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清音10(譚以牧作品)

傳說在無庸城與九原城的交界,有一片茫茫大漠。大漠的主宰為修羅族,修羅族駐地貧瘠荒蕪,一直覬覦無庸城與九原城的繁華。

混沌之初,無庸城與九原城一直幹戈不息,修羅族強大的戰神鐸羅帶領族人趁機入侵,幾乎將兩個城池逼到絕路,最後兩城的城主打破了原有不和的局麵,聯手對付外敵,才擊敗了修羅族。

隻可惜,因為利益分配不均,兩城最終還是走向決裂,紛爭不斷。

先祖將戰神鐸羅的魂魄封印,鐸羅的元神卻趁混亂逃出。隨著時間的推移,修羅族在大漠秘界進入了徹底沉睡的狀態,隻要戰神鐸羅重新歸來,便能調動修羅十萬大軍。

鐸羅的魂魄化為十顆舍離珠,散落人間。

獲得舍離珠神力的人,耳廓後都會有一個火焰形的胎記。

陳牧就是這天選之子,她身形細弱,卻力能扛鼎,萬夫莫當。這神力是她的驕傲,也為她嫉妒陳瑛埋下禍根。她自詡神勇,為何爹娘厭惡她,還讓她認命相夫教子?

“這珠子有靈性,頗為認主,你需得照我的提示,從靈識中尋到它,把它交給我。失去它,你不僅會失去神力,還會短三十年陽壽,你是否願犧牲?”

陳牧愣住,無法接受自己從一個凡人到鐸羅神轉世的真相。

“隻要你願意和我交易,我便助你調查陳瑛的死因。”玉瑤**她,“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報仇,帶著陳瑛給你的銀子遠走高飛。我不會阻攔,畢竟,這是陳瑛的願望。”

“我不相信。”

“嗯?”

陳牧才覺得玉瑤陌生,心裏那根柔軟的弦一下子繃斷了:“因為你想要舍離珠,如何能輕易放過我?”

“你不算魯鈍嘛。”玉瑤的秘密被戳破,索性圖窮匕見。

她明明可以阻止事情發生,偏要做旁觀者,就是在等陳牧求她。這筆交易,她一等就是十年。

陳牧不禁道:“你竟也是個魔鬼,枉我和弟弟信了你這麽多年。”

“怪我?難道不是你們單純?三十年陽壽,用來換你弟弟的死因,虧嗎?”

陳牧沒有作答。她不會計較虧與不虧,玉瑤不過是在用話術綁架她,逼她不退卻,否則會受到道德譴責。

可那是陳瑛,是臨死前還怕她遇人不淑的親弟弟。在她看來,玉瑤一點人性都沒有,她何必浪費唇舌?

交易達成。

為了讓陳牧更像陳瑛,玉瑤打算做點什麽。

玉瑤走進客房,把小傷也叫進去。

小傷平日灑掃的時候,曾從門縫裏偷窺過裏麵的光景。那是間很普通的臥室,臥室裏放著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大櫃子。

玉瑤打開抽屜,裏麵裝滿了瓶瓶罐罐。

小傷疑惑:“這是……?”

“別人我是指望不上了,可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我看你悟性不錯,以後就來給我打下手吧!這些都是給妖怪用的藥,我一樣一樣教你。”

小傷大感怪異:“我?”

“你雖不愛說話,但辦事牢靠,要相信自己。”玉瑤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大姐大的姿態道,“不管過去經曆了什麽,在我這裏,都暫且放下。”

小傷微微一怔。她這番言辭好似昏暗中的微光,企圖照亮他。

“謝謝。”小傷道。

“原來你還是一個有感情的人,我還以為你真是一根木頭。”玉瑤笑了。

從小傷嘴裏聽到“謝謝”兩個字,遠比從別人嘴裏聽到的珍貴。

紅雲又慢慢地爬上了小傷的臉頰,他問:“掌櫃,你是不是很討厭人類?”

他也不知現在是否應該問,但玉瑤再三幫他,他也想幫玉瑤解開心結。

玉瑤拉下臉:“你管不著。”

“一個心懷仇恨的人,不可能得到快樂。其實你想幫陳牧,為什麽非要說成是場交易,什麽交易能讓你等十年?”

