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慌意亂,求而不得

隨憶剛踏進宿舍,就看到三寶圓圓的腦袋。

“阿憶,你回來了!”三寶心虛得格外殷勤:“我一直在等你!”

隨憶輕飄飄地賞給她一個眼神,走到桌前坐下。

三寶心知自己罪孽深重,笑嗬嗬地湊到隨憶麵前:“阿憶,你心情不好啊?我給你講個笑話啊?”

隨憶拿起水壺倒了杯水,沒搭理她。

三寶見隨憶沒反應,繼續聒噪:“從前有個好孩子叫三寶,然後有人欺負三寶,後來這個人死了。”

“……”三個人冷得直發抖。

“嘿嘿,”三寶把圓圓的臉湊到隨憶麵前,恬不知恥地問:“好笑嗎?”

“撲哧!”隨憶笑出來,攤上這種二貨室友她能有什麽辦法?

三寶拿起隨憶放在桌上的宣傳單:“咦,這是什麽啊?校園知識大賽?哇,冠軍可以拿好多銀子啊!”

妖女敷著麵膜湊過來看:“我也去我也去!”

“你?”三寶很嫌棄地看了妖女一眼,“你還是算了,你這張臉、這身材太膚淺,和咱們這所百年名校深厚的文化底蘊不符。如果你得了獎,人家會質疑這是選才還是選美!”

何哥點頭:“說得有理。”

“我有內涵的好吧!”妖女不服氣,抬頭挺胸和三寶、何哥對峙。

何哥指指妖女的胸前:“我們隻看到你的胸……”

妖女氣急,摘了臉上的麵膜質問:“你們摸著良心說,我沒才嗎?哎,三寶你摸哪兒呢?”

三寶的手被妖女推開,她占了便宜還不樂意:“你不是讓我摸著你的良心說嗎?”

妖女麵容抽搐,內心抓狂:“我讓你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你摸的不是良心!”

“好吧好吧,我不摸了。”三寶終於放棄,轉臉又揚揚得意:“你以為容量大就有內涵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量變引起質變!憑胸而論,我覺得我更適合去!”

隨憶、何哥麵容扭曲,齊聲抗議:“三寶,我們就不能換個衡量標準嗎?”

妖女看看自己,又看了看三寶,攤攤手認輸:“好吧,憑胸而論,你贏了。”

三寶立刻歡呼,隨憶微笑著總結陳詞道:“其生雖有涯,而猥瑣則無邊。”

果然從第二天起,三寶就開始做各種準備,整天戴著耳機,嘴裏嘰裏咕嚕的。

隨憶看了眼講台上照本宣科、連標點符號都不落下的年輕老師,歪頭看了眼三寶,問何哥:“她在說什麽啊?”

何哥搖頭,碰了碰三寶:“哎,你在幹嗎?”

三寶摘下耳機,一臉嚴肅:“我在練習Dongbeilish八級。”

何哥疑惑:“你什麽玩意兒?”

三寶繃著臉,猶豫良久,很不屑隨憶和何哥的智商,模模糊糊地哼出幾個字:“……東北話八級。”

隨憶、何哥低頭祈禱,上帝啊,你快收了這個妖孽吧!

當天晚上,妖女回到寢室便看到三寶對著電腦嘰裏咕嚕地念著什麽,看到妖女進來,張著嘴思考了幾秒鍾生硬地問:“你去哪兒撒?你爪子去了?”

妖女頓住,皺著眉,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三寶:“你說的什麽鳥語?”

三寶清清嗓子:“渝語。”

妖女一臉迷茫地湊近:“什麽語?”

隨憶摘下耳機,淡定地解釋道:“就是重慶話。”

妖女鄙視之:“重慶話就重慶話,還渝語!”

三寶辯解:“重慶簡稱不是渝嗎!這樣講比較洋氣啦。”

妖女後知後覺地發現隨憶、何哥兩個人都塞著耳機:“她是不是用所謂的‘渝語’轟炸了你們一晚上了?”

