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東南西北
二驢端著比他腦袋還大上不少的大碗拉麵小心的走到薑衍塵桌邊，將碗穩穩放下。
“塵兒哥，麵。”二驢憨笑道。
“謝謝。”薑衍塵溫和的笑道。
雖然薑衍塵在那個世界過了很多年，但當再次見到二驢時，感覺還是那樣熟悉。
二驢放下麵碗後嘬了下右手的大拇指，然後雙手下意識的在腰間泛著黑黃的圍裙上抹了抹，道：“塵兒哥，有...有事喊我。”
“好，你去吧。”薑衍塵笑著點點頭，順手把桌邊的辣椒油碗拖了過來，用勺子在辣椒油碗的最上層舀了勺紅油放進自己的麵碗中。
剛做完手術吃太辣的對身體不好，所以沒有舀下麵的紅辣椒碎，不過薑衍塵習慣了這一口，不放點辣椒油又覺得這碗拉麵缺失了靈魂。
薑衍塵從筷子筒裏抽出一雙筷子，將碗底的拉麵翻上來，如此幾次來讓辣椒油均勻的混合到麵裏。
攪拌麵條的時候，薑衍塵在麵碗裏發現了幾個拇指大小的肉塊，他知道這是二驢故意放的。
薑衍塵救過二驢的命，兩年前二驢差點兒被旁邊熟食店的老板孫波割了腰子。
孫波被捕之後街坊鄰居才知道他是個賭徒，為了還賭債賣了自己身上的一些零件。
之前孫波還報案說自己的老婆失蹤了，但警方一直沒找到人，直到他自己被捕之後才查出是他把自己老婆身上的器官都賣黑市了，然後屍體烹煮成熟食放在自己店裏賣完，所以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段時間去他店裏買過肉的人都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個個都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之後孫波把主意打到了憨傻的二驢身上。那天下夜班的薑衍塵撞見了滿街找二驢的椿哥母親，已經很晚了，街上一個人沒有，但是薑衍塵卻注意到孫波熟食店裏麵卻還亮著燈。
便敲門詢問，孫波異樣的神情引起了薑衍塵的懷疑，直接衝到了店裏麵發現了被捆住的二驢。
當時二驢已經受傷，但是因為他腰上的脂肪太厚了，孫波的刀子沒有割透，這才保住自己的腰子。
孫波見事情敗露，當場就要行凶，但孫波人到中年身體嚴重發福，又賣了自己的一扇腰子，體力就更差了，所以根本不是薑衍塵的對手。
警方趕到之後孫波知道全完了，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坦白了一切。
攪拌均勻後薑衍塵用筷子挑了一大簇拉麵，用力猛吹了兩口氣後直接塞進自己的嘴巴裏，那種嘴巴被塞滿的充實感讓他很滿足。
坐回凳子上的二驢用掛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腦袋上的汗，拿起桌子上的遙控器打開了擺在吧台上麵的14寸老舊電視機。
看著電視節目的二驢身體不自覺的癱軟下來，肥碩的大屁股直接把凳子包裹進去，整個人就像是一灘快融化了的半固態黃油。
緩解了饑餓感的薑衍塵抬頭看向電視機裏的畫麵，正在重播昨天的晚間新聞。
年輕的女主持人口齒清晰，一隻腦袋播報完一條新聞，另一隻腦袋再接上下一條，她們配合的很好，很嫻熟。
此時正在播報的是市中心區域最近發生的割頭案。
環衛工人昨天早上在垃圾桶中發現了一名女性的頭顱，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起案件了。
薑衍塵默默吃著拉麵，覺得還是不夠味終究是舀了一勺辣椒進去。
二驢摳了摳屁股上的肥肉，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然後用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
“衍塵，你覺得是販賣器官組織的團夥幹的嗎？”坐在吧台後麵的椿哥雙臂舉過頭頂伸了個懶腰道。
“我覺得不像，那頭顱上的眼睛還在，這豈不是太浪費了，再說這也不是他們的行事風格，太明目張膽了。”
薑衍塵說完捧起麵碗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辣湯讓他的額頭沁出一層漢，但也讓他恢複了力氣。
起身用手機掃了桌子上貼的收款二維碼，付了六塊，薑衍塵道：“錢過去了哈。走了婆婆。”
......
