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隱長河5(譚以牧作品)

“含沙射影說我像鄉巴佬沒見過世麵,她怎麽也跑得這麽快?”白沐笑得花枝亂顫。

黑芒笑眯眯地道:“你沒有注意到嗎?那杜春的耳郭後有一個胎記。”

白沐登時不笑了,一時無比羞愧。原來杜春還是一個神棍,他隻不過是借助了舍離珠之力,謊稱自己能夠招魂,連她也被騙了。

玉瑤追到了杜春的前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杜春與他的客人停了下來,杜春看著玉瑤,微微一笑:“不知姑娘有何要事?”

“你就是杜春?”玉瑤定了定神問。

“不錯。”

玉瑤張了張嘴,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大庭廣眾之下,不能硬來。

她轉了口風道:“聽聞你能給人招魂,不知是否屬實?”

杜春神色稍微放鬆,肯定道:“確有此事。隻是找我的人頗多,姑娘若要招魂恐怕要等了。”

“等多久?”沒想到杜春還擺架子。

“這就看姑娘的心有多誠。”杜春笑了,“若是心誠,一個月也可以等。”

“那若是心不誠?”

“心若不誠,就算你找我,也未必能見到所見之人。”

“我看你是不會說話啊,心誠不誠跟招魂有什麽關係,你自己沒本事還怪在我頭上?”

杜春還未分辯,一旁的客人就替他說話了:“姑娘莫急,杜大師的法術靈驗得很,隻要你心中念著所思之人,一般都能見到。何況大師允諾了,若是見不到,分文不收。”

“嗬,挺大方。”玉瑤的口吻頗為不禮貌,旁人忍不住鄙視,看著是一個膚白貌美的小姑娘,沒想到這麽不尊重人。

“你就直說了吧,我什麽時候能約到你?”玉瑤不耐煩地問。

“不難,一個月之後。”杜春倒是沒有受她的影響。

玉瑤爽快點頭:“好,一個月之後我來找你,要是那時候再沒我的位置,我就砸你的招牌。”

杜春笑了:“好。”

等玉瑤離去,旁人忍不住道:“大師真是好脾氣,照我說這種人,您就不該理會。”

“她不過想挑我的刺,我行得端坐得正,讓她放馬過來又如何?”杜春十分大度地說。

一席話讓眾人紛紛誇讚。

玉瑤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席間,白沐忍不住托腮問她:“姐,怎麽樣?”

玉瑤不緊不慢地坐下,明知故問:“什麽怎麽樣?”

“那杜春啊。”

玉瑤冷哼一聲:“吃你的飯吧,管那麽寬。”

白沐氣鼓鼓地低頭扒飯。

小傷看了一眼白沐,又看了一眼玉瑤。玉瑤啊玉瑤,他想,又不是壞心腸,為什麽要刀子嘴?

因為忽然間出現的杜春,玉瑤的生日宴變得格外沉悶。小傷顯得心事重重,將莫嘯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們吃到星月高懸才回到藥鋪,各自搖搖晃晃地回了屋。

小傷隻覺得雙腿一陣火辣辣地疼,一進屋就躺下了。

當初玉瑤花了七天七夜才將他治愈,但是他身上的一些反應始終無法消除。

月亮透過窗戶照至床榻,照到了床榻上通體透明的他。他隻覺得身後隱隱作痛,雙腿不受他控製地顫抖著。

他在人和魚的形態之間來回轉變,因為痛苦臉孔也變得扭曲。

就在他忍不住發出幹號的時候,玉瑤推門而入。玉瑤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嘴,不滿地道:“早知你不能飲酒,便不讓你喝了。怎麽難受也不告訴我,難道想自己死在屋子裏?”

玉瑤拿起一把匕首,不由分說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橫公魚的血有療愈萬物的效果,她以為小傷隻是因為受傷,所以出現了妖化的形態,隻要喝了她的血就會安然無恙。

小傷喝了她的血,果然感覺好了一些。玉瑤又發出了一直盤旋在她心中的疑惑:“為什麽我聞不到你身上的妖氣?”

小傷額頭上冷汗涔涔,趴在**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腦海裏閃過一些紛亂的畫麵,那些他努力忘卻卻無法忘卻的事。

女人的哭號,男人得意的笑聲,傾倒的酒杯,還有一臉悲戚向他哭訴的人們。

“掌櫃,聽說橫公魚族在化作人形的時候,會留一條尾巴。為什麽你身上卻沒有?”小傷答非所問。

“喲,你知道我是橫公魚?那我倒要問問你,你身為我的同族,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夠沒有尾巴?”

玉瑤不免要懷疑他的來曆了。

小傷隻能含糊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原是有尾巴的,可是現在,我就沒有尾巴了。也許我是在逃命的過程中把尾巴丟掉的。”

玉瑤沉默了。

聽了小傷的故事,她感同身受。且不要問小傷究竟是被誰追殺,隻要他們還活在這個世上,便為世人所不容。

“虧你福大命大,流落到這裏,橫公魚族一般情況下都要留著一條尾巴,若是狠命斷尾,便有命喪黃泉之危險。不過也有少數的幸存者能夠活下來,隻是誰會成為那個幸存者,沒有人能預測,隻有活下來了,才知道自己是幸存者。若說偏差的話,血統越純,越容易活下來。”玉瑤咧了咧唇角,頗為嘚瑟,“我自然是血統純粹高貴的天選之魚。”

小傷被她的模樣逗樂了,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他笑了,玉瑤反倒不笑了,玉瑤隻是怔怔看著他,良久,才說了一句:“你這人哪,就是該多笑才好。”

也許是因為敞開了心扉,他忍不住將心底對玉瑤的期望說了出來:“若是掌櫃你能不那麽刀子嘴,大家一定會更喜歡你。你本就孤獨,為什麽還要將人拒於千裏之外?”

“什麽孤獨,誰說我孤獨了,你沒見我每天美著嗎?”玉瑤逞強道。

小傷搖了搖頭:“掌櫃,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

“你這人倒像是經常仔細觀察我,難不成真的對我有意思?”

小傷咳了咳:“我發誓,我對掌櫃沒有非分之想。”

“為什麽,我哪裏配不上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說到這裏,小傷頓了一下,問,“可是掌櫃……我為什麽要思考這個問題?難道你希望我喜歡你嗎?”

聊到這兒,兩人又聊不下去了,玉瑤看了眼月色,一帕子拍在他的臉上。

“這大晚上的,聊這樣的話題,怪害臊的。什麽情啊愛啊的,還不如洗洗睡了,你說是不是?”

小傷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冷不丁來了一句:“就算害臊,有些事該說,還是可以說的。”

玉瑤愣住,沒想到他撩起人來,還挺像那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