何哥點頭:“是的,自從她用‘沒得’‘要得’‘沒得撒子得’騷擾了我和阿憶一晚上之後,我現在基本不敢隨便開口亂說話。所以她尋找新的轟炸目標很久了,簡而言之就是,她等了你一晚上了。”

妖女愕然,看了三寶一眼,眼看著三寶奸笑著湊過來,極快地轉身:“我想起來了,我有本書落在隔壁了,我去拿下!”

說完,旋風般而去。

初賽基本上是看報名表,填得認真的基本上都過了。幾天後,隨憶和三寶便接到通知,順利通過了初賽。

複賽是筆試,隨憶做完了試題,微微斜著身子讓身後的三寶借鑒。

午後,陽光正好,隨憶又恰好坐在窗邊,暖暖的陽光照下來,她昏昏欲睡。

蕭子淵和溫少卿從隔壁教室巡考走出來。溫少卿一臉不情願,捏著胸前的工作證:“巡考?虧你想得出來!”

“多謝誇獎!”蕭子淵微笑著歪頭致意。

溫少卿還想說什麽,就看到蕭子淵停在原地看著某個方向笑。他順著視線看過去便明白了,然後戲謔著開口:“怪不得呢,你自己來放水就好了,非拉著我幹什麽。”

蕭子淵坦白動機:“一個人目標太明顯,找個人分散下注意力。”

溫少卿眯著眼睛忍無可忍,蕭子淵一臉恬淡地和他對視。

“蕭子淵!”溫少卿少見地咬牙切齒。

“嗯?”蕭子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我媽媽和你媽媽是同胞姐妹,而我又比你大三個月,按理說,你該叫我一聲表哥。”

溫少卿把臉轉向一邊:“你做夢!”

“哎,”蕭子淵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真懷念當年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麵叫我表哥的臭小子啊!”

“蕭子淵!”溫少卿罕見地炸了毛。

那天午後,據路人說,第一次見到清風明月的蕭子淵出招將溫潤如玉的溫少卿撩撥到發狂,並且得知兩人竟然是表兄弟的關係,紛紛感歎基因果然很重要。

片刻之後,兩個人收拾好情緒,把手言歡一起進了另一間教室巡考。

蕭子淵站在講台上看著睡得正香一臉慵懶的隨憶,嘴角輕揚。當年那一場競賽,她是不是也這樣和他坐在同一間教室裏,做完了試卷就開始蒙頭大睡?

當年如果他沒有睡覺,而是環視一下,是不是就能看到年少的小隨憶?那個還帶著嬰兒肥的小姑娘?

陽光下,她的側臉白皙晶瑩,連絨毛都帶著金色,柔軟可愛。

蕭子淵放在褲兜裏的手指動了動,忍住上前觸摸的衝動。

他忽然想去她的故鄉看一看,看一看那以小橋流水、才子佳人出名的地方,看一看到底是什麽樣的水土養育出了這樣一個女孩。

蕭子淵環視了一下整間教室,和溫少卿對視一眼,兩人很快離開。

隨憶打著哈欠出了教室,然後就感覺到三寶使勁碰她。她迷迷糊糊地看三寶,三寶一臉猥瑣地笑,邊笑邊用下巴示意某個方向。

蕭子淵站在教室前的連廊處,背著光,白色襯衣外罩了件灰色的開衫,下身同色係的休閑褲,更顯英俊不凡。過往的人不斷看過去,認識的衝他打招呼,他便微笑著點頭。

三寶興奮得上躥下跳:“剛才你睡著了,蕭師兄來巡考,他真的是踏著陽光走進來的啊,看得我春心**漾啊,最見不得高高瘦瘦的男人穿這種開衫了,帥死了!你看蕭師兄的腿好長啊……”

