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合租

星期天,五個人當真像賴貨說的那樣分成兩路,當事人沈翠兩口子各是一路,既刺蝟一路,沈翠一路。這樣,賴貨自然和刺蝟一路,紅麥姐妹自然和沈翠一路。

就近的地方她們平常下班的時候已經來過多次了,本來不需要再來的,可紅蓮還是讓來,她的理由是租房這事雖不像割韭菜前茬割完後茬跟著就長起來了,可也不像箅子上拿饃那樣拿完就沒有了,都是碰運氣的。紅麥和沈翠強不過她,隻好依她,隨便在就近的轉轉應付一下就算了,不料像是應驗紅蓮的話似的,她們找到一處合適的房子一問,人家一個小時前剛剛租出去了。紅蓮得意起來,說信她的沒錯。然而,就近的地方找了個遍,再也沒遇到哪怕跟他們的要求相近的房子。

沈翠走得腰酸腿疼,一屁股坐在一座小橋的石板護欄上,說,先歇歇吧。

紅蓮罵起來,您婆子個腳哎,我跟您大姑恁大年紀了還沒說累哩,你年紀輕輕的倒先累了,就這還是給你找房子哩!

沈翠笑笑,說,那是,要不咋說,我得叫您倆叫姑的哩。要得好,大讓小嘛。

紅蓮被她逗得笑了,也坐下來,說,吔,應你的姑還應有罪了咋的?

沈翠說,那可不敢說。

紅麥說,可不是嘛,房子是他倆的事,根本就挨不著咱姊妹倆啥事兒。

沈翠不樂意了,大姑,你這話說的多不夠一句,啥叫挨不著您姊妹倆啥事啊?趕明兒俺做點好吃的,有俺二姑的份兒,有俺二姑夫的份兒,沒你的份兒,你可不能說啥啊。

紅麥接不上來話,紅蓮不依了,說,你還真是個沒良心的,這才過門幾天啊,就把老沈家忘光了!還不叫這個吃不叫那個吃了,要是你小的時候都不叫你吃,你還能有今天?

沈翠趕緊賠不是,二姑,我不就跟俺大姑開個玩笑嘛,你看你還當真了咋的?要不,我給你磕個頭吧?

紅蓮趕緊攔住了,好了,好了,我可受不了,年還沒過完哩,你磕頭我還得給你紅包——你磕個頭不要啥本兒,我給你紅包就得真金白銀的。再說了,你頭磕了就了了沒見呆哪兒放著,我給的紅包可是實實在在的,買糖是甜的,買肉是香的。你還怪不傻哩!

沈翠笑起來,指著紅蓮說,二姑,你的狐狸的尾巴露出來了,連給侄女個紅包都舍不得,夾屎頭子!夾屎頭子是她們老家對小氣鬼的說法。說一個人非常摳門,有一次在外麵跟人正說著話,突然轉身就往家走。別人不解,問他怎麽了。他說想解手。別人就把就近的茅房指給他。他卻還是堅持要回家解。別人不解,問他為什麽,他說解回家能上自家的地,解這兒就給別人家上地了,不是太虧了嗎?這事一傳十十傳百,一下就傳開了,至於摳門的人是哪兒的,此事是哪年哪月發生的則沒人仔細追究了。

紅蓮也笑了,罵道,您婆子個腳,你不夾屎頭子,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咋不給您大姑二姑都買一個金戒指啊?

哦,弄了半天,俺二姑的氣呆這兒窩著呢。那不能再說俺二姑了,要是氣出個好歹來,我可擔不起。二姑,別氣了,我叫我手上的戒指給你,中了吧?沈翠說著裝模作樣要把手指上婆家給買的金戒指取下來。

紅蓮不吭聲,故意等著,看沈翠怎麽下台。

紅麥怕事情鬧大了無法收拾,趕緊攔住了,好了,沈翠,您二姑跟你說著玩哩,你咋就當真了?就算你真給,可那是您婆家給你買的哩,給了您二姑算咋回事嘛?

