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言為定
月黑風高，伸手不見拇指。
兩道人影，加上兩道馬影，悄咪咪地遛向寨門。
“西門哥哥，我們這樣偷偷摸摸地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要不總寨主給你做？”
“我，我做不了。”
“這破位子誰愛坐坐去。咱們去找親愛的流雲哥哥不香麽？”
“可你的傷還沒好……”
“噓！小聲點，跟上。”
正當要摸上門栓的時候，有匹馬放了個屁。
霎時間，火光四起，亮如白晝。
西門空虛環視了一圈周圍舉著火把的山寨眾人，然後給了身邊那長臉玩意一個耳光：
“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朱二從人群裏走出來：
“不知寨主這麽晚還要去哪？”
西門空虛沒好氣地應道：
“撒夜尿。”
“帶著馬？”
“給我遞紙。”
朱二無奈地歎口氣，攤牌道：
“西門老弟，這總寨主的位置就這麽燙手嗎？”
西門空虛一臉苦相：
“我的好朱哥，就放過我吧。要不你來做這總寨主？”
“別別別！我何德何能？”
朱二連連擺手，又指著身後的一眾寨中老小說道，“難道你就這麽狠心，對他們不管不顧嗎？”
那幫老頭老太小屁孩緊跟著也喊了起來。
“公子啊，你可不能走啊。”
“總寨主你可是這裏的天這裏的地啊。”
“你可不能學那陳世美，負心將我們拋下啊。”
西門空虛：我去！誰編的這台詞？
看似狗屁不通，卻又穩穩站住了道德製高點……
突然一個光腚的小屁孩撲了上來：
“爹！”
擦！連這招都用上？！
也太狠了吧？
沒等他抬腿，旁邊就衝出個膀大腰圓的婆娘，把掛在腿上的鼻涕蟲給扒下來，順手抽一屁股：
“對不住啊，記錯詞了。”
西門空虛翻了翻白眼，垂頭喪氣地扭頭往回走。
身後眾人發出得勝的歡呼。
隻有蘇沐雪那丫頭看戲看得傻樂。
輾轉反側大半夜，西門空虛天沒亮就爬起來遛街。
拂曉的涼風吹一吹，心頭的煩躁也不覺輕了幾分。
黑風嶺十三寨，倒不如說是黑風嶺十三村。一個個寨子鑲嵌在群峰之間，就像埋在菠菜麵裏的一塊塊紅燒肉。
“這要是打造成高檔別墅區，那可就賺大發了。”
西門空虛出於職業習慣地感歎道。
穿越前他陳某人可是某知名地產開發商商業發展部的中層幹部。要不是猝死穿越了，估計他下個月就能升級成高層幹部了。因為排在他前頭的都被抓緊去了……
他之所以蹉跎十年，缺少的隻是溜須拍馬的功夫，而不是真打實幹的本事。
“在想啥賺錢的好玩意呢？”
背後突然一聲搭話，嚇了西門空虛一大跳。
回頭一看，一抹雪白晃眼。
“你這是棺材裏看鬼片——嚇死人呢？”
西門空虛不滿地瞪了竹絲絲一眼，瞅見她懷裏用鬥篷裹著個熟睡的小孩，“這個不就是昨晚那個……”
竹絲絲笑道：
“就是你那光腚的娃兒呀。”
西門空虛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
“哦！原來昨晚是你在背後搞的鬼！”
竹絲絲嬌媚萬分地橫了他一眼。
“討厭！哪有這樣誇人家女兒家的。”
這女人的全身上下，包括汗毛發絲呼吸語氣都是魅惑的武器……
西門空虛招架不住，轉而問道：
“你怎麽一大早抱著個孩子出來轉悠？”
“剛剛在寨邊上的墳頭撿回來的。”
“啊？”
“小寶昨晚跑丟了，我們找了大半夜才找到他的。”
“怎麽會跑到墳頭去呢？昨晚那大姐不是他媽嗎？也不管管？”
竹絲絲猶豫了一下，道：
“你傷口還沒合，別走動太多。咱們到那邊樹下歇歇吧。”
說著，她領著西門空虛找了塊樹墩坐下。
竹絲絲手腳溫柔，生怕弄醒了懷裏的孩子。
“昨晚那個不是他媽。或者說，其實我們人人都是他媽，包括我。”
見西門空虛對這拗口的回答充滿疑惑，竹絲絲解釋道：
“這黑風嶺原本哪有的山寨？不過都是些被逼得沒了活路的人報團取暖罷了。小寶是他爹一個人帶上山的。他爹死在之後一次寨子的保衛戰裏。
