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探親
全喜到底還是探親去了。
算算時間過了一個月,全喜先去了丈母娘家看了閨女豔豔,要她做好準備,過兩天就帶著她找媽媽打工去。上次紅麥來的時候已經把全喜被誤會的事跟她娘解釋清楚了,現在真相大白紅麥娘不但不再計較全喜還為當初誤會他感到慚愧,加上外甥女也在,就對爺兒倆格外地親起來。
晚上,全喜到後院來了,通知爹娘要去探親看紅麥了。他娘當初極力攛掇讓他去探親,現在卻反過來了。
維維媽不是才走嗎?你還去看個啥?他娘問。
全喜沒辦法隻好說瞎話了,勾著頭說,賴貨說給我找好活兒了,我去看看,管幹就幹,不管幹再回來。
他娘看看他爹,明顯擔憂他爹的病萬一再犯了身邊沒人,癟了癟嘴卻什麽也沒說。
他爹看見了,說,去吧,去吧。年輕輕的待家弄啥?能掙就掙幾個吧!
全喜這才想起還有他爹這個離不了人的病人呢,就說,爹,你放心,我去也去不長,最多年前這一截兒。我走了,您老就多保重吧!
他娘還是有些不舍,說,菜園哩?
他爹說,菜園能值幾個錢啊?擺治一年也沒維維媽一個月掙得多,扔了就扔了,有啥可惜的?走吧!
他娘還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了。
第二天一早全喜就趕到丈母娘家帶上閨女豔豔搭車找紅麥去了。全喜搭的車就是紅麥春節後搭的那班車,時間點跟紅麥當初差不多,到小鎮的時間也是半夜四點的樣子。紅麥第一次接到她娘的電話提到全喜待家瘋張的時候要她娘千萬別再跟旁人說了,就連紅蓮和沈翠也不行,等到回家的時候隻說豔豔不想上學了,全喜管不了要自己回去勸勸,等到回來的時候跟沈翠兩口子和紅麥說的是勸住了,豔豔又回學校上學去了。前兩天假作豔豔又反悔了,非要來打工不可。沈翠說,來就來唄,來了咱就更熱鬧了,也有人伺候你了,閨女是娘的小棉襖哩。說得大家都笑了。現在全喜真的帶著閨女來了,紅麥就讓爺兒倆下了班車打的直接到廠門口。好在豔豔有手機,可以很方便地跟紅麥聯係,接受她的指揮。
爺兒倆被紅麥指揮著果然一路順風就到了。紅麥早就跟紅蓮兩口子在廠門口等著了,立刻把爺兒倆接到宿舍裏睡下了,全喜跟賴貨打老通,豔豔跟自己打老通。所謂打老通就是兩人睡同一個被窩,隻是一個睡這頭,一個睡那頭。全喜後來一直到回老家都是這樣睡的。
天明,紅麥跟紅蓮兩口子像每天一樣上班去了。全喜爺兒倆直睡到晌午才起來了,吃午飯的時候才見到沈翠兩口子。俗話說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晚上自然在沈翠的小窩裏歡聚一堂大吃一頓大笑一通。
紅蓮說,姐,明兒個你別上班了,俺哥輕易的不來,你就帶著他爺兒倆到市裏轉轉去吧。
紅麥正要說話,全喜就發話了,轉啥轉?我又不是來旅遊的!咱就是一個老百姓,幹咱的活兒,吃咱的飯,平平安安的就妥了。
賴貨說,也不能那樣說,都是個人,為啥人家可以遊山玩水,活得有滋有味的,咱就不能?
紅蓮說,咋不能啊,你要是發了財叫俺都帶上也周遊世界去唄!
賴貨苦笑了一下,說,周遊世界不敢想,但起碼到市裏頭轉轉總可以吧。
全喜說,我打工的時候去的地方多了,再看山還是山,水還是水,老房子還是老房子,就那麽回事嘛。
沈翠問紅麥,豔豔來跟師傅說了嗎?
紅麥說,說了,明兒個就管辦手續,辦完手續就管上班了。
全喜看著豔豔說,學你不上,就跟著您媽您姨您姐好好的幹吧。
豔豔點點頭笑了。
全喜說,明兒個您都別待廠裏吃了,我做飯,下班就來,吃完再去。
刺蝟笑說,那俺不是享姑夫你的福了嗎?
全喜說,反正我待這也沒事,閑著寂得慌啊。
沈翠說,大姑夫,你要這樣說,俺可當真了,到時候可別說俺叫你當牛當馬了哦。
一屋子人都被沈翠說得笑起來了。
全喜說做就做,第二天跟著賴貨到廠裏食堂吃完早飯就到街上買菜去了,中午果然做了一大鍋噴香的飯菜來,吃得沈翠直叫,撐死我了!