用袖口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薑衍塵朝著生鮮市場走去。
兩三點鍾的生鮮市場除了商販之外，基本是不會有客人來逛的。
商販們要不是在攤位後麵放個躺椅呼呼大睡，要不就是幾人聚成一堆打牌，還有幾個在閑聊天。
趴在石台下麵睡覺的黃色癩毛狗聽到不熟悉的腳步聲，兩隻耳朵下意識的立了起來，它的側臉上長著另一副嘴巴和鼻子，一共有三隻眼睛，此刻全都眯著。
薑衍塵向著一個熟食攤位走去。
“老板，要這隻。”薑衍塵指著長著三條雞腿的燒雞說道。
“25。”
一臉癩子的老板的動作幹淨利落的把燒雞打包遞給薑衍塵。
薑衍塵掃碼付了錢，繼續向著市場裏麵走去。
水產區的產品大多都是活的，薑衍塵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前駐足，然後雙臂抱在膝間蹲下。
這個攤位是賣青蛙的，老板是一個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的女性，腦袋很大，身體卻隻有嬰兒般大小，此刻正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薑衍塵並沒有叫醒老板，他從旁邊石台的掛勾上拽了一個塑料袋然後開始挑選起來。
青蛙的價格同樣是25一隻，但是個頭卻不太一樣，薑衍塵自然是要選那些長得肥的。
薑衍塵將一隻青蛙臨到眼前打量著，這一隻青蛙長了六條腿，四條是在軀幹上麵，兩隻從屁股的位置生長出來的，但是屁股上長出來的這兩隻覺有點畸形，其中一條隻長了半截。
被拎起的青蛙屁股上的一隻後足在薑衍塵的手上用力扒著，想要擺脫他的控製，但是沒得用。
薑衍塵的視線撇到另一隻青蛙，隨手將手中的這隻丟到水箱中。
六腳青蛙如遇大赦，爬過同伴的身體鑽到水箱的角落裏。
薑衍塵拿起另一隻青蛙，這一隻隻有四條腿，但是卻有兩幅身體，兩具軀體像是疊羅漢一樣長在一起，下麵的身體是上麵的兩倍大。
不過上麵的身體沒有四肢，隻有一個腦袋和身體，肚皮與下麵的身體是長在一起的。
兩個腦袋的青蛙的腮部一鼓一鼓的，呼吸的頻率同步。
這隻還不錯，挺肥的，顧源心道，然後便把這隻青蛙裝進了袋子裏，又用小水缸舀了一壺水進袋子裏，這玩意缺了水可不行。
用手機掃碼付了款，薑衍塵便直接離開了，沒有打攪店老板娘的好夢。
買了兩個肉菜，薑衍塵又逛到蔬菜區挑了兩種蔬菜便算是基本齊活。
主菜置辦的自然是沒有問題了，但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小蛋糕和奶茶才是必不可少的。
於是薑衍塵騎著共享單車來到鎮上的步行街，炎熱的下午，街上基本沒人，所以他很快便買完，之後便直接騎車回家。
騎行了半個小時，薑衍塵將車子停放在還車點上，到家還需要步行走一段路。
回家前會經過一條小河，名為青草鋪河，小時候顧源還下水撈過蝦，但現在這條河的河床已經被黑淤泥跟水草給密死了。
過了河便是薑衍塵住的地方，小屯社區是一個由八棟五層樓構成的老舊小區，樓牆上的白瓷磚基本已經脫落，老化的電線在樓體之間盤根錯節，牆體外部的燃氣管道上發著一層厚厚的暗紅鐵鏽。
樓體牆根的位置還落著些水泥渣子，好像在緩慢的解體一般。
社區的八棟樓外並沒有圍牆，就那麽直聳聳的立在地上，在這些樓後麵是一個巨大的漏天垃圾場，堆積成山的垃圾就像是一個散發著惡臭的聚合體怪物。
