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何懼寒涼
人間朝暮,葉落驚秋,心存安暖,何懼寒涼?
姚柏軒已經徹底失神,心中不斷念叨。
人生苦短,隻要胸中有點墨,自然不懼流言蜚語。
人生苦短,隻要心懷溫暖,自然不懼這天地冰寒。
鄭玉林年紀輕輕,為何能夠看得如此透徹?反而是她,眼界始終局限在身份、權勢上,連父親都不如?
她本就自負高傲,如今怔怔地看著鄭玉林,似乎已經體無完膚了。
這便是他寧願背負罵名,也不願去多做辯解的原因?
姚斌輕歎一聲,卻沒有阻攔。
清芙美眸閃動,對心中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滋長,看向鄭玉林的目光,都不同尋常。
此時的孔順,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首次與鄭玉林把酒言歡,他心中便沒有將鄭玉林視為後輩,反而有一種知音難求的渴切。
“原來,這才是二公子真正的才情。”
“當真是我等拍馬難及啊!”
“為萬世開太平……當真是絕妙,這才是我等讀書人應有的抱負才是。”
“此前,我等還笑罵二公子,殊不知,我等才是這井底之蛙。”
此前的一片謾罵,如今翻臉得如此迅速,讓李衛民都始料未及。
與鄭玉林針鋒相對那公子哥,此刻更是麵紅耳赤,躲在人群中再也不敢露頭,深怕僅有的臉麵也丟了去。
鄭玉林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從容走到另外一側,將另一塊石碑的紅布揭開。
有教無類?
李衛民心中驚然,目光落在鄭玉林身上。
他本以為,鄭玉林與孔順開設青雲學院,不過是為了家族私利,培養人才罷了。
可這石碑上刻畫的四個字,全然不是這意思啊?
“鄭玉林,這是何意?”
李衛民上前一步,心思電轉的同時,沉聲問鄭玉林。
“字麵意思。”
鄭玉林冷冷撇了他一眼,這一眼便讓他知曉,昨夜暗殺鄭玉林的行動,對方恐怕已經警覺,幕後之人是他。
該死……
這小子決不能活!
李衛民心中對怒意更甚,“你的意思是,但凡有求學之人,便可以入青雲學院,識文斷字?”
鄭玉林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有何不可?”
這次,即便是周安民,都微微皺起眉頭。
人人都想有書可讀,自然是不可能,這青雲書院,既然不是鄭家獨有,那本就該為世家大族、高門大戶所設才是。
平頭百姓,連溫飽都無法確保,怎會有多餘的錢財、時間讀書?
鄭玉林的理想是很豐滿,但大夏如今的局麵,卻骨感得很啊。
姚柏軒聞言,也是心頭劇震,想法與周安民如出一轍,
“二公子,此事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鄭玉林眉頭輕挑,淡淡看著姚柏軒。
“這自然不妥,爾等賤民,豈能與我等世族子弟一同求學?”
鄭玉林還未回答,人群中又有人忿忿不平,他們自覺高高在上,豈會看得起平頭百姓。
“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鄙人不才,東城高家。”
“好。”
鄭玉林眼神冰冷,冷冷掃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李黑,
“稍後你在門上掛一告示,就寫,東城高家與狗,不得入內。”
鄭玉林的聲音落下,卻猶如一道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
萬萬沒有想到,鄭玉林如此剛烈,一言不合就要與東城高家徹底決裂,並且將對方與狗一並相待?
孔順聽聞,內心也是一驚。
“你……有辱斯文。”
那人麵色漲紅,指著鄭玉林怒不可遏。
此等話語,對他的羞辱已經是極致。
“鄭玉林,你此等悖逆之舉,是要與整個天都城的世家大族作對嗎?”
李衛民心裏是樂開了花,鄭玉林這無疑是要把自己和青雲書院架在火架上烤啊。
屆時,整個天都城的世家大族,一人出來一口唾沫,都足夠將他淹死,何必還要他動手?
此子果真是目中無人啊!
姚斌聞言也是一驚,麵色難看地看著鄭玉林,
“玉林賢侄,還需慎言才是。”
鄭玉林充耳不聞,反而對著李衛民淡淡笑道:
“李大人何必給我帶高帽?小子並非要與整個天都城的世家大族為敵,小子不過是覺得,人生而平等,何必要有五六九等之分?青雲書院並非我鄭家私有,而是屬於整個天都城,若有孩童想要識文斷字,青雲書院皆可招納。”
“一派胡言,人生來便有高低之分,爾等貧賤百姓,如何與我等世家大族相比?”
世家大族高高在上,這便是李衛民可以毫無顧忌地拿整個桂林村的百姓祭祀,明明知道封鎖桂林村,便是讓他們自生自滅,也沒有絲毫後怕。
因為在他眼裏,區區數百平民的性命,還比不過他一個手指頭。
不僅他如此,在場的眾人,多數都這般認為。
所以讀書人才會自命不凡!
“好一個不能相比。”
“李大人……大夏開設科舉,可有注明,非世家子弟不能參與?寒門子弟便不能有出頭之日嗎?他們一輩子便隻能麵朝黃土背朝天嗎?”
如今的朝堂,為何會被世家子弟霸占,無非就是寒門子弟無出頭之日,想要讀書比登天還難。
“說得好。”
孔順拍手稱讚,略顯混濁的雙眼,此時卻是神采奕奕,
“都是我大夏子民,為何要有賤貴區分?李大人莫不是覺得自己是世家子弟,便比姚大人、周大人高貴一些?”
姚斌和周安民紛紛側目,眼神多有不善,李衛民頓時頭大如鬥,心中暗罵孔順老狐狸。
隻言片語,便把所有仇恨都引到他身上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衛民麵色漲紅,心知鄭玉林與孔順狼狽為奸,今日怕是討不得好處,冷哼一聲便打算離去,
“姚大人,下官還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李大人慢走,近日風霜露重,還望保重身體,待日後,本公子得空,便親自去拜訪。”
鄭玉林眉眼微凝,聲音冷得如同一道寒風,刮在李衛民心窩上。
李衛民落荒而逃,其餘人也敢怒不敢言。
反而是姚斌,麵色稍微緩和之後,言語中帶著些許埋怨,
“你啊,哪怕真有什麽想法,也不必如此張揚啊?”
“姚大人所言極是,此舉怕是要得罪不少世家大族。”
周安民也出聲附和,對鄭玉林今天的舉動很不理解。
雖然鄭玉林也不想這般,但今日去過西門村,內心始終帶著憤怒,見到李衛民的時候便幾乎要爆發,已經刻意隱忍了。
他頷首笑道,“多謝姚叔、周叔指點,小侄自有分寸。”
姚柏軒冷哼一聲,“你能有什麽分寸?”
鄭玉林苦笑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轉身走進青雲書院,清芙掃了姚柏軒一眼,緊緊跟在鄭玉林身後。
良久,她這才幽幽道:
“其實,兩位大人說得對,你應該隱忍才是。”
鄭玉林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複雜,說出口的話卻讓清芙渾身一顫,
“我這人,不善言辭,也不會低頭,所以……坎坷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