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敬蒼生14（譚以牧作品）
雪天路滑，莫嘯又是一個纖瘦的主兒，身上背著小傷和柴火，小傷手上提著斧頭，他自己還要拿司南羅盤定位，路走得磕磕絆絆。
帶子捆得緊，小傷隻能跟著他東倒西歪晃個不停。
小傷悲哀地想，兩個人能不能在被凍死之前回到大夢藥鋪，已經成了未知數。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自己還是發發慈悲吧。
“你別背我了，把我扔在這裏，這樣你還能趕回去。”
“少廢話，我莫嘯堂堂正正，不像你，讓你送個禮物還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你怎麽還記得？婆婆媽媽的。我還沒有追究你造謠我倆關係的事……”
“我辛辛苦苦攢的錢，買了那麽多的禮物，我記著呢！”莫嘯拖著他，咬牙切齒地說。
莫嘯麵目猙獰，額上青筋畢露，一副快堅持不住的樣子。小傷隻得換種方式：“其實我現在變成這樣，就算丟在雪地裏應該也不會死。你可不一樣，你嬌貴，又怕冷。”
“這隻是你的揣測，橫公魚身為瑞獸，對外界的條件要求比普通人高，何況你現在還沒有變成魚，你這半人半魚的，很可能會因為缺水而死。”不愧是九原城的貴族，莫嘯對橫公魚族了若指掌。
小傷說不過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莫嘯又走了半炷香的時間，凍得都快失去知覺了，意識也有些混亂：“怎麽忽然間全身都熱起來了，難道是我已經適應了這種天氣？”
小傷聞言卻皺起眉頭，聽聞一個人若是要凍死了，死前一定會覺得渾身發熱，甚至熱到要把外衫脫掉。
熱，應該隻是莫嘯的幻覺，莫嘯的情況不妙。
“喂。”小傷拍拍莫嘯的肩膀，“我說如果你想合作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爭取一下，但前提是，你別在這裏倒下了。”
“喲，這麽快就轉變心意了？”莫嘯熱得想脫了外衫，小傷摁著他的手。
“你這樣不著調的人，嘴上經常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但我想，你應該是有悲天憫人之心的。”
莫嘯正要回答，膝蓋一軟，連帶著小傷也撲倒在地。
“喂，莫嘯。”小傷拍了拍他的臉。
莫嘯被雪粒覆蓋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還是看著小傷，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他用口型無聲說道——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話。
“喂，喂。”小傷著急地喊著莫嘯，可是莫嘯閉上了眼睛。
“喂，喂！”朦朧之中，小傷聽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一下子驚醒了，脫口而出，“莫嘯！”
映入眼簾的是玉瑤略帶異樣的臉。
玉瑤嫌棄地道：“你對他還真是……”
“掌櫃，莫嘯怎麽樣了？”玉瑤如此表情，小傷的心也糾結起來。
“莫嘯他……”玉瑤還沒說完，一滴淚就掉了下來。
小傷著急萬分，爬起來道：“不會的，不可能，我不相信！”
莫嘯這個喜歡插科打諢的，喜歡吹牛的，雖然有點招人煩但還是很仗義的占星師，怎麽可能因為……
小傷滿腦子塞著胡亂的想法，卻見有人啃著雞腿走了進來。
“掌櫃，我說你也不厚道，我這重傷未愈，你怎麽才給我烤一隻雞？”莫嘯滿嘴流油，看見小傷驚了一下，“你醒了，怎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小傷氣得想踹他一腳。
“你可算醒了，那什麽，之前答應我的話，別耍賴。”莫嘯啃著雞腿，有點吊兒郎當，十分欠揍。
小傷瞪了他一眼，抓過雞腿也咬了一口。
“哎！你這人！”莫嘯頗為無奈，看了一眼玉瑤。
玉瑤翻了一個白眼：“我看小傷對你不像是虛情假意，剛才那熱乎勁，說假的我都不信。”
“呸。”小傷吐出一根雞骨頭，“我與莫嘯清清白白。”
莫嘯攤手：“你開心就好。”
玉瑤沒心情看他們拌嘴，當得知小傷失蹤時，她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找人的時候，她無數次懊悔、自責，怪自己不應該在將要下雪的時候打發小傷到山上撿柴火。
可誰知道找了半天，發現小傷和莫嘯交疊倒地，埋於雪中，她瞬間就不想理小傷了，恨不得小傷葬身深山之中。
“感情，最重要的是有邊界感。”玉瑤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轉過身，翩然離去。
小傷莫名其妙，莫嘯卻挑了挑眉：“看見沒，你惹掌櫃的生氣了。”
