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行蹤暴露了
冰溜子說:“是仇家,而且還是世仇,所以我從山東流浪到寶興縣後,入了棺材鋪,棺材鋪看我隨機應變能力強,就把我派到字畫店裏,做他們的探子。”
原來是這樣。現在我終於能夠明白,為什麽我每次帶著萬字前往目的地的時候,都會遭遇另一幫賣假古董的,原來是冰溜子事先通報給棺材鋪,棺材鋪派人在路上守株待兔。而我最後一次和順娃、冰溜子帶著萬字去後李村的路上,沒有遇到賣假古董的,是因為冰溜子沒有來得及通知棺材鋪。
可是,冰溜子為什麽又要離開棺材鋪?
冰溜子說:“棺材鋪這夥人心狠手辣,什麽事情都幹出來。粗布老頭和山羊老頭的鬥爭失利後,棺材鋪把責任看在我身上,我知道自己一旦遭受懷疑,下場就不妙,所以就尋思離開他們。”
我問:“棺材鋪和字畫店到底有什麽糾葛,怎麽像血海深仇似的。”
冰溜子說:“這兩個都不是好東西。其實,幹做舊業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山羊老頭這裏不行了,我們就尋思著另外找一個人。
我們想到的是第二個人是神秘老頭。神秘老頭住在崇山峻嶺中的後李村,這裏天高皇帝遠,道路崎嶇難行,任何人也想不到我們會藏在那裏。
我們開始沿著鄉間小道和無路的山脊,走向後李村。這一路上,我們沒有見到一個人,隻看到有野兔和山雞,還有在草叢中跳來跳去的螞蚱。
縣衙的人把持著所有通衢大道,檢查每一個行人,但沒人能夠猜到,我們在杳無人跡的山崗中穿行。
我們來到後李村的時候,已經到了午後,後李村藏在大山的褶皺裏,掩映在密密的叢林中,如果不注意看,即使從村口走過,也不會留意這裏居然還有一座村莊。
我們在後李村轉悠,看到這次的情形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我們過來的時候,家家戶戶的牆壁上都貼著陳舊的字畫,而這次看不到了,隻看到光禿禿的落了一層塵灰的山牆。
我們來到神秘老頭家,神秘老頭對我們的到來感到很驚訝。我們把揣在懷中的金印拿出來,遞給他。他左看右看,從床底下拿出了一架天平,一個有豁口的瓷盆,幾個大小不一的瓷杯,瓷杯的外麵分別標著幾個數字。
神秘老頭先把瓷盆裏加滿水,然後把金印放進去,水麵淹沒了金印,溢出的水從瓷盆的豁口流出來,剛好流滿標注為二號的小瓷杯。
然後,神秘老頭把金印放在一個瓷碗裏,放在了天平的一邊,而把另一個同樣大小的瓷碗放在天平的另一邊,天平傾向金印那邊。然後,他拿起二號小瓷杯,一杯接一杯向空瓷碗裏加水。當加到第十杯的時候,天平的兩邊平衡了。
神秘老頭說:“這不是金印,是銅印。”
我和冰溜子都驚呆了,怎麽會是銅印呢?皇上禦賜金印,那麽就隻能是金印,怎麽會是銅印呢?
神秘老頭說:“八杯水能夠持平,證明是鐵印;十倍水能夠持平,說明是銅印;20杯水能夠持平,才說明是金印。”
我說:“皇帝禦賜的金印,難道也有假?”
神秘老頭說:“皇帝禦賜的沒有假,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金印被人換成了銅印。”
我驚訝不已,堂堂的寶興縣城,連縣衙裏皇上禦賜的金印都是假的,還能有什麽不能是假的?在這座肮髒的縣城裏,夫妻感情、生意往來、做舊古董、同窗友誼,飯店裏的觥籌交錯,客棧裏的耳鬢廝磨,街巷裏的抱拳作揖……到處都在作假,這整個就是一座用虛假構築的城池。
我們忙碌了好多天,最後偷到的居然是一個假古董。
從客棧偷盜那個西裝男子的錢快要花完了,本想著金印出手,就能夠掙一大筆錢,我們躲得遠遠地,去南麵的兩湖生活,兩湖之地,那是中國的米糧之地,富裕而繁華,然而現在,金印是個假貨,一錢不值,我們囊中羞澀,連路上的盤纏都沒有,現在該怎麽辦?
