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溯——前奏
阿禾睡不著，跑到城牆上瞎逛。
走著走著，背後突然來個人，把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將士，不過怎麽感覺這個將士有點小啊？
聊著聊著，這才發現旁邊的這位將士竟然隻有十六歲。
阿禾問他，“十六歲可是人生的大好時光，活著多好，為啥要在這浪費時間。”
那十六歲的守軍見將領不在，也歎了口氣，“誰不知道活著好？可俺三個哥哥都當兵死了，兩個姐姐也死在了跳舞的樓裏，俺爹俺娘說，隻要服完兵役能活著回來，就能讓俺去見她，這邊關又是風沙，又是賊寇的，誰想呆在這喲。”
阿禾雖然也就十八來歲，可畢竟也是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見過人性醜惡的人，這突然看見個比自己小兩歲多的小將士，心裏也忍不住憐憫起來。
問他，“她？她是誰。”
小將士聽到這有點害羞，“她是俺媳婦，有個挺多年沒見到她咯”
阿禾笑了笑，是啊，自己活了十多年，連個喜歡的女孩子都沒有，連喜歡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
又問他，“你以後想去哪？”
那孩子明顯愣了愣，“俺想去長安看看，俺娘說長安很繁華，有好多人嘞”
阿禾被他的話戳到心裏了，長安……別說長安，基本大半個中原都被前幾年那場大亂給毀了。
他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什麽也沒說，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有時活在無知裏，或許也是好事。
阿禾轉身想走，卻被孩子拉住，“明天會有危險！”
阿禾眉頭一皺，“什麽意思？”
那孩子手裏緊緊攥著長槍，不知道該不該說，最後還是開口，“營裏有叛徒，明天會有七辰東的人攻城！”
阿禾一臉震驚，七辰東組織他早已略有耳聞，主要在江東才龐大，權力和兵力確實可以媲美一鎮節度使。但這可是安西！這怎麽可能？
下了城牆之後，突然又想起什麽？
“馬車！”
想到這，連忙跑過去問一旁的守軍。沒想到那守軍說是今天來了個七辰東的組織，將領很是忌憚，就依著他們暫時在這住了下來。
阿禾頓時心裏一慌，“七辰東？那不是建安那邊的嘛，咋跑這來了？”
他想趕緊回去告訴馨姐，可想到先前聽到的床震聲……奶奶的，老子內心還從未如此糾結過，罷了，明天再說。
一夜美好，晨曦順著天邊一點點摸了上來，陽光灑在沙漠的山丘上，顯得金燦燦的。
莫小林睜眼，發現她還沒醒，給她蓋好被子後，便草草起身。
想起什麽似的，在身上找了找，拿出那根已經削好的木棍，現在儼然成了一支精致的簪子，仔細看，能看清上麵的刻文來。
“呀，木頭做的也能這麽好看！送給我的嗎？”
一道軟綿綿又好似能掐出水的聲音，從後邊傳來，隻見莫雨馨半跪著，用手撐著身體把頭探過來看。
莫小林嚇得立馬收起來，“你沒睡呀？”
莫雨馨吐著舌頭笑他，“這不學你嗎？藏起來幹嘛嘛？怎麽，不打算給我試試？”
莫小林無奈，隻好拿出那把簪子，“我不做給你的，還能做給阿禾嗎。來，我給你紮上”
莫雨馨開心地笑了，轉過身子捋了捋頭發，配合他。
男人的手並非都是粗糙的，有時候精致和細心隻存在於真心之上。
莫雨馨的發量很多，有時抓在手裏，總能漏出一些，隱約能聞到一股香味。
“好啦！”
莫雨馨先前一直都是長發，此刻，被簪子盤在頭上的那一刻，莫小林竟然看呆了。
莫雨馨也有點呆住了，但她並不是驚訝於自己的顏值，而是驚訝於莫小林。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總之心裏有一股暖流，絮在心頭，久久不散。