沈翠立刻就坡下驢,向紅蓮擠了擠眼,吐了一下舌頭,二姑,你看,不是您侄女不舍得,是俺大姑不叫哩。要是真給了你,俺大姑該不高興了。這樣,得罪一個,相依一個,我瞎折騰個啥嘛。

紅蓮就笑了,說,這閨女,還真不是個瓤茬哩。

三個人歇了一會兒,沈翠有點發愁,自語道,再去哪兒哩?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倆那邊啥情況了吧。

賴貨和刺蝟也在就近的地方,距紅蓮她們並不遠,隻是一個在左一個在右罷了。倆人找了半天,總算相中一處房子。這處房子跟別的房子比起來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都在村子裏,大小都差不了多少,但這房子還是有些特別。先是地板。別的房子地板是水泥的,平常黑乎乎的總叫人覺得還沒打掃幹淨,一逢陰天下雨還潮濕得不行,如果連陰幾天,地板上就會水汪汪的,幾乎跟外麵沒什麽兩樣;這家的地板是地板磚鋪的,不但看上去給人一種幹淨整潔的感覺,還讓人心裏清清爽爽的。再就是窗戶。別的房子窗戶都是湊湊合合的,像是在牆上隨便留幾個小窟窿透透氣意思意思,房子雖然不大但光線還是不足;這家的房子窗戶雖是破舊的二手貨,卻是正經的窗戶,裏麵按了玻璃扇,推拉都很方便,外麵則封了紗窗,夏天的時候隻要把門一關就妥妥的了,按刺蝟的話說蒼蠅蚊子什麽的就算刷卡也本別想進得來。兩人一看就喜歡上了,可還是沒能租。

房東女人冷著臉看著他們說,三百一個月。

太貴了。賴貨說。

房東女人依舊冷著臉說,我還沒說完呢,電每個月不足50度按50度收,超過了按實際用電收,一度電一塊錢,水每人每月五塊錢。

刺蝟說,別人家一個月才一百五啊!

房東女人還是冷著臉說,別人家是別人家,我家是我家。你不租,有人租,再過幾天打工的都來了,你再要搶都來不及了!

賴貨說,誰要搶就讓他搶去,反正我不搶。

你個窮鬼哪裏會有資格搶哦,害我白來一趟。女人看兩人沒有一點要租的意思,丟下這句話,一搖三擺地揚長而去了。

賴貨氣得滿臉通紅,等她走遠了望著她的背影罵道,**,**!呸呸呸——!

刺蝟安慰他說,好了,別生氣了,姑夫,人能跟狗一樣?房子多得是,咱再找找嘛。

近處轉了個遍也沒找到合適的,兩人就決定到遠一些的地方去看看。

兩人終於又相中一處房子,像原先一樣打了貼在房子上的租房廣告電話,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留著一頭長發的女人走了過來,看到兩人,問,誰租房?

刺蝟說,剛才就是我們給你打的電話。

賴貨說,能看看房子嗎?

長發女人把兩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地打量起來,越打量越狐疑,越狐疑越打量,一直打量了個沒完沒了。

刺蝟問,怎麽了?

長發女人說,租房的都是夫妻,你們兩個大男人不住工廠宿舍,租什麽房子啊?

賴貨沒想到長發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一下紅了,說,你弄錯了,是他租房,我陪他來的。

長發女人哦一聲,打開了門。

兩人進去看了看就出來,就問,多少錢?

長發女人說,本來要二百五,不好聽,就二百六吧。

賴貨說,二百五是不好聽,可你為什麽隻往上漲,不往下抹呢?

長發女人說,二百四更不好聽嘛。

賴貨說,沒事,那就二百二嘛。

長發女人不幹了,說,鬼哦,哪有這個價,一個月虧了好幾十,一年就是好幾百哩。

就在這時,刺蝟的手機響了,是沈翠打來的,一聽價錢就嚷起來,太貴了!

刺蝟說,要不你來看看吧,房子還差不多哩。

沈翠說,我知道差不多,要不她也不敢要恁貴!可是,你別忘了,咱是來打工的,不是來享福的,住恁好的房子弄啥?有個房子住就妥了。

刺蝟說,那不一樣的……

沈翠說,有啥不一樣?不都是個房子嗎?最多不能超過一百八,最好在一百以下。記住啊!

