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孔玉愛扶著老夫人,帶著彩虹回到老夫人家裏,給老夫人沏茶,給彩虹衝彩虹愛喝的咖啡,把她們安頓下來後,趕快去廚房裏擇菜,準備做午飯。

劉幼誠來到老夫人家裏。

孔玉愛見郭曉嵐沒有來,一邊沏茶,一邊問劉幼誠,郭曉嵐怎麽沒有來。劉幼誠搖了下頭。

老夫人便問劉幼誠:“曉嵐怎麽了?”

劉幼誠回答說:“她說身上不舒服。”

孔玉愛正好過來,聞言有些緊張地問:“是不是病了?我去看看。”

老夫人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不用,她八成又在鬧情緒吧,事都做了,還要怎麽著呢?”

孔玉愛見老夫人生氣了,不敢多說什麽,但心裏很著急。她見彩虹去了衛生間,就在衛生間門口等著。等彩虹出來後,她把彩虹叫到樓上他們的房裏問彩虹:“你媽沒有來,不知是生病了還是怎麽了,你給你媽打電話問問,如果能來還是來吧,就說是奶奶叫你打的電話,要你媽來的。”

彩虹拿起電話就要給她媽打。孔玉愛趕緊攔住她,問她想好了怎麽說嗎?說不好,會惹起媽媽和奶奶不高興的。彩虹就把孔玉愛教她的話複述了一遍,孔玉愛這才滿意地放開彩虹。

彩虹打通了電話,也說得很到位。但她媽說,她不去,她身上難受,去不了。彩虹就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了。孔玉愛在旁邊看著很著急,郭曉嵐那邊就把電話掛了。

這樣的情況,該怎麽辦呢?孔玉愛想。她分析,郭曉嵐一定是在鬧情緒。從劉幼誠那裏她就能看出來,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一定很緊張。周末一家人團聚,是解決他們之間關係問題的好機會。郭曉嵐不來,就要拖下去了。這不但對他們夫妻不好,對工作不好,對老夫人和老先生也不好,他們會持續生悶氣的。

怎麽辦呢?孔玉愛想了想,就過去告訴老夫人說:“老師,我聽彩虹給她媽打電話了,聽曉嵐姐說話的聲音,很像是生病了。我想去看看,如果需要去醫院,我可以拉她去醫院看看。”

老夫人明白孔玉愛的好意,同意她去看看。

郭曉嵐聽到敲門聲,猜出是孔玉愛,不做聲,不開門,心裏想,這個孔玉愛,非來煩我幹什麽呢?我不去,你不正可以和劉幼誠隨便些嘛。

孔玉愛敲了好長時間的門,叫了好多個姐姐,說了好多的話,最終都沒有把門叫開,隻好回去了。

她編了段話給老夫人說:“曉嵐姐是病了,渾身無力,不想動。我要拉她去醫院,她不肯去,叫我在藥店裏買了藥吃了。曉嵐姐叫爸媽不要為她操心,說她沒有大病。”

午飯因為缺了郭曉嵐,顯得很冷清。

直到晚飯後,劉幼誠帶著彩虹走了,孔玉愛在老夫人的催促下離開時,老夫人還是不開心。

這天晚上,孔玉愛大半夜沒有睡著覺。她在為劉幼誠和郭曉嵐兩口子之間的關係不好擔心,也在為老夫人和老先生擔心。

成躍山整天為了工作奔忙,又有柴永跟在身邊,這讓冰岩覺得實在找不到獨處的機會。後來,冰岩想,感情的事,是需要以感情為基礎的。成躍山如果沒有這方麵的感情,她硬要怎麽樣,隻會把成躍山嚇住了,欲速則不達,先前的事已經是教訓了,她得改變辦法,應當從培養成躍山的感情入手。成躍山是從農村深山裏來的,要先讓他成為城市裏的人,有了城市人的情感,才好往下進行。成躍山整天忙工作,連點娛樂活動都沒有,這樣的情況,怎麽能叫他變成城市人呢?