耳邊還是三寶激動不已的感歎,隨憶愣在原地,直到蕭子淵微笑著看過來,很快開口叫她:“隨憶。”

他整個人站在金色的陽光裏,清俊的五官舒展開來,笑得柔情四溢,那聲隨憶像是穿過流逝的時光傳到她耳中,低沉悅耳。

大概是看她不動,蕭子淵主動走了過來,卻是先看向三寶,還沒開口,三寶就舉起雙臂:“不用開口,我懂的,閑雜人等退避三舍,我馬上消失。”

隨憶很快回神,收拾好表情笑著問:“蕭師兄找我有事?”

蕭子淵遞給她一本國家地理,隨憶狐疑著接過來,一臉疑惑地看過去。

蕭子淵抬腿往外走:“這本雜誌不錯,拿來給你看看。”說完還特意回頭看了眼隨憶,交代著:“好好看。”

隨憶抱著雜誌回到寢室還是沒想明白,蕭子淵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拿了本雜誌給她看呢?

三寶坐在電腦前衝她笑,極盡猥瑣之能事。

隨憶無奈:“不是你想的那樣!”

三寶更開心了:“我什麽都沒想。”

“……”隨憶無語。

午睡之後,隨憶起床猛然看到床頭的那本雜誌,恍然大悟:大神說過要放水的啊!為了不辱使命,隨憶捧起雜誌仔細看起來。

三寶靠著極佳的眼神和隨憶一起進了決賽,出決賽名單的那天,班裏的群閃個不停。

某班長:隨憶和任爺進決賽了!我們到時候去給你們加油啊!

眾人響應:恭喜恭喜啊!

隨憶站出來:多謝。

三寶出場:同喜同喜,還要多感謝我的好眼神和阿憶的遮擋麵積小。

某妖女:有良心的人一定會請她吃飯,並強烈要求全班作陪!

眾人再次熱烈響應:同意!

群眾甲:去川香樓吧!

群眾乙:當然是去吃小龍蝦啦!

群眾丙丁戊己庚辛討論開來。

去吃自助吧!

還是火鍋好!

何哥總結:那就今天晚上在校門口見吧!

三寶插不上嘴:……

然後從電腦前離開撲向妖女、何哥:“紀思璿,何文靜,我恨你們!”

隨憶笑眯眯地看著三個人廝殺,最後三寶寡不敵眾敗下陣來,趴在隨憶腳邊求安慰。隨憶一邊曬著太陽看書一邊順著三寶的毛,這讓她想起家裏鄰居家那隻總是在午後呼呼大睡的老貓。

決賽在學校禮堂舉行,人氣很旺,分兩天,抽簽決定順序,三寶是前一天,隨憶是最後一天。

四個人到現場的時候裏麵已經擠滿了人,很是熱鬧。

隨憶、妖女、何哥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地等著三寶出場,看著台上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妖女感歎道:“這是年輕人的天下啊,請問我們到底是為什麽要來啊?”

何哥沒精打采:“我也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參加這種活動,以前學校也有的啊,怎麽以前不參加,現在都老了卻來參加?”

始作俑者隨憶心虛,思索片刻回答:“為了錢?”

何哥、妖女恍然大悟:“Bingo!原來是這個原因,你不說我都忘了,冠軍多少錢來著?”

何哥低頭去包裏翻:“等我找找宣傳單啊。”

“嗯,快找……”

逃過一劫的隨憶輕輕吐出一口氣,肯定不能告訴他們是蕭子淵缺零用錢了。

隨憶往前排評委席瞄了一眼,蕭子淵正垂眸把玩著手機,冷峻的側臉在燈光下幾近完美。他偶爾抬頭看一眼台上,打分的時候隨意寫個數字便遞過去。

忽然,他微微轉頭,麵無表情地往這邊掃過來,隨憶來不及躲閃,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不過短短幾秒鍾,他很快轉了回去,繼續低頭看手機。

隨憶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中間隔了那麽多人呢,燈光也暗,他不一定看到自己了。

幾秒鍾後,隨憶的手機震動,打開一看,是蕭子淵的短信,隨憶抖著手點開。

好看嗎?