刺蝟撇了撇嘴,嘟噥道,一百以下?哪有恁好的事兒啊?

賴貨笑了,說,女人都是這樣的,不過,話又說回來,省的可都是自己的啊!你才結婚,日子還長著哩!

刺蝟就笑了笑。

過了不多久,兩人又找到一處房子,一打電話就從隔壁直衝他倆走出來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塗著一臉厚厚的白粉,還搽著口紅,顯然就是房東了。

口紅女人問,是你們要租房?

賴貨說,是。多少錢?

口紅女人看了看刺蝟,說,二百。

賴貨說,再便宜點吧,我們出門一千多裏來打工也不容易哩。

刺蝟說,是啊,便宜點吧,便宜點我們就租了。

口紅女人問,你們是哪一個租房啊?不會是你們兩個租房吧?

刺蝟忙說,是我,我,他是陪我看房的。

來裏麵談吧。口紅女人掃了他一眼說,轉身就走。

賴貨跟著剛走了兩步,被轉過身來的女人攔住了,你在外麵等一下就好了。

到了客廳,口紅女人把刺蝟往沙發上一讓,然後端著一杯茶走過來,放在刺蝟跟前的茶幾上,順勢挨著刺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股嗆人的脂粉香味兒立刻洶湧澎湃地向刺蝟直撲過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口紅女人轉過頭盯著刺蝟柔聲問。

哦,沒有,沒有。刺蝟趕緊動了動,盡量使自己坐得舒服一點,起碼看起來坐得舒服一點。

沒關係的,若是不舒服就告訴我,我幫你。口紅女人一隻手不知什麽時候攀住了刺蝟另一邊的肩膀,身子緊緊地靠著他。

刺蝟愣了愣,猛然站起來逃一般地往外就走。

賴貨還在門外站著,忽然看見刺蝟滿臉通紅子彈一樣躥出來,忙趕上前問,咋說的啊?

刺蝟沒吱聲,隻管往前走去。

賴貨怔了怔,歪著頭往靜靜的院子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趕緊向刺蝟追過去。

下午,紅麥姐妹和沈翠不得不往更遠的地方走了走,不久就發現前麵有好幾排一模一樣的房子,是那種一看就是專門租給外來打工的人住的房子,不單簡單而且低矮,房簷下吊著的竹竿掛著各種各樣剛洗過的衣服,有的快要幹了,有的還在滴著水,門前聚著幾個男女操著南腔北調在不顧一切地打著牌,邊上站著三兩個人津津有味地看著。

紅蓮說,走,過去看看,肯定有房。

沈翠說,你咋知道啊?

紅蓮說,咋知道?很明顯嘛,恁些房子咋可能一間不剩的都租出去?

紅麥也說,是啊,既然走到這兒了,就過去看看唄,反正也不在乎多走幾步。

三個人走過去向人一打聽,馬上就有人給了一個電話,說是空房子有,但房主現在不在這裏,打過去問問就好了。

打了電話,不一會兒,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騎著摩托車來了,紮穩摩托車徑直向紅蓮她們走過來,問,幾間?

紅蓮問,多少錢?

男人說,一百五。

紅蓮問,能便宜點嗎?

男人對著房子指了指,說,都一樣的。

紅蓮還是問,一百五包水電嗎?

男人說,水電另算,用多少算多少,不過,水用不了太多,就一個人一個月五塊錢了。

紅蓮又問,租金怎麽收的啊?

男人說,一月一清。

紅蓮覺得跟那麽多人家都一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就問,沈翠,你看哩?

在等男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看過別人的房子了,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掃一眼就清清楚楚了,房子裏標準的擺設除了一張七拚八湊的床,就是一張七拚八湊的小桌子,兩把七拚八湊的椅子,此外就沒什麽了。好在這間房子以前有人住過,置辦過一些東西,雖說仍是一些七拚八湊的案子,台子,但都是當用的,一時之間還真難以置備。

就說,租吧。

紅蓮說,租唄,離廠子不算遠,再說恁多人都是打工的,要上班一起上班,下班了一起下班,多熱鬧啊。

沈翠說,就是,人多了也安全啊。

紅麥說,不叫刺蝟來看看嗎?