從這個思路出發,冰岩琢磨出了一個可以叫成躍山開竅、使他成為一個城市人的辦法。隨即,她就把成躍山叫來了。

冰岩對成躍山說:“酒店夜總會那裏工作不太得力,我想請你晚上下班以後,到那裏照看照看,既能幫那裏做點工作,也可以在那裏娛樂娛樂,放鬆放鬆自個的身心,你看行嗎?”

成躍山滿口答應說:“行。冰總經理有什麽具體的要求嗎?”

冰岩作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公事公辦地說:“沒有什麽具體的要求。我給那裏的經理說一下,你不要有什麽壓力和顧慮,勞累了一天,到那裏以後,放開了,讓自己輕鬆愉快起來,是最好的。”

成躍山答應了。

在成躍山走後,冰岩又把喬芙蓉叫來囑咐了一番。她要喬芙蓉告訴夜總會的人,成躍山去那裏是放鬆娛樂自己的,不是去幹活的。要夜總會的人教他跳舞,讓他學會怎麽娛樂。

成躍山從冰岩辦公室出來,就找到柴永說,他從今天起,每天下班後都要去夜總幫忙,回家肯定很晚了,叫柴永下了班先回,不要再等他一起回了。

柴永執拗地說:“我一定要和大哥一起回,這是我老婆給我下的命令,我要一個人回去,我老婆會把我趕出來的。”

成躍山實際是願意叫柴永等他一起回的,因為那樣他才最安全。於是他說:“今天一起回可以,以後的事,你和趙玉華再商量商量吧。”

晚上下了班,成躍山臨去夜總會前又對柴永說,願意去夜總會看看熱鬧也行,願意休息就在後廚休息,夜總會完了活,他就給柴永打電話。柴永說,他不看那熱鬧,他就在後廚等著,叫成躍山有事時,隨時給他打電話。

成躍山到了夜總會,那裏的經理和工作人員都對他很尊重很熱情。成躍山問那裏的經理,有什麽需要他幹的事。經理說,暫時沒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事,要他快坐下。

女服務員就要給成躍山上飲料,問他是喝咖啡、啤酒還是別的什麽。成躍山連連擺手說,他什麽都不喝。他見服務員給顧客送水,馬上加入了送水的行列,幹起了服務員的活兒。

經理囑咐幾個漂亮的女服務員去請成躍山跳舞。成躍山對女服務員說,他不會跳,也不學,把幾個女服務員支走了。

喬芙蓉把成躍山的情況匯報給冰岩以後,冰岩毫不在意地說:“不著急,得有個過程,慢慢習慣了,他會和那裏的人打成一片的。”

成躍山第一次到夜總會,就發現了夜總會的一個重大缺欠——這裏沒有主持和領銜唱歌的歌手,都是住酒店的顧客來夜總會,自唱自樂,唱得普遍水平偏低,不但顯得比較亂,也引不起大家的共鳴和興趣。成躍山想,要是有個像樣的歌手在這裏主持,領唱,情況肯定會好許多。於是,他想到了娜仁托雅師母。

這天晚上,筒子樓孔玉愛他們家裏很熱鬧。成富山轉了警,破例按時回家,還買了酒和熟肉等,與家裏的人一起慶賀他的好事,感謝家裏人對他的支持和幫助。

因為成躍山和柴永還沒有回來,孔玉愛就說:“先邊吃邊喝等著他們倆,他們倆回來會很晚的。”

有了孔玉愛的話,酒席就可以開始了。成富山便說:“那就依大嫂的意見,先開始吧。我能有今天轉警,全因這個家裏的人,大力地支持和幫助,尤其是大嫂和大哥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是大嫂和大哥帶我和桂淑走出了大山。也是大嫂和大哥給我在工作上出主意,想辦法,擔責任,才使我做出了些成績來,比方幫教索萌和促使那個盜竊團夥轉變。正因為如此,所裏才把僅有的一個轉警指標給了我。我先敬大嫂一杯。”

王虎馴看著成富山敬了孔玉愛,敬了大家,覺得這裏就剩他一個男人了,該他回敬成富山了,可他的手剛抬起來,就被白文俠打下去了。

白文俠當著大家的麵損他說:“別以為這裏除了二哥,就你王虎馴是個男人了,該你說話了。是男人,就要做出像大哥二哥一樣的事來,才算數。”

