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神秘瓢把子
我鎮定下來後說:“我是出去送信的,回到駐地後,迷路了,不知道該怎麽走。”
衛兵比我高一頭寬一膀,他壓根兒就沒有把我當回事兒,也沒有想到我就是今晚放火的那個人,還是準備偷竊警備旅司令部的盜賊之一,他把步槍豎起來,交在左手,然後騰出右手在我的身上搜著,什麽也沒有搜到。
衛兵問我:“你出去送信,怎麽跑到司令部來了?有什麽企圖?”
我抽抽搭搭哭起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說:“我剛剛當兵,對環境不熟悉,今晚又天黑,沒有月亮,就稀裏糊塗就跑到了這裏。長官你行行好,放我走吧,要是不能在規定的時間趕回去,班長非打我大嘴巴子不可。”
衛兵問:“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說了我的部隊番號。衛兵翻開我的衣領,想查看清楚,看我是否說假話。那時候,我們當兵的部隊番號都縫在衣服裏麵,有的還有姓名。不過,晉綏軍的衣服裏隻縫了部隊番號,沒有縫姓名。
天空昏暗,衛兵問我:“你真的是去送信了?”
我說:“真的。”
衛兵在我的衣服裏仔細查看,可是他看不清楚我的部隊番號,後半夜的時候,盡管月亮出來了,但是月色朦朧,根本無法分辨細若蚊足的字跡。衛兵拉著我,走到了寺廟後,向借助半山腰的火光看清楚,但還是沒有看清楚。
我心中焦急萬分,不知道冰溜子是否得手,不知道這個該死的衛兵什麽時候會放我走。半山腰的火勢漸漸變小了,麥秸垛快要燒完了,如果那些救火的衛兵再回到古寺,我們更不會脫身了。
我又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哭得很傷心。衛兵踢了我一腳,他罵道:“你這種狗熊還能當兵?哭什麽,再哭我斃了你。”
我趕緊止住了哭聲,盤算著該怎麽才能脫身。
突然,衛兵的身後燃起了大火,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古寺上方的那棵大樹。衛兵顧不上再與我糾纏了,他跑向古寺前麵,連聲高喊:“救火,救火。”古寺的木製大門正在燃燒,火焰嗶剝作響,大門上方的木製門樓也燒起來了。
我趁機逃走了。
半山腰救火的衛兵們,看到古寺著火了,又趕緊叫喊著奔向古寺。警備旅的一幹人不能被火燒死了,警備旅的辦公場所也不能被火燒著了,這裏麵有很多來往文件,密函信件,如果古寺被燒毀,警備旅就會陷入一片癱瘓。
癱瘓不癱瘓,和我們是沒有關係的。我們不想打仗,我們隻想脫身。這場連綿的戰爭,和我們這些鬥升小民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我不是剛剛洗淨了退腳上泥巴的關雲羽,我是闖**江湖多年的呆狗。
我沿著另一條小路跑下山,在山腳下,我又聽到了幾聲青蛙叫,冰溜子沿著同一條小路先一步跑下山。
我問:“那火是你放的?”
冰溜子說:“除了我,還會有誰?”
我問:“那麽厚的木門,你是怎麽點著的?”
冰溜子說:“我溜到了古寺裏,聽見門外衛兵攔住了你,古寺四麵牆角都有燈盞,我把燈油倒在衣服上,堆在門檻下。等我爬出來,看到你和衛兵有走到了古寺後,我就把浸透了燈油的衣服點著,燒著了木門。”
我高興地笑起來,我問:“章子拿到手了?”
冰溜子說:“章子沒找到,但找到了這個。”他從口袋裏拿出了兩張硬硬的紙片。
我問:‘這是什麽?”
冰溜子說:“通行證。”
黎明時分,因為有了通行證,我們得以順利離開警備旅的駐地。天亮後,我們來到了一座村莊,早起的拾糞老漢已經走在了鄉間道路上,挎著糞籠,拿著鏟子,看到路上有牲口的糞便,就鏟起來丟在糞籠裏。那時候,拾糞是鄉間一種職業,這種職業通常由上了年紀的老漢擔任。
我們問老漢:“這是哪裏?”
