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羨青山6（譚以牧作品）
“我要見先生！”大夫正在給李為開看病，李為開不管不顧地喊著，“誰也別攔著我，我現在就要見她！”
李為開覺得自己被騙了，被帷帽騙了，被花塵的偽裝騙了。更讓他不能原諒的是，他明明很恨她，她還是選擇救他。在她出手的瞬間，一個高貴，一個卑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非要找她討個說法。
李父怕他傷筋動骨，連忙道：“都別愣著，把花先生帶過來！”
“老爺，花先生說她有事已經走了。”
“走了？”李為開徹底坐不住了，推開所有人跑了出去。
花塵隻能不辭而別。她單手打死烈馬已經夠震撼了，要是讓人發現那馬死於奇毒，她定然要被盤問一番。
她不想殺生，然而事出突然，由不得她猶豫。
每每避無可避，事情總是以悲劇收場，所以她必須早早離開。
沒想到，李為開還是堵住了她的去路。
花塵後來想，或許這就是孽緣的開始。
李為開這個半大不大的孩子，用不可一世的口吻大聲地道：“先生！我不許你走！”
“憑什麽？”
“因為你救了我，我不能欠你的！”
花塵擔心有人發現馬因何而死，隻想盡快擺脫他：“就算是路邊野狗死了我也會動容，我救你也沒什麽奇怪的。”
“你我素來不合，你怎麽會把我當成可憐的野狗？”李為開想來想去，隻能得出一個結論，“先生，其實在你眼裏，我也很特殊吧？”
“喀喀……”人不自戀枉少年，花塵算是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但是……李為開用“也”字，他什麽時候把自己當成特殊存在了？
在李為開之後，李父也來了。他躬身表達謝意：“先生救犬子一命，我還沒來得及答謝，怎麽著急走？”
“就是，我現在不許你走。”李為開又強調。
花塵見那麽多人挽留她，心生猶豫。若是她此刻真的走了，隻怕會被圍追堵截，不如先應承下來，再徐徐圖之。念及於此，她歎了一口氣：“好吧，我不走了。”
李父和李為開邀花塵回家，為她擺宴席。她一再婉拒，才打消了他們的念頭。
花塵不知道的是，李為開之所以對她刮目相看，並不僅僅因為她救了他，也不僅僅因為她的真容被他窺見，更因為，她一掌拍死馬的壯舉讓崇拜武力的他驚為天人。
會彈琴並不稀奇，但能徒手打死一匹馬，不免讓人懷疑，她其實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果不其然，課堂上，混世魔王李為開根本無心學琴，問的都是和琴技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
“先生，你到底是怎麽單手把馬拍死的？”李為開眼中閃著耀眼的光芒。
“我聽說那馬中了奇毒，但我不相信你能在這麽短時間內給馬下毒，還是說那天你備好毒藥，原來是想搞刺殺？”
花塵咳了咳，若是再不阻止他，恐怕等她聽到流言的時候，會完全忘記真相究竟是什麽。她佯怒：“李為開，課堂上不要大聲喧嘩。”
李為開立刻閉嘴了。
大家麵麵相覷，李為開怎會如此聽話？
課後，有人推搡李為開，揶揄道：“李哥，你怎麽轉性了，以前不是最討厭花老太婆？”
“老太婆？”李為開鄙夷地一笑，“你們真是無知小兒，能讓大名鼎鼎的花先生教琴，是何等榮耀！你們若是把她當成死老太婆，隻能說無福消受這天籟。”
“我看不是我們無福消受，是李哥你變了。怎麽著，被她救過你感動了？”
“誰感動了！你們別沒事找不痛快，小爺的拳頭不是吃素的！”
“說你兩句你還急眼了。玩不起呢！”
大家笑話幾句，又一哄而散。李為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為什麽別人一提到花塵，他的反應會那麽大？
雖然他承認花塵的真容驚豔了他，也承認花塵一掌拍死馬讓他非常震驚，但是這也僅僅說明，花塵能入他的眼。
李為開越是想不明白，越是會翻來覆去地想，見到花塵的時候，越會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李為開熾熱的目光讓花塵有所覺察，在她眼裏，李為開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她從來沒有想過，少年會對自己產生奇怪的感情。
花塵容顏看著年輕，可她論起輩分，都可以做李為開的曾曾曾祖母了。
和李為開一樣喜歡馬術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數，因為每年紈絝子弟們都會舉辦一場騎射比賽，和馬術表演不一樣，騎射比賽被父輩們重視，凡是能在騎射比賽中勝出的公子哥，都是驍勇、強健的存在。
李為開每年都無法獲得冠軍，因為他有一個死對頭，城主司空輝的堂弟司空翎。
李為開再不可一世，在司空家族麵前，終歸低人一等，但李為開每次絕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刻意忍讓司空翎。他失敗，隻是因為技不如人。
司空翎的馬術師父乃無庸城百年一遇的天才，若是能得到同樣的教導，李為開覺得自己一定能夠成為第一，可惜他既沒有司空翎的身份與地位，也沒有能讓師父青眼相看的實力。
如此一來，司空翎更神氣了，這讓李為開想打人。
有一日，司空翎竟堵住了花塵回家的路。司空翎騎在馬上，青色長袍順著馬背垂下，眼眸深深地凝睇花塵。
他從頭發絲到腳趾都散發著高傲和尊貴之氣，模樣也遠比同齡人成熟，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司空翎，有事嗎？”花塵對他並無印象。
“花先生，我有幸在馬術表演上聽過您的妙音，不知道能不能邀請您到我府上奏一曲？”
花塵不相信這個高傲又略顯油膩的少年邀請自己出於誠心，婉拒道：“我雖有心，但今天身體抱恙，恐怕難以前往。”
“花先生身體不舒服？”司空翎關切地道，“要不要給您請大夫？”
“不必，我回去躺兩天就好。”
花塵想走，兩個護衛攔在她身前，她皺眉：“司空翎，這……”
司空翎揮手示意護衛散開：“都是我管教無方，但我真的喜歡花先生的音樂，相信我的誠心一定會感動花先生。”
花塵不置可否。
她本來還以為李為開不會對她動手動腳，或許她可以在此久住，沒想到現在又生變故，這次她再也不能留下來了。
訓練場上，李為開和司空翎一起比賽。平時，兩人訓練的場地是分開的，但李為開今天騎著馬就進來了，趁司空翎跑的途中彎道超速，一直跑到終點。
司空翎皺眉：“李為開，你知道驚擾我練習的後果嗎？”
李為開聽說他刁難花塵，早就氣得火冒三丈，哪還管禮儀尊卑：“司空翎，你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琴，為什麽要請花先生入府？”
“你憑什麽認為，我要回答你？”司空翎麵帶微笑，可他的笑容讓人特別不舒服，其間的輕蔑意味一覽無餘。
李為開這種頻頻挑釁他地位的人，就像夏天的蒼蠅，可無論怎麽樣，也沒有辦法讓它徹底消失。
李為開語塞，他很生氣，氣自己竟然沒有辦法逼問司空翎。
他太憋屈了！
“我告訴你，你別打花先生的主意，她和你接觸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是嗎？我倒覺得，現在想要對花先生做什麽的不是我，是你。”司空翎冷笑，“你想同我爭，恐怕爭不過。”
“誰說我想和你爭？”李為開氣急敗壞地問。
“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就來砸我的場子？還是省省力氣吧。”司空翎冷冷地道，“你今天掃了我練習的興致，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追究了。”
他掉轉馬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