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這天晚上，還有個人無法平靜，那就是孔玉愛。自郭曉嵐在老夫人家裏告訴她，成躍山在酒店裏有了相好的人以後，孔玉愛的心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因為在她看來，郭曉嵐出於對劉家繼承人問題的考慮，想離開劉家，曾說她和劉幼誠如何如何，因為他們清白，又是劉幼誠告訴了她，她離開了老師的家，後來是郭曉嵐知錯把她找回去的，兩個老師又說明了原因，她理解了，原諒了。現在又說成躍山在酒店裏有了相好的，這就太過分了，難道非要他們背上罵名，聽從她的安排嗎？要是那樣，她和成躍山以後還怎麽做人呢？

當想到成躍山會不會真有了相好的人，孔玉愛就更加心慌了。她想，郭曉嵐是高知識明事理的人，不會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隨便說話的。郭曉嵐應該明白這對成躍山對她孔玉愛意味著什麽。莫非成躍山在酒店真有了相好的人嗎？

不會的！這是孔玉愛發自心底裏的呼喊。這呼喊來自她對成躍山的信任和他們離開成家山村以前反複的議論以及他們曾經發過的誓言。她和成躍山從小在一起長大。成躍山自小誠實善良，愛她護她，她知道他有一顆永遠愛她的心。結婚後，她多次催促他一個人先出去，他不肯，堅持要出去，就一定兩個人一起出去。因為他們知道，一個人出去的人，有的和家裏的人離了婚，留下許多問題和遺憾。他們農村裏的人，都把家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所以他們一直堅持到，看著兩個孩子都大些了，才一起出來的。她相信成躍山不會變，不會忘記這些地。

不過，郭曉嵐給她說的那些話，還是不斷在她的耳邊響著。她耳邊帶著郭曉嵐說的話，回到了他們筒子樓的家裏。

楊桂淑、趙玉華、白文俠和王虎馴已經在家裏學習上了。他們看到孔玉愛回來了，就趕緊問她，帶去請教教授的問題有答案了沒有。

孔玉愛把抄的老師的答案，拿出來給他們看，讓他們先專著看看，看完以後，最好各人都抄寫下來，這樣容易記住，忘了時還能拿出來反複看，就能記住了。

在他們抄寫答案的過程中，孔玉愛又想成躍山的事。她想最好能和成躍山一起說說話，就能知道虛實了。可成躍山、成富山和柴永都回來得很晚，平時也很少有說話的機會，該怎麽辦呢？

白文俠抄寫完，就到孔玉愛跟前，問她遇到的新難題。孔玉愛知道的，就告訴她。不知道的，就記下來，明天再帶到老師家裏問老師。

很快幾個人都抄寫完了，就都圍到孔玉愛跟前來了。孔玉愛有了事忙，便把煩心的事放到了一邊。

和往天一樣，到了規定的時間，大家都自覺地散了，各到各自的屋裏去睡覺，這屋子的外間裏就隻剩下了孔玉愛一個人。

如果是往天，孔玉愛會躺下就睡，很快就能入睡。然而今天，她躺在**怎麽也睡不著。滿腦子還是成躍山的事，耳邊還是不斷響著郭曉嵐說的話。她等成躍山回來，感到時間過得很慢。

孔玉愛終於聽到門外極輕的腳步聲。這時，她卻忽然不想探問成躍山了。她甚至怕成躍山看出來她心裏存著事，要問她，她該怎麽辦呢？孔玉愛意識到，她必須跟往常一樣，往常成躍山回來時，她都睡著了，於是她馬上合上了眼，裝作睡著了。

成躍山和柴永幾乎悄無聲息地開門進來了。柴永進裏屋後，很快關上了裏屋的門。成躍山輕步來到他們的床跟前。

黑暗中，孔玉愛眯縫著眼注意看成躍山，隻見成躍山額頭上有汗，明亮的眼睛在看她。她能看出成躍山的眼睛裏充滿著對她的愛和渴望。往日多數的時候她都睡著了，沒有看到過他站在床前這樣地看她。少數的時候，會在酣睡中被他抱醒。那一定是他不能忍受了。今晚她看到他那樣的眼睛，特別受觸動。很想叫他抱住了。

可成躍山沒有。成躍山看著她，他的臉不斷接近她的臉，她都能夠感覺到他那急促的氣息了，他卻在這個時候控製住了自己，離開了她，站直了身子。

孔玉愛很是失望。但她很高興，她知道成躍山沒有變。她依然眯縫著眼，深情地看著他，看他還會怎麽樣。

成躍山站在床前脫了衣服，非常小心地到了**。他生怕驚醒了孔玉愛，慢慢地在孔玉愛旁邊躺下來，又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孔玉愛，然後給孔玉愛掖了掖被子，才躺平了身子，合上了眼。

