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聞名霖州

寒風仍在吹,不知何時,雪又下了起來。

雪花點點,落在地上,可不消片刻,便又被最下麵的鮮血染紅,構成一幅妖豔的圖畫。

“殿下,你變了。”

不良帥又回來了,與離開時不同,眼下在他手上,還提著一隻滴血的袋子。

倒毋需打開,江子白很清楚,那裏麵裝著的,是先前跑掉的幾個莊稼漢子的腦袋。

“變了?不,我一直都是這樣。”像是記起了什麽,江子白竟單手掩麵輕輕笑了起來:“不良帥,你說,這些人迄今為止,因錢做的齷齪事,都是為了什麽?”

“活下去,僅此而已。”

不良帥的回答簡單,可江子白仍是在掩著麵輕笑。

大雪愈發急促,兩人猝然對視,眼眸深邃得像是沉了一潭池水,風聲瑟瑟,卻良久無言。

像是被凍著了,朱小八輕輕地嚶嚀一聲,江子白聞聲,隻用袖子擦了擦臉,順手將他從地裏拖出來:“把這裏收拾幹淨,屍體丟到城外燒了,放在我院子門口…嘖,晦氣。”

“是,殿下。”不良帥輕輕躬身,恍若得了恩賜,暴雪急促起來,遮掩著周邊地形。

屋子裏,楓翎雪等的有些急促,等到屋門被打開,她隻看見江子白染上一身血,拖著昏過去的朱小八進屋:“江郎…你殺人了?!”

聞言,江子白抬起眸子輕輕掃了麵前人一眼,旋即開口道:“嗯,宰的是城西殺婆子,我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小八怎麽樣了?”與尋常姑娘不同的是,楓翎雪並未因為江子白親口承認殺人,而被嚇得手足無措。

她穿好裏衣下床,挽起袖子便將指尖搭在朱小八的手臂上診脈。

“沒怎麽樣,這人隻是被殺婆子帶著的莊稼漢子打昏過去,真要說有什麽問題,怕就是在外麵晾了老半天,會染上風寒。”

江子白說得隨意,他還邊抓起桌子上的茶壺對嘴喝了起來。

“那明天該怎麽和官府解釋?”楓翎雪幽幽地看了眼江子白,但並沒被後者察覺:“解釋?我為什麽要和他們解釋?”

笑死,有不良帥兜底,隻怕官府上管事的人還沒找到自己,就要從大乾消失。

物理消失……

“那明天還去集市賣酒麽?”楓翎雪有些擔心,畢竟江子白沒告訴她,為自己等人犯下的事擦屁股的人,會是誰。

“賣,為什麽不賣?”

江子白輕笑幾聲,隻是不知道,等到了明日,那罩著殺婆子的人,發現自己手下的搖錢樹砍了,會是什麽表情。

…………

一大清早,江子白便吩咐朱小八將昨天釀好的所有桃花釀挪出來,除卻用去當做禮物送給朱響馬,以及自己留下喝的那份,其他的,都被搬上臨時尋來的老馬車。

馬夫一揚鞭子,便帶著江子白,拖上一車酒,吱吱呀呀朝集市趕去。

霖州城裏,釀酒的鋪子和莊子不少,它們近乎壟斷了當地的所有生意。

尋常百姓造私酒,大抵都隻用來自己吃。

像江子白這樣,才釀了三十來壇,便拉到菜市口叫賣的,少之又少。

“一壇四兩…二兩一壇?不中不中。”

四兩一壇,隻是江子白給自己釀造的桃花釀定下的起步價格,等到名聲打響,未來的價格,隻會水漲船高。

“有趣,區區夥夫造了私酒,才拉出來賣,就敢叫價四兩銀子,倒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要知道,當初醉人仙推出時,也隻賣一兩銀子。”

“強賣麽?”

“這倒沒有……”

等日上三竿,已經有不少人被桃花釀的酒香引來,圍在馬車前。

人群中,亦是有人認出了江子白的夥夫身份,一時間,眾人更是好奇。

像是明白了什麽,江子白輕笑一聲,端起幾壇酒便是拍開封泥,從後座拿出一排小酒杯,挨個倒了些酒進去。

頓時,那被酒壇封著的桃花香味更是濃鬱,引得眾人紛紛沉醉:

“這酒香…嘖嘖嘖,比起那醉人仙來,隻添不減。”

“各位,這一杯酒咱今日就不收銀子了,權當交個朋友!”江子白在將小酒杯分出去後,便朝著人群拱拳,眸子看向街對麵的望仙樓。

私酒要打出名聲,首選目的,便是霖州最大的酒樓望仙樓。

請眾人飲桃花釀隻是他目的之一,引起望仙樓注意,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我喝了!”

“來,敬你一杯!”

如江子白最初預料的那般,由蒸餾製出的桃花釀,不論是口感,還是香味,都比普通發酵酒要好上不知幾個層次。

尋常百姓家頭一次接觸這個酒,甚至以為自己喝上了禦用供酒。

而後,馬車前人聲鼎沸,若幹人馬,不論是有錢沒錢,都在朝著江子白擠過去:

“喂,給我來三兩!”

