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鬼幕山陵之戰：禁階
車廂盡頭的幻影棋盤，一枚黑色棋子從棋罐中懸空而起，宣告著領域【棋盤】上，屬於萱羽的回合正式開始。
而萱羽本回合的行動，毫無疑問，是給自己的“隊友”林雨夕致命一擊。
然後再用後續的回合補刀並確認她的死亡。
林雨夕是本次任務的終極目的，必須百分之百地確定殺死她。
萱羽耗盡全力，憑借道具【真空】，沿著林雨夕的呼吸道創造出一道真空帶。
一瞬間，嘶的一聲，【真空】創造的強大氣壓差，讓林雨夕的氣管、肺泡和整個呼吸係統全部迅速破裂。
而林雨夕由於被【棋盤】規則的禁錮，隻能看著自己被萱羽的【真空】殺死，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如待宰的羔羊。
【真空】釋放之後，林雨夕的呼吸係統迅速衰竭、嚴重損毀，血液中的氣體迅速膨脹將血管壁撕破；隨後，林雨夕癱軟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窒息而死。
與此同時，在車廂盡頭的幻影棋盤上，那枚懸空的黑色棋子緩緩落向棋盤，玉石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意味著萱羽的回合正式結束。
緊接著，遠處的幻影巧弈舉起白色棋子，宣告著領域【棋盤】上，巧弈回合的開始。
由於巧弈在兩個回合之前，被萱羽的【真空】炸爆了兩隻眼珠，失去雙眼的巧弈，行動能力受到極大的限製。所以巧弈選擇跳過自己的回合，給萱羽更多的時間處理林雨夕。
隨著巧弈的決定，遠處的幻影巧弈將舉起的那枚白色棋子放回棋罐，宣告著巧弈跳過本次自己的回合。
不知道為什麽，跳過自己的回合後，巧弈感到一陣詭異，好像領域【棋盤】上出現了什麽奇怪的現象，無法描述。
如果能睜開雙眼看就好了。巧弈心想。
此時，領域【棋盤】進入了萱羽的回合。
此回合中，萱羽的行動計劃為“確認林雨夕的死亡”，並將她的回合時間拖到林雨夕窒息而死為止。
萱羽走上前去檢查林雨夕的身體，並確認了眼前的林雨夕已經沒有任何沒有生命體征，不過是一具屍體。
就在萱羽準備結束回合的時候，萱羽猛然間發現了林雨夕屍體的詭異之處。再三確認後，萱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種強烈的震驚如同電流一樣席卷萱羽的全身。
林雨夕的屍體落在了棋格內，而非……線的交點上。
這一現象完全違背了領域【棋盤】的規則！
“巧弈，如果林雨夕屍體落在棋格之內，會如何？”震驚之餘，萱羽還是向領域【棋盤】的主人巧弈確認【棋盤】的規則。
“會直接出局，被【棋盤】封印。直到【棋盤】結束之前，你都不會看見她。”巧弈對萱羽回複道。
就在此話剛剛說出口的那一秒，巧弈也忽然明白了，先前那種詭異的感覺來自何處……
【棋盤】的坐標，完全不對！
自己先前聽到【真空】形成產生的“嘶”的一聲在的坐標位置，和自己眼瞎之前看到林雨夕的坐標位置，產生了偏差。
巧弈對【棋盤】的坐標非常敏感，絕不會有錯，哪怕是一個單位距離的偏差，自己也能感覺到。
對其他人來說，領域【棋盤】的點是無限連續空間中有限的幾個點；而對於巧弈來說，這些【棋盤】中的離散點就是他空間，點之外的空間在【棋盤】之上沒有任何意義。這就好比一段零到一的坐標軸，對其他人來說有無窮無盡的數，而對巧弈來說，隻有零和一。
巧弈正是利用這些點構建出自己對整個棋盤的感知，所以他感知到林雨夕聽覺位置和視覺位置坐標的偏差，絕不會有錯。
如果巧弈沒有瞎，可能不會注意到這種坐標偏差，因為視覺是自己最主要的信息來源，聽覺隻能作為輔助；而現在的巧弈隻能依靠聽覺，黑暗中大腦的聽覺區域變得敏銳，這才察覺到這一偏差。
恰恰是因為自己瞎了，才剛好注意到這一坐標偏差。
也因此，讓林雨夕的【催眠】出現了疏漏！