孔玉愛一直按捺住內心裏的激動，看著成躍山的每一個舉動。她希望看到成躍山無法忍受的那一刻，可成躍山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讓孔玉愛想到，那無數個沒有動她的晚上，成躍山一定都是這樣忍住的。她心中對成躍山的那種疼愛，使她無法再裝睡沉默了。那種對於成躍山的疼愛，就像火山一樣突然間爆發，使她猛地翻過身來，抱住成躍山狂吻，吻他全身的一切地方。這樣主動地**，孔玉愛還是結婚以來第一次，她感到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瘋狂過，幸福過。

成躍山愛的**心一旦被孔玉愛點燃，其巨大的爆發力，其瘋狂的程度，更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簡直就像要把孔玉愛吞下去。

兩個人過了一回結婚後最難忘、最幸福的夫妻生活。

當他們雷雨過後，喘息在彼此懷抱裏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裏屋裏還有人，於是馬上屏息下來，鑽在被窩裏偷偷地樂。

夜很寧靜。愛情總是在這寧靜的夜晚，顯現出其非凡的美麗和迷人的光彩。愛情讓忙碌和喧囂伴隨了一天的人們，在寧靜的夜晚得以放鬆身心，休整，享受，為來天積蓄力量，催化靈感。

人世間沒有比愛情更純潔更偉大的了。難怪從古至今的文化裏，無不包含著濃濃的愛情在裏邊。愛情使人類生生不息。愛情使社會興旺發達。愛情是不老的樹，不謝的花。愛情真正稱得上是萬歲萬萬歲啊！

然而，卻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享受到愛情的幸福。據說在中國，不幸福的婚姻比較多，單身男女，尤其是單身女子很多。這是一個很值得關注的社會問題。郭曉嵐和劉幼誠的婚姻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他們的婚姻非但沒有幸福，而且充滿著痛苦和悲哀。他們都是文化水平很高的人。他們的長輩也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最終能走出痛苦，獲得幸福嗎？筆者在寫到這裏的時候，都很難分析得出來，他們將會是怎樣的結局。

劉幼誠和郭曉嵐又度過了一個痛苦的夜晚。

郭曉嵐從街上回來以後，和衣蒙頭就睡。劉幼誠苦苦地哄她。郭曉嵐知道再給劉幼誠說什麽都沒有用，就用沉默應對。劉幼誠哄了好一陣子之後，沒有了可哄的話，便不再說了。

接下來，要是兩個人都能安心地睡覺，也算還好。可那樣的環境氣氛，能安心地睡覺嗎？不能。郭曉嵐因為有黎百度，情況比劉幼誠要好些。為了擺脫糟糕的心情，她便想黎百度。想著，想著，心情變好了，還做了個與黎百度交好的美夢。劉幼誠幾乎一夜沒有入睡。不過，到該起床的時候，他倒有了一個解脫自己的想法，他想郭曉嵐鬧氣總會過去的，因為她知道家裏人都對她好，家裏人也都敬佩她對劉家祖先的孝心。他也知道，郭曉嵐越是鬧得厲害，家裏越不會聽她的話。劉幼誠還認識到，他是家裏人中關鍵的一個。他絕不能在郭曉嵐鬧的過程中生氣，說出不該說的話。他要沉住氣，這是對他的考驗。

郭曉嵐怕劉幼誠再嘮叨什麽，快速起床，洗漱完畢就離開了家。她已經想好，以後不再做劉幼誠的工作了，因為給他做工作沒有用。她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冰岩的身上。隻要冰岩和成躍山成了，孔玉愛和劉幼誠不用說就會到一起。她以後要做的，就是要和黎百度拉緊關係，千萬不能放鬆了她命運中的這個至愛的人。

劉幼誠聽到郭曉嵐開門走了，也很快離開了家。

郭曉嵐在路上想，她在華興的工作，隻要她在一天，她就盡心盡力做一天，不能叫人說她沒有把華興的事業管理好，她也要留給爸媽的一個想念，讓他們知道她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她永遠念著他們的恩情，她永遠希望劉家的產業興旺發達。

