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羨青山5(譚以牧作品)

花塵今天上課,看見了久違的李為開。

他低著頭,在課桌下寫寫畫畫,花塵講的,他一點都沒聽進去。花塵忍不住問:“李為開,你在幹什麽?”

“他在寫先生的名字!”有人將他的紙抓了出來。果然,宣紙上密密麻麻都是花塵的名字,隻是全都寫在畫的烏龜殼裏。

“誰讓你亂動我東西!”李為開大怒。他因為想害花塵導致自己受難,恨得狂躁,所以一直在背後詛咒花塵。

花塵語氣很淡:“看來當初的負荊請罪是假象,你對我的恨意非常深啊!”

李為開也不掩飾:“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令人討厭的死老太婆!”說完,他把筆扔了,甩手走出了屋子。

其實他更痛恨的是自己,明明是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怎麽屢屢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

李為開拔劍,拚命地揮砍花叢,花塵追了出去,見他把花園裏弄得一地殘花,忍不住搖頭,歎息:“你怨恨我,何必拿花出氣?我早早便說不當先生,你偏要我留下。我留下了,你又如此不痛快。”

李為開也想著,也許讓花塵走了,自己就好受了。可他又覺得不甘心,他白白受了兩次難,怎麽能輕易讓她走?

李為開心裏憋著一口氣,什麽也沒說。

好幾天,李為開都泡在馬場裏,酣暢淋漓地馴馬。下個月有馬術表演,雖然李父不希望他參與,但每年的馬術表演他都沒有錯過。

李父早已經習慣兒子丟他的臉了。

李為開今年的誌向變了,並不強求在表演中拔得頭籌,他聽說父親盛情邀請花塵在開幕的時候彈奏曲子,隨後花塵會和大家一起觀看表演。

花塵起先多番推辭,直到李父答應她,單獨給她一個不受人打擾的棚子,她才勉強答應。

城主都沒她這麽大排場。李為開心道,擺譜!花塵這點倒是和自己不相上下。可她憑什麽!自己可是世家公子,她隻是個小小的琴師,卻在自己麵前擺譜!

李為開發誓,這次在馬術表演時再不能讓她吃虧,自己就重新做人。

李為開算是發了毒誓了,因為他的自信不允許他失敗。他若敗了,就意味著他這麽多年來的理念都是錯的,他沒資格豪橫。

終於等到了馬術表演那一天,花塵衣袂翩翩,坐在一個高台上,撫琴奏曲。

台子高是為了避免有人闖過來,不論是出於什麽原因,花塵都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李為開和其他的馬術師一起,在後場打量著台上的花塵。

花塵一改往日的素雅穿著,身穿繡碎花的粉色羅裙,就像初春的花骨朵,青春芬芳。

李為開不由得嘀咕起來:“這老太婆還挺愛美,一把年紀了,穿少女的衣服,不過戴著帽子,誰也不知道她其實是老太婆。”

“你說她是老太婆?我看未必。”有人分析道,“她若真是老太婆,那撫琴的手指怎麽會如此纖細光滑?”

“不會吧,這麽遠你也能看出她手指光滑纖細?”李為開驚訝極了。

這大哥說得不無道理,以前他一心和花塵作對,覺得她是個老太婆,但仔細想想,花塵撫琴的時候,露在外麵的手的確非常漂亮,丹紅的指甲,蔥白的肌膚,怎麽看都不像是老太婆的手。

“有沒有可能,她除了一雙手,全身都皺巴巴的?”李為開想到那模樣,隻覺得渾身一激靈。

花塵不可能是年方二十的姑娘!她十年前便聲名在外,李為開的父親說起她津津樂道,說是小時候有幸聆聽妙音,宛如天籟繞梁三日。

一個能讓父親如此敬重的人,怎麽會是個小姑娘?

一曲完畢,花塵從高台移步到旁邊特設的棚子裏,周圍有士兵守衛,沒有人能夠進去。李為開第一個策馬而出,為大家表演馬術。

大家紛紛看著李父:“令公子真是博學多才,連騎術也這麽好。”

李父隻覺得丟人,笑得臉又僵又酸。

大家都把李為開當猴子看,偏偏李為開樂在其中。他策馬在場內跑了一圈,在馬上表演倒立、雙腿夾住馬身臥倒……他表演了一些高難度的雜技後,又策馬跨過火圈,然後便可在歡呼聲中退場了。

李為開本計劃著退場時策馬衝進花塵的棚子裏,把她踩踏一番。可計劃不如變化快,方才馬尾染了火星,竟一下子燃燒起來。馬吃痛,在場內胡亂撲騰,李為開抓著韁繩,不管他怎麽喊,馬都不停。

眼看李為開就要重重摔倒在地,救場的馬術師還沒出來,花塵先一步跨進場內,一掌拍下去。馬兒沒有任何掙紮,當場死亡。

李為開滾落在地,受了輕傷,他顧不得疼痛,怔怔看著麵前的花塵。

剛才風吹起了花塵的帷帽,雖然隻是一瞬間,他也看見了。

帷帽後麵的容顏,驚世駭俗。

李為開生性好色,自認為看遍無庸城的美色,也曾以為世上再沒有能讓他心動的女人,直到方才那一刻,他被自己叫了那麽久的老太婆驚豔了。

大家都忙著察看李為開的傷勢,來不及想為什麽花塵一個嬌柔的琴師竟然能夠一掌拍死烈馬。

花塵想,她之所以出手,隻是因為悲憫。

李為開戲馬時的颯爽身姿,也曾讓她生出一瞬的羨慕。可現在的她,無論如何都雀躍不起來,心境不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