巧弈：“萱羽小姐，林雨夕最近有沒有在研究一種純粹由拚音字母組成的文字？”
巧弈還是不敢相信，林雨夕居然會啟動【催眠】，盡管自己早調查過林雨夕【心】的序列，林雨夕除了【洞視】之外最多動用強化版的【洞視】——【洞察】。巧弈絕對不會相信，林雨夕會啟動【催眠】，因為這對於林雨夕來說，完全是在自殺；再加上巧弈不認為林雨夕具有開啟【催眠】的先決條件——掌握那門遙遠文明的語言。
說完，巧弈便反應過來，身邊的萱羽也許是個幻象，如果是在林雨夕的【催眠】之中，萱羽的回答沒有任何意義。
萱羽：“是的，林雨夕小姐稱呼這種語言為‘英國語’。”
英國語，亦稱英語。
是的，英語。
巧弈呆呆地愣在原地，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不論萱羽的回答是來自於催眠幻象，還是來自於她本人，都證明了，林雨夕知曉了“英語”的存在。那麽她距離開啟複蘇者道具【催眠】隻剩一步之遙了——隻要她願意。
巧弈現在完全相信，自己已經身處林雨夕的二階道具【催眠】之中。
這門叫做“英語”的語言，不是北洛的方言，不是少數民族的語言。
“英語”和“漢語”一樣，來自於那個一年具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文明——地球文明。
那個文明，是我們的祖先，也是我們的敵人。
那個文明毀滅的百萬餘年後，仍陰魂不散。
那個文明企圖讓我們為之殉道，換取他們的複蘇重生。
北洛官方語言洛語的原型是那個文明的“漢語”，“漢語”是開啟一階道具的必要條件，因此北洛的所有複蘇者都會使用自己的一階道具（除了張青酒，他似乎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道具）。
而“英語”是開啟二階道具的必要條件，那個文明的“英語”在這個星球上並不以語言的形式存在，所以幾乎沒有複蘇者可以開啟二階道具。
一個複蘇者同時開啟兩種及以上的道具，會被【複蘇體】反噬，意識汙濁，成為【複蘇體】的傀儡；也將成為情報部最高優先級的抹殺對象，並成為整個文明的敵人。
所以，巧弈覺得林雨夕瘋了。林雨夕開啟二階道具【催眠】的行為，完全是殺敵一萬，自損十萬。
開啟二階道具【催眠】後，林雨夕會逐漸失去對自己精神和意識的掌控能力，同時也會被北洛情報部以殘忍的方式不遺餘力地抹殺。
簡而言之就是找死啊……
巧弈知道，此刻的林雨夕絕不會給自己和萱羽留活口。因為開啟二階道具是這個星球上絕對的禁忌，是死刑之上的死刑，而巧弈和萱羽已經看到了林雨夕展開【催眠】的罪證，那麽林雨夕一定會讓二人永遠閉嘴。
巧弈剛才問萱羽的問題已經暴露了他對“地球文明”的了解，這是以巧弈目前的職位絕不應該知道的。放在平時，如果巧弈不慎泄露這些信息，會讓自己被情報部秘密處理掉。但現在，巧弈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林雨夕的刀已經幾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巧弈：“萱羽小姐，千萬不要移動，你眼前的棋盤是假的。”
巧弈：“林雨夕開啟了【催眠】。”
巧弈不知道在【催眠】中，自己的這些話有沒有傳遞到萱羽的耳中。也許，自己隻是在做無用的掙紮。
如果現在萱羽被林雨夕【催眠】創造的假棋盤誤導，踩進了真【棋盤】的格子中，那麽萱羽被【棋盤】淘汰，封印在【棋盤】的格子中。而作為結果，萱羽的“隊友”林雨夕就可以在她們的回合進行行動，此時失去雙眼的巧弈將直接麵對來自林雨夕的威脅。
所以，萱羽小姐，無論【催眠】中發生什麽，請都不要移動。
這是林雨夕的圈套。
林雨夕的【催眠】是什麽時候發動的呢？應該是林雨夕對幻影巧弈開槍的時候。
那次槍擊，不過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為了掩蓋她那一回合的真正行動：開啟【催眠】！