所以，郭曉嵐一到辦公室，就開足馬力展開了工作。

孔玉愛做完了老師家的衛生，要去給老先生添茶水，走到書房門前，見門開了個縫兒，便停住腳步先朝裏邊看了一眼，看到老先生正站在他父親的遺像前凝神地看著，似乎還在無言地訴說些什麽。這讓她一下想到，郭曉嵐給她說過的話。郭曉嵐說，不要光聽她爸怎麽說，是孔玉愛了解得還不深，她爸其實很在乎家族的繼承。孔玉愛過去不曾注意過老先生看父親遺像時的表情，今天注意時，她就回想起來，其實這樣的情景，她過去看到過多次了。老師是在為家族的繼承憂心嗎？

老先生看到了門外的孔玉愛。他離開父親的遺像，對孔玉愛說：“進來吧玉愛，其實沒有必要來給我加水，我自己是能做的。”

孔玉愛解釋說：“這是我小輩人該做的，老師想活動在屋裏走走就行了。”

老先生注意到了孔玉愛說她是小輩人該做的話。以前遇到他表示不好意思的時候，孔玉愛都說是她該做的。老先生覺得孔玉愛今天加了小輩人三個字，讓他感到親切，好接受。他把這個意思給孔玉愛說了出來，問她是怎麽想到加了小輩人三個字的。

孔玉愛深有感觸地說：“是前些天我在超市買菜的時候，聽了一個老太太對她家的保姆說的話後，想到的。那老太太對那保姆說，不要在外邊對人說她的主人如何，如何，就說她家裏的什麽人不好嗎？我當時聽出來，那老太太是不願意在她和保姆之間隔一層，願意是一家人那樣的。後來我就想，我在老師家裏，更應當是一家人那樣。以前我說是我該做的，就有點我是做保姆的，就該那樣做似的。實際我是這家裏的小輩人，理應這樣做。”

老先生聽了很高興，稱讚孔玉愛是個到處用心的人。他滿意地說：“其實在你第一天來到這個家裏的時候，我就給你說了，你來這個家裏，不存在誰侍候誰的問題。我們絕不拿你當外人看待。你今天加了小輩人三個字，讓我心裏感覺很舒服，很好。”

孔玉愛感謝老師對她的鼓勵，說她其實早應該明白的，還是動腦筋不夠。

老先生繼續誇獎孔玉愛說：“你相當動腦筋了，在菜市場裏聽到別人的一句話，都能聯想到自己了，很不簡單的。”他接著問：“你剛才注意我看父親的遺像，是否又想到什麽了呢？”

孔玉愛大著膽子老先生問說：“我是想到了個問題，正想問老師。我曾聽曉嵐姐給鍾老師說，老師沒有放下家族繼承的事，是這樣嗎？”

老先生搖搖頭說：“你曉嵐姐說我沒有放下不對，準確地說，是沒有忘記。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還能不放下嗎？不放下也得放下了。你曉嵐姐是否給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孔玉愛說沒有。她覺得她不能給老師傳郭曉嵐說的那些話。但她說，曉嵐姐對家裏的這事是很關心的。

老先生聞言又感歎地說：“你曉嵐姐是個好孩子，非常重情義。一看到曉嵐，我就會想到她的父親、我的摯友。一晃曉嵐的爹都走了20多年了。20多年陰陽相隔，彼此無緣，令人傷心啊。”他說著，扭頭去看郭曉嵐父親的遺像，眼眶又濕了。

孔玉愛看著老師，不但想到了郭曉嵐的父親，也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她想，她和郭曉嵐是很相似的。她為郭曉嵐傷心。她這時候覺得，不管郭曉嵐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她都不能怪郭曉嵐。

老先生擦了把眼淚，在書桌前重新坐下來說：“人生一世很短暫，就是活到百歲，也是眨眼間的事情。人活著的時候，有件事情最為重要，那就是不能負人，不能忘記家人恩人和朋友們的囑托。我快是70歲的人了，沒有大的成就，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沒有做過虧心的事。我兒子幼誠也是好孩子，他隻是懦弱了些，但他有幸有曉嵐，曉嵐能補他的不足。”

孔玉愛點頭說：“老師說得很對。”

老先生又說：“這個家裏值得慶幸的，除了有曉嵐，又有了你。你不但能幫助我們安度晚年，也能幫助曉嵐、幼誠過好他們的生活，讓他們經營好華興的產業。希望你莫要計較曉嵐說過的一些話。”

孔玉愛說她記住老師的話了。老先生叫她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勞，有時間坐下來多看點書。孔玉愛謝過老師，離開書房，又到琴房裏給老夫人添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