隨憶崩潰,偷窺被抓包,她該怎麽回?

寫了刪,刪了寫,最後終於發了出去。

人太多了,沒看清。

蕭子淵很快回複:我是說那本雜誌。

隨憶抓狂,把手機扔回包裏,臉紅起來,怎麽現在蕭子淵越來越喜歡調戲她了?

蕭子淵許久等不到答複,她應該又窘迫又惱怒吧?收起手機,蕭子淵看向舞台,眼前卻是那張紅彤彤的小臉,他不自覺地唇角淺揚。

旁邊人看到他笑,愣了下,試探著問:“這個選手挺有意思的哈?”

蕭子淵點頭,似乎是在回答他,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是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卻在後麵,整個比賽的**在三寶上台時毫無預兆地洶湧而至。

男主持拿著卡片微笑著讀題:“請問京劇《貴妃醉酒》是哪位名旦的代表作?”

三寶站在舞台中央想了想,信心滿滿地回答:“李玉剛。”

主持人愣住,舞台下麵安靜了幾分鍾後便開始哄笑。

隨憶、妖女、何哥滿臉黑線。

男主持大概也沒遇到過這麽脫線的姑娘,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任同學真是幽默,這題就算了,我們換下一題,請簡述一下,屈原為什麽會投河自盡?”

三寶一臉猥瑣地回答:“因為……楚懷王移情別戀。”

“三寶……”三個人驚呼一聲,再次黑線,她當這裏是寢室嗎,這麽口無遮攔?

下麵的觀眾早就轟動了,炸開鍋一般喧鬧。

男主持黑著臉,看著三寶問:“你是來砸場子的嗎?”

三寶一臉嚴肅認真:“我說的是真的!你不知道啊,那我給你具體講講……”

主持人徹底懵了:“這……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三寶竟然還很得意:“我自己總結的啊。啊,對,還有阿憶給我講的。”

隨憶隻覺得五雷轟頂、萬念俱灰,在心裏默默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給三寶講野史了。她能把所有的野史串成一個故事,太逆天了。這是一個三觀崩碎又重建的夜晚。

三寶看到男主持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安慰道:“沒關係嘛,帥哥,我們都是大學生,思想很開放的。你看,連子都曰了,睡寒,然後知四娘之後調也。”

三寶一臉猥瑣地笑著問:“這些有點遠了,近的也有啊。采花賊是什麽意思你懂的吧,那你說采菊是什麽意思?陶老先生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乃古今野戰之典範也。”

至此,全場的氣氛衝向頂峰,下麵的哄笑聲和討論聲越來越大,紛紛打聽這個姑娘是誰。

專門前來加油的某班全體成員紛紛表示不認識此人,撇得一幹二淨。

最後三寶被轟下台,坐回了隨憶身邊。

隨憶、妖女、何哥很一致地往遠離三寶的方向挪了挪。

三寶一臉的不高興,憤恨不平地問:“為什麽把我轟下來!”

隨憶小聲回答:“因為你口味太重了。”

三寶拿下巴朝著妖女的方向點了下:“我和妖女不一樣,我的人生格言是不以**驚天下,但求口味重世人。”

妖女早已五體投地,雙手抱拳:“恭喜你,成功了,從今天開始你會紅遍整個X大,無人能敵。”

當晚的比賽結束之後,三寶還是憤憤不平,耷拉著臉。

妖女、何哥哄了半天也不見她情緒好轉,隨憶看了眼時間建議道:“我們去後門吃個宵夜?”

