人便來到了亭子。

“走也!”

徐光達一聲令下,眾人便紛紛現身,舉起了手中弓弩來。

“賊子且住!”

徐光達此番雖然帶來了八九十人,但弓弩手也就隻有十來個,畢竟無論弓還是弩,製作成本都極高,數量本來就少。

見得此狀,宋江嚇得雙腿發軟。

“此遭休矣!”

宋清趕忙將他扶住,而武鬆卻冷笑一聲,往前頭一站,擋住了宋家兄弟二人。

“哥哥莫怕,他們不敢射你,便自顧後退,剩下的且看愚弟手段!”

武鬆是個老江湖,可比宋家兄弟倆更老辣。

若對方有心殺人,根本不需要現身,直接放冷箭,他們三個早就斃命當場了,對方分明想要生擒活捉。

武鬆最喜歡這樣的戰術,因為他很清楚,想要生擒活捉,必然投鼠忌器,他便可大殺四方!

也果不其然,宋清拖扯著兄長往後撤,徐光達便著急了起來。

“入娘的惡賊,倒也還有幾分機靈,都給我衝!”

眾人得了令,弓弩手隻能退開,步軍便如猛虎下山一般衝往山下。

武鬆抽出雙刀,緊抿嘴唇,竟沒有半分倉惶,反倒露出好戰的冷笑,便似那雄獅露出利齒。

“哥哥不要離開我三步。”

武鬆沉下腰身,左右各執一刀,那弓兵頂著木牌便衝將上來,左右齊出,竟是撒開了捕網!

這捕網上頭都有墜子,撒開如天網也似,兜頭蓋臉就籠罩了下來。

武鬆猛一跺腳,挑起一塊石頭,蹴鞠一般,將石塊踢入網兜之中,那網兜便如風中的蛛網,被石塊帶飛了回去。

武鬆撇開戒刀便殺入了人群之中,一刀劈開木牌,在盾兵的臉上留下一道筆直的刀痕,後者沒哼半聲便木樁一般倒地。

盾兵後頭的槍兵搠出一槍,武鬆腋下夾住,腰身一擰,那槍兵吃不住力氣,竟被掃了出去。

武鬆揮刀,長槍落下,他又是一腳,將長槍踢飛回去,那長槍竟是將三名弓兵糖葫蘆也似地串了起來。

眨眼之間,武鬆瞬殺四人!

眾多弓兵見得此狀,心中也發怵,然而他們一股腦衝將上來,想要止步,陣型頓時就被打亂。

武鬆豪邁一笑,獅吼一般暴喝:“呔!一並上來!”

他便好似剛剛熱身的健將,終於是提起一點興致來了!

他的雙刀便如聯合收割機的刀片組,殺入人群之中,如同割麥乂草那般,但凡過處,血肉橫飛。

徐光達趴在山坡上,終於是想起縣衙的公差兄弟們口耳相傳的時文彬對武鬆的評價。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果不欺人也!”

“撤退!快敲鑼!撤退!”

徐光達可不是一根筋的蠢貨,誰都看得出來,這武鬆根本就是個殺神,他手底下這些弓兵可都是他養起來的,全都被這悍匪殺光了,他一個光杆司令,即便是縣尉又如何?

武鬆見得眾人如退潮一般作鳥獸散,也不追趕,而是朝宋江道。

“哥哥,前麵必然還有伏兵,吾等且退!”

言畢,武鬆領著宋家兄弟便打算原路返回。

早在兩側埋伏的時文彬等眾,原本還眼巴巴等著坐收漁利,可見得武鬆留下了一地弓兵屍體,一個個都心驚膽戰。

但時文彬知道,這是抓住宋江的唯一機會,若放他們走,自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這朝堂袞袞諸公,誰不是踏著同僚的屍骨上位?

念及此處,他心頭發狠,朝眾人下令道:“弓手在前,槍手在後,刀手次之,先攢射一輪!”

時文彬已經不抱生擒活捉的希望,隻要能抓住宋江,便是死的,也總比沒有好!

眾人得令,稍稍心安,若時文彬似徐光達那般,讓他們上前去送死,便是丟了這份差事,他們也要臨陣脫逃了。

武鬆與宋家兄弟剛退十來步,便聽聞咻咻的箭鳴,而後是“嘣嘣”的弦響!

宋江頓時嚇得趴在了地上。

“哥哥休驚!”

武鬆揮舞戒刀撥打箭矢,竟是片葉不沾身!

“正是此時!給我衝!”

時文彬知道,若箭矢射盡,便再無人往前,趁著箭雨的掩護,才是最佳的戰機!

然而他卻看不到,此時武鬆不驚不怒,反而滿臉興奮與激動,歪了歪頭,渾身筋骨如爆炒豆子一般劈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