她的話引得大家全笑了。

王虎馴要笑,笑不出來,就衝白文俠說:“就你能,你說吧。”

白文俠衝他揚揚臉說:“我不像王虎馴那樣不懂得規矩,下邊該說話的是大嫂、二嫂和三嫂。”

孔玉愛端起酒來回敬成富山說:“祝賀富山工作出色轉了警,給成家山村,給進京的農民長了臉,爭了氣。希望你再接再厲,不斷立新功,做貢獻。”

在孔玉愛說這些話的過程中,白文俠用眼神,盯住王虎馴看著。王虎馴假裝沒有看到白文俠的眼神,隻用敬佩的眼光看著孔玉愛。

接著是楊桂淑說話,敬酒。她感謝家裏的人對成富山的支持和幫助,感謝孔玉愛和成躍山對他們的支持和幫助。她說:“我們以前對大嫂大哥,對趙玉華和柴永,對白文俠和王虎馴都關心幫助不夠,以後要盡量做好我們該做的工作,希望大家以後及時指出我們的缺點和錯誤。”

趙玉華說了很多感謝的話。她對這個家裏的好感特別深。孔玉愛、楊桂淑和白文俠三家的六個人,對她,對柴永,真像對自己的親人一樣。她怕有人知道她過去和高大的事,尤其擔心柴永知道點什麽。他們三家的六個人把守這秘密比她還把守得嚴,所以她一有機會,就會說許多感謝他們的話。

在接下來的聊天中,趙玉華還給孔玉愛說了一個重要的事。趙玉華告訴孔玉愛,高大也到他們公司了,在他們公司的工地上開推土機。高大的老婆孫麗,也來北京了。高大找了任俊傑,任俊傑把孫麗安排在工地上送開水,是臨時工。

孔玉愛聽了說,這是好事,高大的老婆來了,又有了工作,他們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她要趙玉華以後多注意,沒有事少和高大接觸,以免孫麗產生懷疑。趙玉華說她記住大嫂的話了,以後一定多注意。楊桂淑還給孔玉愛說,她告訴高大,大嫂對他很關心,希望他以後好好地幹工作,多疼愛他的老婆孫麗。

成躍山和柴永回來了。他們聽說成富山轉了警,高興地祝賀成富山,一起坐下來喝酒敘談。成躍山告訴大家說,他又接受了點新的工作任務,冰總經理要他晚上下班後去夜總會幫忙,所以往後每天都會回來得很晚。

幾個人聽了,都說這是好事,說明成躍山能幹肯幹,酒店的領導很看重他,相信他又會做出新的成績。

成躍山接著告訴大家說:“以後柴永兄弟就不用等我一起回來,可以早點回來了。”

趙玉華搶在柴永前邊說:“柴永不能早回來,一定要和大哥一起回來。”她轉問柴永:“你給大哥說了這意思沒有?”

柴永趕緊表態說:“我給大哥說了,還和過去一樣,不管多晚,我都要和大哥一起回來。”

趙玉華讚許地說:“這就對了,還和過去一樣,一定要一起回來,負責大哥的安全。”她還囑咐柴永:“大哥去夜總會幫忙,你不能在酒店裏閑等著,應當跟著大哥,眼裏有活兒,多做活兒,也給酒店裏多做點貢獻。”

柴永點頭說:“我記住了,我一定找活兒幹。”

這時,白文俠又把矛頭對準王虎馴說:“王虎馴,你看到了吧,這家裏四個男人有三個都在加班加點地做貢獻進步,就你一個男人沒有出息,每天晚上就知道紮在我們女人夥裏。”

她的話又引得大家笑了。

成躍山在這種場合下也不忘工作,他對大家說:“我今天第一次到夜總會去,發現夜總會有個大問題,就是那裏沒有歌手沒有主持活動的人,都是顧客自發的娛樂,顯得比較亂,引不起人們的興趣。這讓我想到了娜仁托雅師母。如果娜仁托雅師母能去夜總會作歌手,當主持,肯定受歡迎。”