在垃圾場的另一邊，則是社區裏的一些居民開發的田地，再往外則是一大片樹林，雖然夏季的蟬鳴很誘人，但是基本沒人敢進去捉知了。
薑衍塵提著買的食物緩步走到自家那棟樓前，剛準備上樓便聽到旁邊傳來幾聲嗬斥。
“誰家的娃娃！走！”
“怎麽了王大爺？小孩子偷瓜？”薑衍塵看著一對七八歲的連體孩子像隻螃蟹一樣從王大爺那一小塊田地裏竄走的身影問道。
“小屁孩這能闖禍嘞，把我的瓜給我割開個口子往裏麵拉屎，完了再給我蓋上去，等我吃瓜的時候想臭死我！”滿頭銀發的王大爺一步一米七一步一米六的跑進田裏，拿起那個壞瓜往小孩逃跑的方向一扔憤憤道。
“嗬嗬，小孩子就是調皮。”薑衍塵想起來自己小時候也幹過這事心裏一陣樂嗬。
“再有下次別讓我逮住他們！”
薑衍塵瞅了瞅王大爺那一條短了半截萎縮的腿點點頭道：“行嘞，王大爺您先忙著。我上去了。”
“買這麽多東西呢？”
“妹妹今天生日。”薑衍塵笑道。
“哎行，快上去吧。”
外麵的空氣燥熱，樓道裏卻很陰涼，但樓道裏的空氣是渾濁潮濕的，還帶著一股黴腥味。
薑衍塵低著頭一步一步向樓上邁去，一口氣爬上五樓，在自家的小鐵門前駐足輕聲喘息了兩口，然後將買的肉跟菜都倒到一隻手中，用另一隻手從胸口處的斜挎包裏摸出鑰匙開門。
打開外麵一層生著鏽的鐵柵欄防盜門，裏麵還有一層暗綠色的鐵皮房門。
把梅花鑰匙捅進鎖孔，向左轉動兩圈，然後顧源身體抵著鐵門，用手拽著門把手上下晃了晃，門哢的一聲開了。
開門後，薑衍塵從鎖孔上拔下鑰匙，抬腳進門。
“嗯？哥哥你回來啦？”
頭上頂著一隻紅底白斑點傘帽蘑菇的黑色短發女孩從臥室探出她的小腦袋，聲音甜甜的喊了顧源一聲，宛如一隻精靈。
她是薑衍塵的妹妹薑厭梨，今年16歲，大概一米六五的身高，皮膚生的白皙，長得頗為靈秀俊俏，圓亮有神的眼睛以及圓潤小巧的鼻子讓她顯得更多了一份可愛俏皮，隻是右邊眼睛的位置與薑衍塵一樣，都帶著同款的白色眼罩。
“哥哥，你買什麽好吃的啦？”
薑厭梨屁顛屁顛的從自己的臥室中竄出來，她上身穿著一個米色的露肩吊帶短袖，下半身是一個已經洗的有些褪色的牛仔短褲，腳上踩著的粉色拖鞋有些大並不是很合腳。
雖然薑厭梨青雉的臉龐給人可愛的感覺，但她的身體卻發育的已經初具規模，一雙腿也是又長又直。
隻是薑厭梨裸漏在外麵的皮膚，在她細膩光潔的胳膊與大腿上生出來許多的小蘑菇。
這些小蘑菇形態與顏色都各異，有的單獨生長出一個，有的是成捧的生出，有紅色的，有蒼白的，也有黑色的。
這是一種真菌感染的疾病，被感染者的身上就會長出這些奇奇怪怪的蘑菇，並且這種病沒有辦法醫治，因為體內的病菌根本沒有辦法根除。
如果不使用抑製劑的話，不出兩個月的時間，感染者就會被這些真菌吞噬。
薑厭梨的右眼就是因為長出一顆蘑菇導致失明，最後不得不把右眼的眼球摘除。
“有小蛋糕，還給你買了奶茶，今天你過生日，做幾道好吃的菜給你好好慶祝一下。”顧源看著自己妹妹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
“太好了！”
薑厭梨從哥哥手中接過奶茶立刻插上吸管吸溜起來，這是她最喜歡喝的檸檬水，酸溜溜的味道加上冰塊簡直不要太絕。
吸溜了一口檸檬水的薑厭梨忍不住眯起眼睛清瘦的身體不自覺的抖了個小激靈，喝了幾口之後將檸檬水順手放在桌上跟著哥哥來到廚房，發現了哥哥掛在廚房門把手上的青蛙。