阿禾突然闖進來打破了二人的世界。慌慌張張的把門關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不好了，七辰東組織攻破了城門，驛站將領被暗殺，現在外麵已經一團糟了！”
莫小林一頭霧水，“什麽？七辰東攻城了？”
阿禾解釋不清，“先逃吧，待會解釋，外麵有我的一個朋友接應，現在趁亂還能逃出去！”
兩人也意識到問題嚴重，時間緊迫收拾好東西，剛走下樓，就見到門口的官兵與另一群傭兵打鬥，最後不敵被殺的場麵。
其中一人大喊，“他們在這！殺過去！抓住他們”
莫小林暗叫不好，拉著莫雨馨就往上跑，阿禾隨手將掛在牆上的瓷器朝人堆裏一砸，聽見慘叫聲就趕緊往回跑。
跑到三樓這才發現已經到頂跑不了了，莫小林看向走廊盡頭的窗戶，“跳窗！”
莫雨馨跑著又停了下來，將走廊兩旁的衣櫥，櫃子什麽的，全都放倒擋在路中央，“你倆先走！”
莫小林回頭拉她，“窗戶夠大，可以兩個人一起！”
莫雨馨聽著腳步那些人已經上來了，她沒時間爭這個，瞪了他一眼，就拿起牆上掛著的弓箭，畢竟這原本就算是士兵住的營地，平時東擺西放的，武器還真不少。
大漠的弓箭就是彪悍，莫雨馨也是狠人上手就是三箭上膛，左手四指縫隙剛好壓著三隻弓箭，右手彎弓觸臉頰，眼一尖就射過去，三支箭呼嘯而過，猶如子彈般將前排幾人刺穿，隨後就是一石三鳥般連帶著好幾人才倒在地上。
阿禾橫在窗戶上，一隻腳已經跨了出去，嘴裏也在勸他。
莫小林倒不是不相信她的身手，隻是每次都是自己先逃讓她殿後，總有種說不出的苦。
隨後也不再猶豫，窗戶下剛好就是糧草堆，幾百人的幹糧草堆在一起聚得很高，兩人摔在上麵，基本沒有任何問題。
莫小林草草起身，此時看著周圍一團亂，甚至穿著同樣是官兵服的人打了起來。這哪是城被攻破，分明就是內部反叛！裏應外合！
七辰東竟然能有如此實力！雖然是在關內，可好歹也算是近一千人的驛站！還不待莫小林細想，遠處的馬車就駛過來，車夫從上麵跳下來，竟然是阿禾昨晚遇到的那個孩子！
莫雨馨此時也從上麵跳了下來，跳到幹草堆上，順勢翻滾落在三人旁邊。
莫雨馨看著陌生的麵孔，“這是？”
此時，四周的叛軍注意到這邊，現在全都往這邊趕。
阿禾拉著幾人上車，“昨晚一宿沒睡，跟這兄弟聊了一夜，反正現在這地也淪陷了，就當是跟著咱了。”
阿禾昨晚還順便將六匹馬帶上了馬盔和皮甲，那孩子駕車的技術雖不是頂峰，也算一流，加上莫雨馨順手搶來的長槍，站在馬車上揮舞。
一時間猶如衝鋒陷陣般衝了出去，六匹馬加起速來，這氣勢頓時惹得無人敢擋。
叛軍意識到開始關門，莫雨馨大喝一聲，抽出殺豬刀便拋了過去，同時嘴裏還叫著，“呀，我怎麽把刀扔出去了？”
一人倒下，城門便不再動彈。插好容的馬車從中穿過。
那孩子一見出了驛站，立馬激動起來，可又像衝破牢籠的困獸一般，一時不知往哪走。
驛站城牆之上，一人看著遠去的馬車對著莫雨馨，拿出一把弓，開始聚精會神的瞄準。
那孩子想回頭問接下來往哪走？剛好看到城牆之上，一人舉著弓朝著莫雨馨瞄準。
弦回彈，箭穿來！
那將士瞪著眼睛，也不顧手裏的韁繩，下意識就將莫雨馨往馬車內推去，下一秒箭穿心而過，將士身一抖，一頭栽了下去，死在了驛站百米內。
阿禾看他栽了下去，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馬沒人控製頓時亂了方向，阿禾來不及悲傷連忙代替他的位置調整好方向，重新向著玉門關趕去。
驛站內。
一位身穿唐氏旗袍的精致男子，手裏握著弓走進帳營。
先前的將領早已屍首分離，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個老頭，老頭名叫趙子義，是建安仲大家族的總管家，著裝明顯不符合沙漠氣候，倒是有一股中原舊風的味道。
老頭開口，“有沒有留下來？”
青年將弓丟到一旁，歎了口氣，“原本可以中的，被人擋了……”
老頭麵露難色，“真沒想到他們居然請到了林鹙，可惜現在唯一的證據都跑了。這下可好，知賊不能抓，明天指不定他們就對你父親賊喊捉賊了”