孔玉愛聞言忍不住拍手說:“我正在琢磨應當給師母找個工作呢,如果能去五洲大酒店夜總會唱歌做主持,是太好了。因為師母最適合幹這個。”她隨即就囑咐王虎馴,要他明天就給圖師傅說說,看圖師傅什麽意見。成躍山也要把他的意見告訴給冰岩總經理。如果圖師傅和酒店裏的領導都同意,那麽她明天下了班就到圖師傅家告知師母,估計師母肯定同意,明天就可以把這事定下來。

第二天,王虎馴一到修車鋪,就把成躍山想請娜仁托雅師母去夜總會唱歌做主持的事,給圖師傅說了。想不到圖師傅卻不同意。

王虎馴愕然,忙問:“這樣好的事,師傅為什麽不同意?”

圖師傅黑著臉說:“我養得起老婆,不需要她出去掙錢。”

王虎馴一聽,就沒有敢再說什麽。修完一輛車後,他給成躍山打了電話。

成躍山剛給冰岩說了師母的事,得到了冰岩的讚同。但隨後王虎馴的電話卻讓他感到失望。這該怎麽辦呢?他看了看鍾表,這時正是孔玉愛看書學習的時間,就撥了一下老夫人家的電話,然後掛了電話等著。

孔玉愛一看是從酒店打來的電話,就撥過去問。成躍山把圖師傅不願讓師母去唱歌做主持的事說了。

他問孔玉愛:“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晚上你還去圖師傅家裏嗎?”

孔玉愛想了想說:“我還去。我要爭取把圖師傅的工作做通了。”

老夫人在孔玉愛接完電話後,問孔玉愛是什麽事。孔玉愛如實給老夫人說了,並問老夫人去沒有去過酒店夜總會。老夫人說她去過,成躍山發現的問題沒有錯,那是夜總會的一個重大缺欠。她要孔玉愛給圖師傅和娜仁托雅好好做做工作,力爭娜仁托雅能去夜總會唱歌做主持。那樣夜總會一定會招人,生意會很好。孔玉愛說她一定會盡力的。

孔玉愛給老夫人換了新茶水,要老夫人再去彈彈琴。老夫人問孔玉愛,學習結束了嗎?孔玉愛說結束了。她說著,端起老夫人的茶杯,送老夫人到琴房。琴房裏很快響起了優雅動聽的琴聲。

自從那個周末,孔玉愛從郭曉嵐處回來,給老夫人說了假話,老夫人就信郭曉嵐是病了,所以第二天,老夫人給郭曉嵐打電話,詢問了她的病情。這樣一來,她們倆說上了話,僵持的局麵就打破了,郭曉嵐和老夫人之間的關係又變好了。這讓孔玉愛認識到,善意的假話,有的時候說說還是有好處的,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孔玉愛又到書房給老先生續茶水。

老先生正在書房裏抄寫王羲之的《蘭亭序》。孔玉愛給老先生續完茶水,站在旁邊看老先生寫字。老先生停下來問孔玉愛,知不知道《蘭亭序》?

孔玉愛表示慚愧地說:“不知道。一定是很有名的文章吧?”

老先生點頭說:“你說得不錯,是很有名的文章,也是很有名的書法。我以後會給你詳細講《蘭亭序》。你現在看看我寫的這些字,寫得怎麽樣。”老先生說著,把王羲之的《蘭亭序》拓本在書案上展開來,讓孔玉愛對比著看。

孔玉愛看得很認真。看了一會兒,她認真地說:“老師寫得很好,但也有和那拓本上不一樣的地方。”

老先生頷首說:“我的字還談不上很好,隻是自己和自己比,有所進步。和那拓本上的不一樣,是必然的。寫字和寫文章一樣,不能模仿別人的,隻能借鑒別人的,功夫在於創新,不在於形似,模仿得很像的,不一定是好書法。”

孔玉愛覺得老先生說的這幾句話,很重要,很深刻。她一邊琢磨著,一邊再看那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