妖女、何哥本以為三寶會沒心情,誰知她下一刻就原地複活滿血狀態跳起來,一臉雀躍,剛想開口又停住,一臉害羞:“不要了,不要浪費錢啊,我也不是很餓了,要不我就去吃兩份擔擔麵吧,不吃別的了。”

妖女早已無語:“兩份……不吃別的了……你也不怕撐著。”

何哥雙眼無神地看著漆黑的天空,無力地感歎道:“我怎麽會和這種吃貨走在一起啊?”

隨憶特意退開一步拉開距離,微笑著回答:“因為……貨,不單行。”

何哥反應過來後轉頭找同盟:“妖女……她又黑我們。”

妖女一臉淡定自然,早已習慣:“她哪天不黑我們?”

何哥投降:“好吧。”

三寶則沉浸在去吃宵夜的喜悅中。當晚她叫的兩份擔擔麵和其他三人的麻辣燙紛紛落入她的肚中,回去的路上她一掃剛才的沉悶,一路蹦躂著回去了。

第二天隨憶上場,她聽到第一道題就睜大了眼睛,很快掃了一眼台下坐在第一排的蕭子淵。

他麵容依舊淡然,嘴角卻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很自然地和她對視著。

接下來幾道比較偏的題目幾乎都出自蕭子淵給她的那本雜誌。本來一路都很順利,可隨憶沒想到,最後和她爭冠軍的竟然是喻千夏。

看著舞台中央站著的兩個人,蕭子淵的眉頭輕微皺起,問身旁的人:“怎麽沒聽說喻千夏參加?”

溫少卿也是一臉疑惑,轉頭問了下負責人,然後附在蕭子淵耳邊回答:“說是昨天才加進來的,大四學姐嘛,快畢業了,又是學生會的,不好推就加進來了。喻千夏還是有這個麵子的。”

學校裏的老師評委和他們隔了幾個人,一個平時和他們比較熟的老師探身過來笑著調侃道:“子淵眼光不錯啊,兩個都是才女。”

蕭子淵淡淡地笑了下,溫少卿在旁邊無聲無息地幸災樂禍。

台下不少人都聽說過他們三個人的傳聞,所以台下充斥著歡呼聲和尖叫聲,氣氛高漲,而蕭子淵又恰好是評委之一,頗有二女爭夫的意味,圍觀者顯然比當事人更興奮。

蕭子淵眉目沉靜,抬眸看著台上,食指彎起輕輕敲著桌麵。

男主持明顯也有些激動:“好,接下來的幾道題都是帶著我們X大特色的,身為X大的學子可不能答錯喲。”

隨憶覺得無趣,無非是一些學校曆史、師生趣事方麵的問題。

“請問大屏幕上哪一位是學校第一任校長?請喻千夏回答。”

喻千夏自信滿滿:“我選A。”

“回答正確,下一題,請問外語學院最受歡迎的Miss Liang的口頭禪是什麽?”

隨憶想起那個思想、行事怪異的女老師,笑:“Who Tamade Care啊!”

“回答正確!最後一題,請看大屏幕,問這張手的合影裏,哪一隻是四大貝勒之首蕭子淵的手?請隨憶回答。”

隨憶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僵,盯著圖片開始走神,那一刻她真的有點相信緣分天注定這回事。原來她真的可以一眼認出蕭子淵的手,不用尋找任何特征,隻靠著感覺心裏便有了答案,似乎腦中還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可是……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開她和蕭子淵的玩笑了,雖然都是善意的,但……也是察覺到了什麽,現在的局麵不是她可以掌控得了。如果現在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真的認了出來,怕是更添了曖昧……

還有她在蕭子淵家裏看到的那份offer,他馬上就要出國了,他們之間尚未挑破的感情經得住異國戀嗎?蕭家的家世地位會接受單親家庭嗎?蕭子淵以後要走的路……

他們之間隔著的豈止是千山萬水?