老漢說:“這是朔州和大同的交匯處,翻過眼前這座山,就進入了大同地界。”
我說:“翻山,去大同。”
冰溜子說:“好。”
和開封、洛陽一樣,大同曆史悠久。大同最鼎盛的時期是在大遼,那時候,大同是遼國的陪都,繁華一時。遼國滅亡後,大同退出了王朝爭霸的核心地帶。
大同文物眾多,古跡密布,但長期遠離人們的視線,因為它地處偏遠,在以雙腳為交通工具的農耕文明時代,人們很少去往這個寒冷地帶,而地處中原的洛陽、開封,和地處江南的南京、地處關中的西安,經常有人光顧。
大同最有名的是懸空寺和雲岡石窟。這是我在私塾學堂裏早就聽老師講過的。
走進大同,看著街道兩邊古色古香的建築,和高聳的佛塔,我感覺很親切。
來到大同的時候,已經到了午後。我們看到一家饅頭鋪,門前排列著幾個人在買饅頭。冰溜子也排在後麵,他的前麵是一個高大結實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子排到最前麵的時候,想要從口袋裏掏出鈔票,卻發現口袋裏空空如也,她失聲叫喊:“我的錢,我的錢哪。”
冰溜子指著城門的方向說:“剛才有個人在後麵蹭了你一下,現在跑遠了。”
中年女人急慌慌追向城門的方向,冰溜子拿出她的錢袋,給我們買了幾個饅頭。
有偷竊技藝的人,到哪裏都不會餓肚子。
中年女人的口袋裏隻有幾張零鈔,所以我們不能住客棧,隻能在大街上流浪。走過了一家古董店,門口擺賣一些是是而非的古董,冰溜子在裏麵翻看著,然後就離開了。
走出了十幾米,他攤開手掌,衣袖和指縫裏藏著一根銅釺子。這根銅釺子,是那個時代的人吸水煙的時候,用來撥煙火用的。
我問:“你要這個幹什麽?”
冰溜子說:“找我們的同行。幹我們這一行的,到了每個地盤,都得報到,才能開工。”
我問:“我們幹我們的,他怎麽能知道是我們幹的?”
冰溜子說:“我們這一行有嚴格的管理製度,丟失了任何東西,隻有告訴了瓢把子,都能夠很快找到。所以,知情的人都知道,丟了貴重東西,與其找警察局,還不如找瓢把子。但如果我們來到這裏,想長期開工,不給瓢把子打招呼,一旦發覺,是要被挑斷腳筋的。”
我問:“我們在寶興縣幹這活,咋不給瓢把子說?”
冰溜子說:“我們幹完就走,那裏的瓢把子找不到我們。但是,如果我們當初和瓢把子通個氣,就不會甘冒奇險,偷了個假金印。”
我問:“那裏的瓢把子怎麽知道金印是假的。”
冰溜子說:“他肯定知道。縣長天天拿著金印,他都不知道那是假的,但是瓢把子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他怎麽才能夠找到瓢把子去報到,就一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後。我看到他將這根銅釺子壓彎,彎成勺子的形狀,然後別在胸前,站在街邊,東張西望,一副等人的模樣。
我們在街邊等候了半個時辰,沒有發現神色異常的人。倒是有一個女子走到跟前,看著冰溜子胸前的銅釺子,欲言又止,快步離開。那女子身材苗條,腦後有一根又長又粗的辮子。
我悄聲問冰溜子:“那是不是我們的人?”
冰溜子說:“不會是的,要是真有個女賊,我就有了桃花運了。”
我們在街邊等候到夜晚,看著街道上的行人漸漸散開,我們才悵然若失地離開了。找不到同行,身上沒錢,看來今晚日子不好過,要露宿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