沈翠懂紅麥的意思,是等刺蝟來看看商量一下再定,不過她已經決定了,就說,他看也是這樣了。

紅蓮稱讚道,對,就得這樣,男人就不能慣著!啥事都聽他的,往後去他還不蹬鼻子上臉啊?你哪還有日子過啊?

交了租金,拿到鑰匙,沈翠給刺蝟打了個電話,要他趕緊過來收拾。

刺蝟跟賴貨要不了多久就趕到了,房號是207,第二排第九間的意思。

沈翠等刺蝟看了房子問,咋樣?

刺蝟猶豫了一下,說,中吧。

沈翠說,那就趕緊收拾啊。

於是,就近一家小賣部買了掃帚、垃圾鬥、電磁爐、鍋碗瓢盆、菜刀、勺子、鏟子、砧板、筷子、筷籠子、鋼絲球、繩子、衣架、洗衣粉、肥皂、肥皂盒、水桶、便桶、折疊餐桌、衛生紙、小凳子、茶杯,還有數不清的瓶瓶罐罐。打掃房子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等房子打掃幹淨,把這些東西往房子一搬才忽然發現房子竟然滿滿當當的了。紅麥就說,屁股大個地方,能裝得下這些東西已經不賴了。

沈翠打量著自己和老公刺蝟今後的小窩,感慨道,哎,沒想到跟在家一樣啥啥都置備了一遍。

紅蓮說,那是,這是你又一個家呀!

沈翠笑了,說,哎,咋一點家味兒都沒感覺著啊。

紅蓮說,才開始嘛,住一陣子就好了。

按照老家的規矩,安置了新家是要慶賀一下的,叫做燎鍋底,就是吃一頓好吃的,熱鬧一下,造造喜氣。刺蝟就買了肉,菜,在三個女人說說笑笑忙忙碌碌叮叮當當中,跟賴貨一起從宿舍往出租房裏搬東西,等到東西搬完,菜也做好了。刺蝟和賴貨都慌著找凳子圍著放滿熱騰騰湯菜的小桌子擺放的時候,才發現缺了一樣重要的東西,酒。刺蝟咦了一聲拔腿就要去買。

賴貨說,兩瓶啤酒就中了。

刺蝟說,燎鍋底是正事,哪能喝啤酒哩?

賴貨說,是酒就中。

刺蝟說,啤酒能算酒嗎?

賴貨說,啤酒也是酒,要不咋叫啤酒哩。

刺蝟說,不能這樣說的。

賴貨說,啥事都是有來路的,沒有個無緣無故的,就像你,不是叫單誌強嗎,為啥大家都叫你刺蝟,你自己也應哩?還不是因為你屁大點的時候逮了個刺蝟出了名,就刺蝟刺蝟的叫開了嘛。

刺蝟就笑了,但還是說,那跟這是兩碼事。

賴貨說,一樣的,啤酒也是酒,沾酒就算酒。

刺蝟說,依你這樣說,那醬油還是沾了油哩,可它是油嗎?

賴貨就笑了,三個女人也跟著笑了。

紅蓮說,啤酒就啤酒吧,有那個意思就中了,也省得喝醉了。

俗話說,無酒不歡,碰上喜慶的事怎麽都要喝點酒的,但女人一般不喝白酒的,要喝就喝葡萄酒,這幾年都改喝果汁飲料了。沈翠知道紅蓮喜歡喝酒,隻是多數時候抹不開臉,就說,也中,啤酒就啤酒,正好咱二姑也管趁著喝點。

刺蝟就去買了一件啤酒,一大桶果汁。

原來以為一應當用的東西都備齊了,等到吃飯的時候才發現還是有疏漏,起碼開啤酒瓶蓋子的起子就沒有。

沒事。刺蝟說著張嘴一咬就把蓋子咬開了。

賴貨更在行,把啤酒瓶蓋子的邊沿掛在桌子的邊沿上,用力一拍蓋子也打開了。

紅麥讚道,真鐵!