“人類沒有一個好東西。”玉瑤冷冷地道。

“所以交易不是假的?”

“假的?你把我想得太善良。所有人遇到的困境都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巴不得他們都栽陰溝裏,離我遠遠的。”

“你太可憐了。”小傷忍不住道。

玉瑤冷哼:“你可別忘了誰是這裏的掌櫃,我是不是可憐用不著你告訴我。”

小傷張了張嘴,卻沒有再反駁。

想必大夢藥鋪裏其他人苦玉瑤久矣,他又何必做那出頭的鳥?

兩個時辰後,陳牧離開了大夢藥鋪。

她雖不知玉瑤對自己做了什麽,但吃完玉瑤送給她的藥之後,身量忽然拔高許多,外表也更俊美,活脫脫陳瑛再世。

玉瑤道:“你放心去,無論做什麽,姐都在背後看著你,直到你達成所願。”

陳牧哂道:“掌櫃,你並非凡人,我怎麽好意思以你妹妹自居?”

她的聲音、神態,都像極了陳瑛。

玉瑤太滿意自己的作品。

“好,好,去吧,去找陸翡報仇吧。”

宴會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陸翡舉起翡翠酒杯,目光在清酒與燈光之間變得迷離。

宴飲是他們世族子弟的樂趣之一,對於陸翡而言,隻是閑趣。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他吟誦著這首出處不明的詞,感慨詞人就和他一樣,充滿了閑愁。

所謂閑愁,在窮人眼裏,不過是無病呻吟。他可沒理由傷春悲秋,才舉杯對著月亮不著痕跡地意思了一下,就有人勾著他的肩膀,約他繼續喝酒。

他總如此聲色犬馬,日子綺麗得有點無聊。

可他能做到最多的就是放縱,服務從無庸城來的貴人們,他們喜歡怎麽瘋,他都能讓他們滿意。

比如有人看上了農家的耕牛,不管那牛於那戶人家多珍貴,他也會毫不猶豫搶了,在貴人們痛快的笑聲中將它殺死。

比如計劃奪取一塊耕地,會順便挖空對方的祖墳,骨骸也灑一路。

他擅長做這些。

他的底限是隨著漸長的見識,逐漸打破的。

喝到月上中天,他覺得自己應該回家了。小廝已經將馬車備好,等著他出來。

醉醺醺的他由下人攙扶著,搖搖晃晃地從酒樓走出,又被人架上馬車,馬車蓋下的風鈴被風吹得丁零作響,他想探出頭來感受一下清涼的晚風,下人著急地叮囑:“二爺,您剛喝了酒,可不能再吹風,還是快進去為好。”

他在驅妖門出生,是宗主的小兒子,但沒有靈根,身子骨比普通人還弱。

小廝的提醒,又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陸翡耷拉著腦袋,以手支頤,在馬車裏臥著,狹長而細挑的眼眸微合。耳邊隱約傳來父親失望的歎息,宗門師叔伯、師兄弟的嘲諷。

馬車忽然一頓,嘲諷變成了外頭膽大包天的叫喊。

陸翡豁然睜眼,心髒竟怦怦直跳。終於有人來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了,他正好有氣沒處撒。

那些人要綁架他,勒索陸氏。

陸翡挑起嘴角,修長的黑色指甲間躥起一縷藍色的火焰。但他還未出手,劫匪們便被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女打得落花流水。

陸翡眯眸,因未能盡興而心生惱意。

小廝跑到了少女身邊,狠狠踹那些劫匪幾腳,才頗為趾高氣揚地對少女道:“姑娘,你有福氣了,我們二爺是出了名的闊綽主,你替他修理了這群人,想要什麽作為回報?”

“我什麽都不要。”少女的聲音冷冷的。

她開口時,陸翡忍不住抬頭看去。她的聲音讓陸翡想起了一位,於他而言,有些重要的人。

當他看清少女的臉時,著實吃了一驚。

“你……”陸翡搜索枯腸,忽然想到什麽,複又陰險地笑道,“姑娘,你可是陳瑛的姐姐,陳牧?”

陳牧驚訝,他竟然記得她,而不是驚訝於她和陳瑛的相似。

陸翡指尖輕點膝蓋,戲謔道:“那日,姑娘私闖我府邸,姑娘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