她終究不會留在這裏,她和蕭子淵也不會是同路人。

隨憶平靜的臉上有一絲動容,緊抿著唇提了一口氣:“左邊第……第三個……”

主持人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惋惜,開口提示道:“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隨憶苦笑著看他:“不改了。”

男主持帶著惋惜:“很可惜,答錯了。現在請喻千夏回答,請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答對了這一題就是冠軍!”

喻千夏麵帶微笑,絲毫沒有猶豫:“左邊第二個。”

男主持好奇:“為什麽這麽肯定?”

喻千夏的聲音中毫不掩飾地帶著得意和自豪:“因為這張照片是我照的。”

台下曖昧的起哄聲此消彼長。

溫少卿轉頭看了眼蕭子淵,他依舊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舞台上的某個身影,看不出什麽,隻是下頜的曲線越發剛毅鋒利,很快便起身走了出去。

男主持笑著掌控場下的氣氛:“大家不要太激動,我們來看看答案吧。”

大屏幕上給出了合影的全圖,左邊第二個果然是蕭子淵。

台下靜了幾秒鍾,討論聲再次響起。

主持人看著這個聰慧的女孩子:“非常遺憾,請隨憶先回後台休息。”

隨憶微微笑著,又轉頭看了一眼大屏幕,往後台走去。

他的手修長有力,溫暖幹燥,這世上芸芸眾生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給她那份感覺,她怎麽會認錯。

蕭子淵翻著手裏的比賽流程和題目,原定的最後一題不是這道題,被人改過了。但即使被人改過,她也不該答錯。她明明心裏有了答案,那一刻眼裏有痛苦有掙紮,最終還是在出口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知道她與世無爭,知道她不會和別人搶任何東西,隻是沒想到他也在她可以拱手相讓的範圍內。

蕭子淵的呼吸加重,不斷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心底的怒氣。

隨憶沒回後台,而是直接出了禮堂。

蕭子淵不知何時退到了禮堂最後排的陰影裏,靠著柱子一言不發,眉目間冷峻不退,卻依舊勾著嘴角。

林辰猶豫良久,還是上前拍拍他:“隨緣吧,我這個妹妹沒有那個福氣。”

蕭子淵忽然抿起唇不發一言,臉色少見地難看。

林辰歎了口氣,一抬頭就看到站在台上領獎的喻千夏,她直直地看著蕭子淵的方向,沒有任何掩飾。

又是一對癡男怨女。

林辰無奈地搖搖頭走開了。

從禮堂出來,三寶、妖女、何哥憤憤不平:“怎麽能出這種題呢!真是的!阿憶,沒關係的!”

隨憶從台上下來後就異常沉默,三個人以為她輸了比賽心情不好。

隨憶一臉不在意地笑:“沒關係啊,真的沒關係。”

三寶有些顫抖:“阿憶,你還是不要笑了……我不要你請海鮮大餐了。”

隨憶沒像以往一樣和她鬧起來,而是笑了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從前的喻千夏總是一副大姐姐的樣子,今天卻忽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站到了她的對麵,無非是想用行動告訴她——我和蕭子淵認識這麽多年,他什麽事我不知道,你們才認識多久,你憑什麽和我爭?

高手出招就是非比尋常,不會哭哭鬧鬧,不多說一句話,直接用行動擊敗你。

可喻千夏卻不知道,她根本不會跟她爭,她從頭到尾都不是她的競爭對手。

身邊到處都是從禮堂出來的學生,還在討論著剛才的比賽,恰好她們前方兩個女孩子正討論得熱烈。

“真是巧啊,竟然是那兩個人爭冠軍,偏偏蕭子淵還是評委。你們說,蕭子淵到底喜歡哪個?”

“不是說前段時間‘畢業杯’,蕭子淵當眾默認隨憶是他女朋友嗎?態度那麽明顯。”

“是女朋友怎麽會連男朋友的手都認不出來?而且你看,喻千夏說那張照片是她照的時那麽得意。”

“也是,你說,喻千夏和蕭子淵是很多年的同學了吧,這次又贏了比賽,會不會就此翻身?”