“好可愛的青蛙，它竟然有兩幅身體兩個腦袋！哥哥，這是你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嗎？”
薑厭梨瞪圓了她的眼睛，粉嫩的小嘴巴不自覺張成O型，神色中帶著驚奇，同時還用她那靈巧的食指隔著塑料袋戳了戳那隻腮部呼吸一鼓一鼓的青蛙。
將食材放到案板上的薑衍塵回過身來看著自己妹妹一臉認真打量著青蛙的模樣不禁眯起眼睛笑了笑，她竟然把這隻青蛙當成生日禮物了。
“你要是喜歡的話，也可以養著它。”
“能行嗎？”薑厭梨的目光仍停留在青蛙身上。
“跟你的小烏龜養在一起怎麽樣？”
“可以哎，這樣它就有玩伴了，嘿嘿。”薑厭梨說罷便提著裝青蛙的塑料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她臥室的窗台上養著好幾個盆栽，盆栽裏麵都是蘑菇，有紅傘傘，有白杆杆。
薑厭梨坐到櫃子前，看著方形玻璃缸裏麵趴在石頭上睡覺的雙頭小烏龜說道：“小東小西，你們有新朋友了，開不開心？”
薑厭梨說著便直接把雙身青蛙放到了玻璃鋼中，不速之客的到來驚醒了小東小西，一龜一蛙都互相被對方嚇了一跳。
但是誰都沒有人數上麵的優勢，所以兩方各自拉開，躲在了方形玻璃缸的兩個斜對角處，互相打量著對方。
薑厭梨趴在桌子邊上，歪著腦袋看著雙身青蛙，“給你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對！有了！上麵的小青蛙就叫小北，下麵的大青蛙就叫小南好了！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嗯嗯合理合理。”
薑厭梨忍不住拍了拍手，對自己起的這個名字很滿意，這樣東南西北就湊齊了，這個生日禮物讓她很是滿意！
給小南小北取好名字，薑厭梨用鑷子從一個蓋子上紮著小孔的塑料盒中夾出一條通身白色的肉蟲，將這隻蟲子遞到小北的嘴邊。
但小北可能到新環境有些膽怯，所以並沒有張口吃，然後薑厭梨又把蟲子遞到小南嘴邊，小南直接就吃了。
薑厭梨心想，小南小北肯定也是公用同一個消化係統的，所以肯定一蛙吃飽兩蛙不餓。
又放了幾條肉蟲到缸裏麵讓它們自己捕食，薑厭梨起小噴壺往盆栽的蘑菇上噴了噴水，這些蘑菇要保持濕潤，缺了水可不行。
忙完園藝工作，薑厭梨又回到了廚房，準備幫哥哥做菜。
薑衍塵已經開始收拾菜了，此刻已經下午四點多，六點的時候他還要去上夜班，到明天早上六點下班。
“你把燒雞拆開吧，我來炒菜。”
“好~。”薑厭梨拿過裝燒雞的袋子，“嗯？三足？那我先吃個雞腿嘿嘿。”
薑厭梨拽下了燒雞中間的那條腿塞進嘴巴裏，一臉滿足。
“今天在家有好好學習嗎？”洗菜的薑衍塵問道。
“啊...哥哥，今天我過生日就不能休息一天嘛。”薑厭梨一聽學習的事情立刻皺緊了眉頭。
“好，今天準你一天假。”薑衍塵沒有在多說學習的事情，薑厭梨自從生病在家待了很長時間，學校的課業落下了很多。
薑衍塵希望妹妹以後能考上一個好大學，有一個好的出路。
但今天是她生日，就不打她的高興了。
半個小時的時間，薑衍塵炒好了三個菜，番茄炒蛋、尖椒肉絲、孜然肉片，再加上買的燒雞，齊活。
主食薑厭梨是一碗長壽麵，薑衍塵吃饅頭。
要不是因為妹妹過生日，他們三兩個月也吃不上這麽一頓，真的太奢侈了，吃完這一頓接下來的一個月要精打細算著來了。
“我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