小寶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家家都留多半口，一起把他拉扯大。可現在這年景，世道越發不平，流民日日增多，大人都難得吃個半飽，哪裏還顧得上他。
這娃打小就強，有啥不開心的隻肯到他爹的墳頭去說。所以剛才我找過去的時候，這傻孩子正在那睡得香呢。”
竹絲絲轉臉看過來，眼裏沒有一點嫵媚：
“你剛才說能帶著寨子賺錢，可是真的？”
“假的。”
“哼，我不信。”
竹絲絲白了他一眼，“你這人就沒句真話。都說你是個一肚子壞水的二世祖，既沒本事又下流，但我看來可完全不是這樣。”
“誰特喵地編排老子？！”
西門空虛眉頭一皺，“楚流雲？”
竹絲絲沒給答案，而是問道：
“你幹嘛連總寨主都不當，非得要去找他？”
“說了你也不懂。我必須跟他再打上一場。”
“那他要是不願意呢？”
“那我就逼他打的。”
“你又不是他媽，逼啥？”
“……”
文明聊天就那麽難麽？
竹絲絲突然湊了過來：
“我有個辦法能讓他一定跟你打。”
“什麽辦法？！”
“小聲點，別把小寶吵醒了。”
見西門空虛趕緊捂嘴，竹絲絲笑道：
“你知道楚流雲來寨子裏找我是為何事？”
西門空虛猛地醒悟過來：
“你知道他師父的下落？！”
這讓竹絲絲也吃了一驚。原本還想賣個關子的，誰料人家開了金手指。
“用這個秘密來逼他跟你打，他絕對不會拒絕的。”
西門空虛往大腿上一拍：
妙啊！
可旋即又懊惱起來，手在大腿上煩躁地揉捏：
書上隻說“竹絲絲跟楚流雲耳語幾句，後者大驚失色”，可一直到斷更時都沒揭開謎底。
這隻管挖坑不管埋的作者真是個狗東西！
“過癮嗎？”
“啊？啥？”
西門空虛低頭一看，手掌蓋著的是竹絲絲的大腿。
立馬收回手掌，長出蘑菇。
“看來人家也沒瞎編排你嘛。”
竹絲絲橫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漲紅，也不追擊，轉而問道，“你想知道那個秘密？”
西門空虛重重點頭。
“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麽交易？”
“你要能把寨子帶起來，我就把那秘密告訴你。”
“這怎麽可能？！”
西門空虛兩手一攤，叫苦道，“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果要人人衣食無憂家家共同富裕才算達標，那我豈不是八輩子都得耗在這裏？”
竹絲絲想了想，又看看懷裏的孩子：
“這樣吧，如果你能讓小寶吃上碗飽飯，穿上條包腚的褲子，睡上個安穩的好覺。我就算你贏了。”
“這……”
西門空虛剛想拒絕，話到嘴邊又吐不出來，回想受傷的這幾天來：
有人把家裏僅有的瘦不拉幾老母雞燉了；
有人把家裏藏到過期了的金瘡藥拿來；
有人三天兩頭趴在窗口看他醒了沒有；
有人從蘇沐雪手裏搶過抹布給他擦身子......
這種狗屁不通的土匪寨子，能活著就算賺了，還想發展？
現在是武朝神宗年間。
其實除了國號不同，和皇帝不姓趙之外，和原本世界的北宋徽宗時期沒啥兩樣。照樣是頭上壓著個大遼，旁邊躺著個西夏。沒辦法，誰讓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架空曆史文既安全，又有市場。
同樣的，曆史的車輪不會因為換了車標就停止轉動。
這個寨子在書中的結局，注定是成為車轍下的一粒塵土——
“鐵蹄所過之處，一片白地，婦孺皆屠。”
就算我這隻螳螂再努力，又能怎樣？
可是......
清晨的陽光從厚厚的雲層透出來，撫摸在小寶的臉上，像是在擦去上麵的淚痕。
照在西門空虛身上，心頭莫名有股蠢蠢欲動的熱力。
他抬起頭，看著竹絲絲：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