“這你就不懂了吧,俗話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

“不過話說回來,兩個人相比,我還是比較喜歡隨憶。”

“……”

兩個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妖女碰碰隨憶:“不用在意她們說什麽。”

隨憶點頭,一臉豁達:“我不在意。”

走到寢室樓下,四個人整齊地停住。

妖女、三寶、何哥一臉不自然地笑打招呼:“蕭師兄。”

然後齊聲對隨憶說:“阿憶,我們先上去了。”

隨憶皺眉歎氣,真沒義氣。

蕭子淵站在樓前,不知已經等了多久。他的身影被燈光拉得長長的,在夜色中更顯清瘦,而他的臉上也是一片清冷。

隨憶看到他的時候竟然覺得心虛,站在原地不動,兩個人隔了幾米的距離陷入僵持。

最終還是蕭子淵走近幾步,站在隨憶麵前,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辰總是誇你聰明,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真聰明呢,還是真傻。”

他的聲音縹緲空曠,似乎隻是感歎。

隨憶忽然有些難過,心底深處竟然有種撕裂般的疼痛蔓延開來,她咬咬唇:“蕭師兄,我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兒。”

蕭子淵聽完沒再說話,很快轉身走了。

隨憶臉唰的一下白了,看著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定在原地,許久之後緩緩開口,聲音嘶啞:“蕭子淵……”

當晚隨憶失眠起身去衛生間,卻發現陽台上站了個人,走近了才發現是妖女。

“思璿?”她輕聲叫了聲。

妖女轉頭一笑,傾國傾城:“阿憶,你有多久沒叫過我的名字了?可我還是覺得叫妖女比較親切。”

隨憶把手裏的衣服披到她身上,覺得她有些反常:“你怎麽了?”

妖女臉上笑容未變,聲音輕快:“我和喬裕……不能一起出國了。”

隨憶愕然,在她心裏,無論別人怎麽樣,喬裕和妖女是一定會在一起的。

“怎麽了?不是學校都申請好了嗎?你去他的學校交流一年,回來畢了業,再過去讀研究生。是學校出了問題嗎?”

妖女搖頭:“是他家裏的問題,他不會出去讀研究生了。我是最近才知道他是喬柏遠的兒子,他父親已經給他安排好位置了,一畢業就會過去,以後……會一路高升吧。”

妖女說完又開始笑:“他竟然是喬家的孩子……哈哈……”

隨憶隻覺得難過:“他同意了?”

“本來是不同意的,可不知道他父親說了什麽,他還是同意了。”妖女眼裏都是痛楚,刻意壓低的聲音顫抖著:“我們說好一起拿普裏茨克建築獎的,可是他竟然同意了……”

隨憶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一切話語在此刻聽來都是蒼白無力的。

“那你們以後怎麽辦?”

“以後?”妖女深吸了口氣:“以後會越來越遠了吧?他做他的政客,我做我的建築師。”

“那你還出去嗎?”

妖女忽然轉過頭,淚流滿麵:“出去!我為什麽不去!那是我們的夢想!是他先放棄的,我自己也會去實現它!我一畢業就走!”

隨憶替她抹掉眼淚:“生在那種家庭,他也身不由己。”

妖女狠狠地抹掉眼淚:“我不怨他,我隻恨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招惹他,白白讓自己痛苦!”

別人都說此女如妖,甜到憂傷,他們卻不知道妖女雖然整天喜歡調戲人,卻是最死心眼的那種人,一旦入了眼便會上了心,寧死都不會回頭。

可敬也可哀。

隨憶躺回**卻再也沒了睡意,喬裕和妖女是不是上天對她的警示?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嗎?妖女說得對,當初不該開始,不開始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明知不會有好結果,為什麽還要開始?