賴貨驕傲起來,說,這算啥?還有更省事的辦法哩。

紅麥就很驚奇,啥辦法?

賴貨把打開的啤酒往紅蓮跟前一放,又拿起一瓶啤酒緊抓住瓶口的下方,另一隻手用筷子壓在抓緊瓶子的手上用力一撬蓋子的邊沿,啪地一聲,開了。

紅麥更是讚歎,還是你有本事!

紅蓮臉上很高興,嘴裏卻數落道,那,就吃著喝著有本事。

賴貨說,別廢話,來,幹杯!

兩個男人和紅蓮端啤酒,紅麥和沈翠端果汁,一起碰杯,吃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姑夫,來倆吧。三杯啤酒一下肚,刺蝟就把手朝著賴貨伸出來,明顯要跟賴貨劃兩拳。

就咱倆,沒啥來的啊。賴貨說。

啥咱倆啊?不是還有俺二姑的嘛。刺蝟嚷起來。

就是,沒有俺二姑誰認識你是老幾啊?沈翠也不高興了。

我錯了,我錯了。自罰一個。賴貨趕緊抱拳作揖,抓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了。

這還差不多。刺蝟滿意地說。

知錯能改還是好孩子嘛。沈翠嬉笑道。

賴貨麵子上下不去了,啐道,這妮子。

沈翠說,你沒聽人家說嗎,姑父姑父就是挨噘的物兒,一天不噘,急得直哭。

紅麥一看越鬧越厲害,怕收不了場,看著沈翠說,這是您親姑夫哩,不能胡噘亂罵的!刺蝟,跟您姑夫來啊!

紅蓮說,現在哪還有猜枚的啊,隨便喝點妥了。紅蓮說的是實情,以前酒場一旦開始至少都要半天時間,主要就是因為劃拳猜枚行令拖得時間長,但也顯得喜慶,熱鬧。這些年不知不覺間已經很少有人再大呼小叫的伸拳頭比劃了。

沈翠說,反正閑著也沒事,來就來唄。

刺蝟仍然伸著手說,來唄,姑夫,咱爺兒倆還沒來過哩。咱倆總共來六個酒,二四過。

賴貨本就心癢了,看刺蝟一再的央求,就說,來。爺兒倆好啊,五魁首啊,二匹馬呀,巧七枚呀,四季發財呀,六六順啊……

刺蝟也不甘示弱,直盯著賴貨的手,嘴裏不住地喊,八仙過海,三星高照,一心敬你,九九歸一,十全十美……

賴貨忽然說,你失枚了,罰一個。

刺蝟問,我哪失枚了?

賴貨說,你叫的六六順,卻連一個手指頭都沒伸,不是失枚是啥?

刺蝟也據理力爭說,我一個手指頭沒伸,我不贏,你也不輸,咋算失枚啊?

賴貨說,不是這樣算的!按規矩是你伸的手指頭數加上我的五個手指頭,必須跟你叫的數一樣多,要不就算失枚。失枚一次罰一杯,連著失枚兩次第二次罰兩杯,連著失枚三次,第三次罰三杯!

刺蝟笑道,姑夫,我是晚輩哩,跟你學習一個,中吧?這叫態度好,口頭服輸,嘴巴得實惠可以不喝。第一個輸了,口頭服輸就可以不喝,要是一連三次都輸了,口頭服輸可以隻喝一個。

賴貨點了一下頭,說,下次你就得喝了啊。

沒成想接下來賴貨居然連輸三枚。

賴貨麵子不好看了,卻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服不中啊。那中,我也學習一個。就端起一杯酒喝了。

沈翠笑道,俺姑夫也學會裝賴了。

賴貨正色說,這不叫裝賴,是按規矩來的,再說了,我前頭不是說了是學習的嘛。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十分喜興。吃飽喝足,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夜色深了,紅麥才和紅蓮兩口子慢慢趕回廠子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