青年不解，“那為什麽不讓我追？”
“再往前走，就是玉門關了，那裏離中原實在太遠，已經完全超出我們能掌控的範圍，而林鹙對那百般熟悉，你去了又能如何？”
青年想到這就憤怒起來，“臨江那幾個老不死的，實在不行我派人直接殺上門去！”
“真要有那麽容易，你父親早幹了，現在他們勢力不比以前，回去找你父親重新商議吧”，說罷，趙子義便起身。
青年無奈，趙子義畢竟是整個仲氏家族的總管家，當年和仲府族長一起在江湖闖**，練就一身本領。後來年事已高，仲府族長帶領著族人在建安落地生根時，也是靠著這位總管家的鬼謀和奇算，才能在建安盤踞多年，且在後來安史之亂中趙子義也為仲府立下過汗馬功勞，這才讓仲府有了現在的地位和勢力。因此，這位總管家說的話，他基本沒有不聽從的理由。
青年站在驛站城牆外，手裏拿著油紙扇，望著莫小林一行人離去的方向……
………………
莫小林回想起在礦洞裏的經曆，腦海裏一直在回味著那股離人愁的香味。
一瞬間，腦海裏的記憶竟然出現了斷層，他竟然回想不起那股香味是哪來的？
莫雨馨自然察覺出他神情不對，其實她自己很清楚，那是主世界主動進行的程序幹預，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祈禱和陪伴。
不對，如果莫小林之前在沙漠拿出離人愁之前還能聞到一股離人愁的香味是程序幹預的話，那阿七呢？如果所有人都不記得阿七的存在，那明顯是自己的記憶受到了幹擾。
莫雨馨想到這腦子頓時一陣後怕，難不成自己的記憶也被幹擾了？
或者說莫小林和自己的記憶都被幹擾了！
莫雨馨腦子快要轉不過來了，她本來就不善於這種邏輯思考，現在唯一能回答她所有疑惑的最終希望全部寄托在兮彤身上。
阿禾雖然正在駕車，但滿腦子都是昨晚那個小將士的聲音。
莫雨馨看阿禾，也想起那位救命恩人，“那位將士是？”
阿禾說，“昨天晚上認識的一個兄弟”
莫雨馨想安慰她，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阿禾繼續道，“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活著是為了什麽？他雖然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但我在他身上看到他想活下去的欲望”
莫雨馨內心也有點傷感，畢竟他也是第一次被陌生人以死相救，她甚至沒看清那孩子的臉。
“然後呢？”
阿禾這一分神，車子就跑的抖了起來。車裏倒也沒人在意。
“然後我好像看清了我的人生”
阿和說到這，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滿滿的分享欲。
“你們知道嗎？我前幾年一直活在躲避殺戮和為謀生計裏，直到昨天晚上遇到他，我站在城牆上，遠處一望無際的風沙，看著這滿荒野的淒涼，我一瞬間感覺什麽都不重要，我那一瞬間就明白，我前些年那根本就不叫活著！”
阿禾此時表情又有點茫然，但他的眼神裏又好像透過事物浮現出什麽？那或許是他追求的東西吧。
莫小林也沒在思考那些，笑了笑像是久經風雨的老江湖看向涉世未深的小青年一樣，問他，“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活著？”
阿禾說到這，有點小激動，“唉，你們聽過李白的將進酒沒？”
莫雨馨的腦海被他這句話拉回了曾經的高中時代，天呐，那可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阿禾做出一老謀深算的表情，“我未來活著的意義就在李白的將進酒裏”
莫小林也不再多想，拉住莫雨馨的手，索性等到玉門關前都不再說話。
莫雨馨也閉上眼，隻想感受手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