也許她今天做的一切是對的。

畢業季很快來臨,學生會組織給大四的學長學姐開歡送會,去KTV唱歌。

隨憶和妖女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人,隻有喬裕身邊空了兩個位置,有熱心人招呼兩個人坐過去。

妖女倒也不在意,拉著隨憶坐了過去。坐下後妖女也沒什麽異常,隻是對喬裕不理不睬。

可隨憶就有些不自在了,她坐下後才發現旁邊是蕭子淵,剛才他坐在角落裏,燈光又昏暗,她沒看清,坐下後才發現不對勁,不自覺地往妖女那邊貼了貼。

她想起去年的聖誕節,那個時候妖女和喬裕的關係剛剛公開,兩個人羞澀甜蜜,而她則坐在蕭子淵身邊,兩個人暗渡陳倉。景似人不同,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隨憶偷偷瞄了蕭子淵一眼,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麽,連眼角餘光也沒給她一個,真生氣了吧?

隨憶邊想著邊往另一邊看了一眼,喬裕倒是和妖女如出一轍般地冷著臉。

唱歌的,喝酒的,玩遊戲的,包廂裏熱鬧非凡,隻是熱鬧很快被打斷。

話筒不知什麽時候傳到了喻千夏手裏,她點了首歌就站到了房間中央。

眾人紛紛歡呼,停下來聽喻千夏唱。

喻千夏微笑著看著某個方向,脈脈含情,伴奏聲一起,眾人忽然安靜下來。

莫文蔚的《他不愛我》。

我知道他不愛我

他的眼神說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

……

隨憶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看過的那個視頻,馮德倫和徐若瑄戀情公開的那天晚上,莫文蔚一個人在演唱會上偷偷地流淚,用力地唱:他不愛我……

隨憶清楚地記得莫文蔚邊唱邊流淚,臉上還用力地保持著笑容,那種笑容讓人心疼。

隻可惜馮德倫和徐若瑄也沒有走到最後,戀情隻持續了短短的兩年,他最終和舒淇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而莫文蔚也嫁給了初戀男友,身披婚紗的她笑得幸福甜蜜,他們終於各自擁有了自己的幸福。

隨憶抬頭去看喻千夏,希望她也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蕭子淵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地坐著,慵懶冷漠,垂著眼簾。

眾人看出門道,紛紛起身離開。隨憶剛想站起來就被蕭子淵抓住手按下去,他轉頭認真地看著隨憶,斑斕的燈光下,他臉上的鄭重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的聲音在紛雜的音樂聲中清明通透,衝擊著隨憶的耳膜:“之前我問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師兄,你想好了嗎?我以為我是清楚的,但現在我分不清,你我之間到底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隨憶漂亮的眸子裏忽地一閃,明明是不相關的話題,為什麽蕭子淵偏偏在這個時候重提?她和蕭子淵之間的種種,第一次被正式冠上“愛情”兩個字。

隨憶垂眸沉默,心怦怦直跳,頭皮發麻,終於鼓起勇氣看向蕭子淵,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在他越來越深、越來越冷的目光中沉默下去。

他的眸子漆黑,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讓隨憶想起小時候外公書桌上的陳年老墨塊,滴點水磨出來的墨黑亮明媚,黑得那麽徹底,那麽動人,又像無底的深淵,吸引著她錯不開目光,隻能束手就擒落入無底的深淵。

隻是此刻深淵裏帶著寒意,腕上的觸感也帶著涼意。

半晌,蕭子淵淡然開口:“今天這種局麵不是我所想,但我希望你能留下,在我身邊。”

隨憶的記憶一下子打開,那個時候她爸爸曾經對她媽媽說過類似的話,可是結果呢?結果還是他先背棄了他們的誓言,最終曲終人散。隨憶忽然慌了,急急地收回手去,掙脫開來走了出去。這次蕭子淵沒有阻攔,而是冷著臉慢慢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