“我什麽都沒做，她生什麽氣？”小傷不解地問。
“你真是榆木腦袋，她氣你跟我不清不楚的，她這個看熱鬧的看得眼熱，想給我們摁頭撮合。”
小傷咳嗽起來：“喀喀……以我和掌櫃的情分，我總覺得她不希望我有什麽龍陽之癖。”
“女人的心思誰說得準？”
小傷一臉詭異地看著莫嘯，莫嘯看了看四周，又摸自己的臉：“你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有花？”
“你呢？你什麽癖好？”小傷嚴肅地問。
莫嘯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也喜歡美女。”
小傷鬆了一口氣。
莫嘯緊接著提醒小傷：“你別打我的主意，我對你的興趣，隻在於你的血，還有我們的合作。對了，我看你變出了魚尾，好奇你到底是不是變成魚了，就取了一點你的血。”
小傷又咳了幾聲：“喀喀……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給我放血？”
“做人嘛，不要那麽小氣，你是要成大事的。”莫嘯拍了拍小傷的肩膀，“你若變成魚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等我離開此地，你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如果你做不到，我九原城的鐵蹄一定會踏平你們無庸城，到時候血流成河、屍骨遍野，都是你的罪過啊！”
小傷嘴角抽了抽，狠狠啃了一口雞肉：“呸。”
吃完了雞腿，他的情緒才平複了些許。
他拉開袖口一看，果然，手腕上有一道新疤痕，長長的口子，看來莫嘯取血的時候沒有手軟。
小傷看著那道口子，有些愣怔。血液有些發黃，難道他……
小傷將袖口放下，回**剛躺下，玉瑤又出現了。
“小傷，剛才有外人在，我不便說，現在才回來找你。”玉瑤嫋嫋娜娜地走進來，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我救你的時候發現你化人失敗了。你的血液恢複了金色，魚尾也露了出來。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下去，恐怕你無法繼續在興旺鎮生活了。”
小傷愣愣的：“所以掌櫃，如果我斷尾求變，是不是可以……”
“小傷，一條橫公魚一生隻有一次變成人的機會。”玉瑤表情嚴肅。
“可如果我是人化魚呢？”小傷看著她，幽幽地道。
“怎麽可能？”玉瑤笑得勉強，仿佛在用笑意掩飾——她其實對小傷這句話認真了。
之前，她其實沒有對小傷過多猜測。方才小傷脫口而出的話，反而讓她覺得，這才是小傷總是讓她感到神秘的原因。
他總是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把水攪渾了。
小傷沒有笑，他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沮喪。
“你別拉著張臉，好像成了妖離開我會出事一樣。”玉瑤打趣。
小傷皺眉：“我離了你，的確會出事。”
“嘴貧。”玉瑤咯咯直笑，“我看你跟莫嘯打得火熱，跟我倒是總急眼。”
“我對掌櫃你發脾氣，隻是因為，我在意你。”小傷不知怎麽就說出了這通話。
玉瑤愣了一下。
她想，自己若是再笑下去，不知道小傷會不會抱住自己，讓她相信他其實對自己很在意。
“算了，我們認識也有幾年了，這幾年裏，我對你的過去一無所知，可到底心裏還是關心你的。我也不忍心看你出事，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方子，能讓你從魚變成人。我們橫公魚族變成人，並不會失去自己的妖力，若不是我族人數量稀少，無庸城和九原城算什麽。”說到這裏，玉瑤眼底又流露出恨意，隻要集齊所有舍離珠，她的大業就要成了。當她喚醒了修羅族的戰神鐸羅，讓風雲色變指日可待。
“我還能變成人？”小傷眼睛一亮。
玉瑤點點頭：“隻是此事頗為凶險，可能隻有三成成功機會，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一試？”
“莫說三成，一成我也願意。”小傷著急地說。
“你看看你，那麽著急幹什麽？”玉瑤笑了，“你先養養身體，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說著說著，玉瑤又歎了一口氣：“我倒是希望你能夠像現在這樣，畢竟我的霸業要成了，我們橫公魚族很快就可以重見天日。你也不必去承受那樣的危險。”
“這件事是我自願。你不是說，舍離珠可遇而不可求嗎？”
“是。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餘下的珠子在什麽地方。”玉瑤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