“我要半斤回家藏著!”

“奶奶的,能喝上這個酒,就算是給我神仙,我都不做!”

不消片刻功夫,除卻被江子白特意藏在馬車內廂的兩壇桃花釀,其他酒,都被拚命擠上來的尋常百姓買得幹淨。

而江子白此時依靠馬車,將裝著九十來兩銀子的錢袋子來回拋,眼眸,卻一直盯著望仙樓看。

還真是沉得住氣,這樣都能不過來問價格。

“誒!當家的,這裏麵還有兩壇酒,賣嗎?”

有人眼尖,發現了江子白藏在馬車內廂的兩壇桃花釀,可後者想都沒想,抬手便是拒絕:“不賣不賣,這是給人特意留的,還想要的話,過幾日再來。”

來人聞言隻得黯然離去,而後,一個小廝,打著望仙樓的燈籠,卻是找了上來:

“當家的,掌櫃請您過門一敘。”

江子白見狀,嘴角輕咧。

終於來了,不枉他等這麽久。

酒香不怕巷子深,這望仙酒樓,守望了這麽久,見他銷量這麽好,總會忍不住,好奇一二。

“這是你釀的酒?”

望仙樓的掌櫃先是拍開一壇桃花釀的封泥,從裏麵舀了一勺酒出來細細品味、

旋即麵色便是變得格外驚喜,但又被他很好地掩蓋過去:

“嘖嘖嘖,口感老了些,還是比不得二月春。”

二月春,洛陽遊湖畫舫的頭號老酒。

對此,江子白輕笑一聲,真當我是傻子不識貨了…

“掌櫃的好眼力,在下受教了。”

說完,他便是抱著酒壇子往外走。

這下,卻是直接讓望仙樓掌櫃的看傻了眼。

這小子,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他這可是望仙樓,又不是尋常酒樓,就望仙樓這每日上百壇酒的銷量,其他酒莊子,巴結都來不贏,隻有這小子,麵子都不給一個,掉頭就走。

“當家的,等等,等等…”

掌櫃的連忙賠著笑臉追出去,江子白也懂得見好就收,原地停下:

“掌櫃的可是有什麽事?”

裝,接著裝!

掌櫃的雖是心裏如此想著,但在他臉上,卻並未將之表露出來:

“嗬嗬,沒什麽,隻是當家的,您這酒還有多少,咱這望仙樓向來是來者不拒,喜歡吸收些新鮮血液。”

“這樣吧,今日我這掌櫃的就做一回主,一壇酒二兩銀子,有多少咱收多少。”

“四兩,少一錢都不賣。”江子白抱著酒壇子搖了搖腦袋,後者聞言,眉梢緊皺:

“你這定得太貴了,霖州縣裏沒多少人吃得起。”

嗬嗬,窮人肯定沒法日日續著,隻有那些地主老爺,才能天天泡在酒壇子裏。

江子白明知如此,卻又裝作惋惜:“既然這樣,那我再去別的酒樓問問,免得耽誤掌櫃的時間。”

“誒!等等!”

望仙樓掌櫃的咬著牙,像是不明白,這小小夥夫,哪來的這麽大麵子。

不過,這桃花釀確實是從未見過的好酒,至少比起霖州縣裏的那些酒,要好上不止一個層次。

若被其他酒樓看上了,搶占先機,那望仙樓會虧損的,便不止是這一星半點了。

“三兩五錢,我要七十壇。”

“成交,半個月即可。”

半個月?

望仙樓掌櫃的思索一二,確實,這酒比起春意濃那些老酒的周期要慢了些,但也得考量背後釀酒人的莊子有多大。

看麵前這年輕人的規模,三四個人便是頂了天,半個月出貨,似乎也不奇怪。

“可。”

“那這樣說定了,但掌櫃的,我得提醒你一聲,我需從你這抽一筆定金走。”

“定金?你要多少?”

掌櫃的聽到這,心裏已是隱隱感到些許不安:

“六十兩銀子。”

“六十兩?你怎麽不去搶!”

可江子白並未因此退縮,他僅僅是列了個條子出來:

“掌櫃的,你也知道,好酒得用好料,實不相瞞,先前這一批酒,便花光了我所有錢,要想給您交貨,實在隻能先預支一筆錢作備用,況且,我就住在這霖州城裏,跑不掉,您不放心,隨時可以來找我,是吧?”

盯著麵前人的眼睛,掌櫃的似乎想要從江子白眼眸裏找出些許遲疑來。

但叫他意外,良久過去,江子白的雙眸依舊堅毅,不帶動搖:

“好,六十兩我給你,但你要想清楚,我這望仙樓有的是人,你若跑了,我殺你全家!”

一袋銀子被砸在桌子上,掌櫃的聲音驟冷。

旋即,江子白將這錢袋子抄起來,笑得愜意: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