那天夜晚,我們就住在神秘老頭家中。在我們的印象中,這個老頭謙卑有禮,寡言少語,是一個天性善良的鄉間老頭,在做舊業這個食物鏈中,他可能和我們一樣,居於食物鏈的最末端。
夜半,我起床想撒尿,看到對麵神秘老頭居住的房間裏還亮著燈光,就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神秘老頭在裏麵幹什麽。
我透過門縫向裏觀望,看到裏麵有順娃,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老頭。他們在裏麵商量說,要把我們殺死,刨個坑埋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如果我兩個被官府抓住,就會供出他們的一切。
順娃和那個我沒有見過的老頭,都把神秘老頭稱為當家的。
原來,這個神秘老頭不是居於食物鏈末端的小角色,而是這個集團居於食物鏈最頂端的老薑。我和冰溜子都看走眼了。
我顧不得撒尿,悄悄回到房間,推醒冰溜子,告訴了他真相。
冰溜子說:“我們快逃。”
我們走出房門,走到院子裏。突然,對麵的房門打開了,走出了順娃和那兩個老頭,他們的手中拿著繩索和刀子。
我嚇尿了褲子。
我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兩隻爬在池塘淤泥中的蛤蟆。
順娃帶著那兩個老頭徑直走向我們住宿的房屋,神秘老頭將手伸進了我們剛剛離開的被窩,我聽見他說:“被窩還是熱的,沒跑遠,快追。”他們拿著刀子和繩索次第跑出了院門,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身來。
天上,無數星辰在競相閃爍。
追逐我們的腳步聲離開後,我們也趕緊離開了院門,離開了後李村。後李村通往外界隻有一條路,他們沿著這條道路追去,我們也隻能沿著這條道路離開。
跑出了幾十米遠後,冰溜子將我按倒在路邊,我問:“怎麽了?”
冰溜子說:“他們追出一段路程後,看到沒有我們,肯定就會返回的。等他們過去了,我們再走。如果這樣跑過去,剛好和他們碰個對麵。”
我點頭稱是。
從被人販子賣給了別人算起,我現在闖**江湖好幾年了,自以為自己是個老江湖,其實還是一隻菜鳥。
江湖上步步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我們在黑暗的草叢中等候了不長時間,果然看到順娃他們走回來了。他們走回來的時候,是一個跟著一個,每個相距有十幾米。他們的腳步聲很輕,就像細沙落在白紙上,在四周的蟲鳴聲中若隱若現。
一個,兩個,三個,借助著黯淡的星光,看到他們都走過去了,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來,走向山外。
可是,我們剛剛走出了幾十米,身後就傳來了追趕的腳步聲,順娃在大聲叫喊:“小兔崽子,站住。”
我們驚惶萬狀,連頭也不敢回,拚命向前跑。
前麵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我們一頭撞進去。樹杈上,有一隻鴟鴞被驚飛,連聲慘叫,叫聲像玻璃滑動玻璃一樣刺耳。
森林裏,伸手不見五指,我們隻能摸索著樹幹向前走。然而,腳下窸窸窣窣的聲音連綿不絕,每走一步,就會發出這樣的響聲。這片黑暗森林太古老了,積年累月的落葉,在樹下鋪了厚厚的一層。我們側耳凝聽,聽到遠處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們追上來了。
我們不敢行走,因為隻要一行走,就會暴露行蹤。
我問冰溜子:“會爬樹嗎?”
冰溜子說:“會。”
我三下兩下就爬上了身邊一棵大樹,馬戲團的生活,鍛煉了我兩種非同一般的技能:爬樹和走繩索。再高的樹木,我用不了幾下就能夠爬上去,我的身手像猴子一樣靈活。
我爬上大樹後,等了好長時間,才等到冰溜子爬上來。我探手過去,感覺到冰溜子渾身顫抖,他抱著樹枝,緊張得像隻樹懶一樣。
突然,下麵傳來了一聲尖叫。
我聽見順娃問:“怎麽了?”
一個聲音說:“我的腿被夾住了。”
我聽得心花怒放,想大聲笑,又趕緊忍住了。我見過這種捕狼的夾子,一旦踩上去,就會被兩片鋸齒狀的鐵片咬住腳腕,兩片鋸齒狀的鐵片用彈簧相連,韌力十足。它的名字叫狼夾子。沉重的狼夾子如果夾住了狼,狼是沒法逃脫的。狼想要活命,隻有一種辦法,就是咬斷自己這條腿,顛著三條腿逃走。隻剩下三條腿的這隻狼以後就變得極為奸詐狡猾,也變得極為凶殘。這種狼叫瘸狼。過去的人用木棍打狼,不能把木棍舉起來,因為狼行動敏捷,你的木棍剛剛舉起來,它已經撲到你的身上。拿木棍打狼有兩種方法,一種是用棍子戳,讓它沒有機會近身;另一種是用棍子掃,狼是銅頭鐵腰麻杆腿,它練就了金鍾罩鐵布衫,但是腿腳是他的命門,隻要打斷它的腿,它就不敢進攻了。但是,用戳和掃的二字訣,對瘸狼是不頂用的。因為三條腿的瘸狼會蹦得很高,會沿著棍子往上爬。
經曆了一場生死考驗的瘸狼是戰無不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