林雨夕姐姐還是……太恐怖了……
良久後，巧弈遲遲沒有等到萱羽的回複。
而此回合的行動者正是萱羽，回合沒有結束，說明她目前起碼還沒有因為進入棋格被淘汰。
萱羽站在原地，遲遲沒有行動，她知道自己的視覺已經不可相信。
眼前林雨夕的屍體，不過是【催眠】創造出來的幻象。
而腳下【棋盤】上的線和格子，也被【催眠】汙染了，讓萱羽無法確定領域【棋盤】真正安全的位置。
也無法確定，林雨夕在現實世界中真正位置。
隨著回合內時間的流逝，萱羽感到眼前的世界隻是愈發的虛假，愈發的恐怖。
萱羽明白，自己刺殺林雨夕的任務失敗了。
失敗得很徹底。
而自己，也將死在林雨夕手上。
萱羽是風林會神秘人物“熾星”埋在林雨夕身邊的間諜，是熾星嘔心瀝血培養的死士。熾星通過萱羽，獲得了大量有關林雨夕的機密信息。而現在熾星解開萱羽的記憶鎖，動用萱羽刺殺林雨夕，就意味著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但現在，萱羽恐怕要辜負您的栽培了。
抱歉，熾星主人。
即使萱羽至死都沒有見過您，萱羽也絕不會給林雨夕任何機會，讓她通過【心】讀到關於您身份的任何線索。
還有，林雨夕小姐，能和你共事，真的很榮幸。
再見了，雨夕小姐。
你曾經的死士，萱羽。
隨後，萱羽伸手抽出發簪，柔軟的長發順勢滑落，襯出她美麗動人的婀娜身姿。接著，萱羽動用【真空】，在發簪周圍形成了一道環狀的真空帶。發簪的中間部分立刻瓦解開裂，發簪的尾部也隨之脫落，顯出發簪的本體：
一個微型注射器。
萱羽沉默不語，閉上雙眼，將發簪紮入自己的靜脈，按動發簪頂部，將發簪內的藥物注入進體內。
那是可以高效殺死大腦的氰化物。
隻要讓大腦細胞全部缺氧而死，屆時無論多麽先進的醫療技術都將無濟於事。
恍惚間，李萱羽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人生的幻燈片，一幕幕閃過。
五歲那年，欠下重債的父親走投無路，選擇跳樓自殺。
現場父親散亂的肢體和**在空氣中的器官，觸目驚心的場麵至今仍曆曆在目。
承受不住的母親，帶著年幼的李萱羽一起自殺。
可是，母親走了，李萱羽自己卻被救了回來。
曾經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隻剩下李萱羽一人。
李萱羽知道，救自己的人叫熾星。
六歲那年，李萱羽進入風林會，成為林家的死士。
在那裏，萱羽知道過去的自己已經死去；而現在的自己，屬於風林會。
自己曾經夢想過，穿上美美的衣服，站在舞台上的聚光燈下，翩翩起舞。父親、母親和自己未來的愛人，會在舞台之下為自己鼓掌。
而自進入林家起，這些夢想都再不屬於自己：自己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作為死士，為林家奉獻自己的一切。
恍惚間，李萱羽似乎聽到了音樂的響起，她好像回到了夢想中的舞台。她的身體隨之起舞，在舞台朦朧的燈光之下，像一片飄動的花瓣。
李萱羽輕盈靈動的舞步，優雅地踩在【棋盤】的線上，舞動的腳尖輕輕觸地，雙眼緊閉，將情感傾注於翩翩舞姿之中。
她每一次的轉身和扭動，都似乎在訴說著這個女孩的故事，這個叫做李萱羽的女孩。
有歡樂、有悲傷、有浪漫、有不甘、有希望……
音樂聲漸漸隱去，幕布緩緩落下。
李萱羽，這個曾經向往舞台的女孩，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倒在了【棋盤】上，直到一動不動，直到身體失去溫度。
一隻，不再展翅的蝴蝶。
曾在花間追逐，
也曾在陽光下偏偏起舞。
如今花朵凋謝，色彩褪去，
她短暫地尋求一片落葉棲息。
閉上眼睛，聆聽寂靜，沉默在世界的邊緣，
隻剩下淺淺的風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