就此,全喜做了幾個親人的焗掌老師兒,除了早餐順便在廠食堂吃,午餐晚餐都被全喜包了。他們一回來離著老遠就會喊,老師兒飯做中了沒有?老師兒今兒做啥飯啊?老師兒的手頭怪不賴哩!慢慢就不再叫他姑夫或者哥而改叫老師兒了,就連豔豔和紅麥也老師兒長老師兒短的叫開了。全喜嘿嘿地笑著,既不反對也不承認。
紅蓮看著她姐和她姐夫,覺得兩口子團圓一次不容易,很想提醒她姐哪天提前下班或者幹脆請半天假跟老公好好溫存溫存,又一想自己跟老公賴貨溫存了一回搞得十分難堪,還是忍住了。
全喜本打算住一個星期的,可是剛過了兩三天突然就急著要回去,誰都攔不住。
賴貨問,老大,咋了?輕易不來一趟多住幾天嘛,俺還沒吃夠老師兒做的飯哩。
沈翠說,就是啊,多住幾天吧,老師兒。
紅蓮說,你要一走,俺可沒福享了哩。
刺蝟說,就是啊,天天不用管買菜做飯的事了,吃完還不用管洗碗刷鍋的事了,多得啊!刺蝟沒想到自己一個從長大到現在都沒摸過菜刀的人,自從來到這裏就不得不成了老婆沈翠的私人廚師,尤其是沈翠懷孕以後更是變本加厲,全喜的到來把他所做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替代了,隻用了一天就完全適應了。一想到全喜走了,自己又要開始鍋碗瓢盆的輪著轉,刺蝟就有點發怵又有點無奈。
全喜說,早晚都得走嘛,再說菜園也離不開人啊!
賴貨說,菜園能值幾個錢啊?要不在這兒給你找個活兒,別走了。
全喜忙擺手說,我有病,您又不是不知道,哪幹得了啊?
賴貨說,找個清閑點的活兒嘛,就像看個門兒啥的。
紅麥也說,要是中,就別走了吧。
全喜說,咱爹還病著,跟前也離不了人啊!
一屋子人都勸不住,隻好幫忙聯係回老家的班車,第二天就把他送了過去。
他們誰都不知道全喜為什麽突然著急忙慌地要回家,全喜也不好說,就隻有回老家了,反正自己隻是住幾天,早走晚走都得走的,那就不如早走,以免夜長夢多惹出事非來。
那天歇晌全喜買完菜掂著大大小小紅紅綠綠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剛回來,一個看起來像打工來的燙發女人跟他打起招呼來。全喜以為是鄰居就笑著點點頭,也沒放在心上,不料燙發女人竟然跟著進來了。這也沒什麽,鄰居串門在哪兒都是很正常的。
兩人各自撇著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南腔北調雞毛蒜皮東拉西扯地說了一通,女人突然問,大哥,哪個是你的婆娘啊?
全喜說,胖胖的那個。
燙發女人說,兩個都胖胖的喲。
全喜說,年齡大的那個。
燙發女人說,哦。我覺得你婆娘還不如我漂亮呢。
全喜瞥了她一眼,笑盈盈地說,是的。俗話說得好,過日子有三寶,薄地醜妻破棉襖嘛。
燙發女人說,那要不是妻唻?
全喜沒聽懂,就沒應她。
燙發女人說,大哥,你看我漂亮不漂亮唻?
全喜說,漂亮。
燙發女人說,比你婆娘漂亮吧?
全喜說,是。
燙發女人說,也比你婆娘年輕吧?
全喜說,是。
燙發女人說,那你喜歡我不喜歡唻?
全喜愣了一下,笑了笑,沒言語。
燙發女人說,我不做你的婆娘,隻做你的女人,好不好唻?
全喜嚇了一跳,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潑辣的女人,正色說,別開玩笑了,大姐。
燙發女人說,我老公回去好久了,我好想的。
全喜忙著摘菜洗菜再不敢接話了。
燙發女人看看全喜忽然站了起來。全喜以為她要走了,剛要鬆口氣,就覺得光線一下暗了下來,一扭頭看見燙發女人竟然把門關上了,大吃一驚,忙說,關門幹什麽?
燙發女人沒搭話卻一把把全喜抱住了。
全喜嚇壞了,變臉失色道,不行啊,不行!
燙發女人說,什麽不行?我說行就行的!
全喜還是說,不行,不行!……
燙發女人說,別喊了。快點吧!
全喜胡亂地說,不行,我不行!……
燙發女人說,什麽不行?你來看你老婆,肯定很行的!
全喜說,我不是來看老婆的,是來送我閨女的……
燙發女人說,什麽送閨女的,就是來看老婆的!我懂!大哥,快點吧!
全喜說,真不行!……
燙發女人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子?送到嘴邊的肉都不曉得吃?你不會有病吧?
全喜忙說,對對對,我就是有病,有病!
燙發女人罵道,神經病,說你有病你還來勁!快點,再不聽話我就喊了,說你強**!
全喜一聽,嚇出一頭汗來,忙哆哆嗦嗦地說,別,別,別喊!……
燙發女人說,就是嘛,算你還識相,快點嘍!
全喜說,真不行啊,大姐!
燙發女人惱了,變臉說,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全喜說,大姐,我真的不行……
燙發女人說,那也得給我看看!
全喜無奈,隻好放了手。燙發女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全喜脫了,一把就攥住了。幾個月前,李群潔攥住他的時候因為他起不來還罵了他,當時還讓全喜又高興又難過的。現在燙發女人又像李群潔一樣攥住他了,全喜以為還會起不來的,豈料竟然出乎意料地起來了,把他自己都驚住了。
燙發女人得意起來,說,大哥,這麽棒還謙虛什麽啊?快點!
全喜暗暗叫苦不迭,可是已經羊入虎口又怎能逃得過呢?
燙發女人等了半天沒見到動靜,催促道,我都這樣了,你還發什麽愣?快點嘍!
全喜突然一喜,又假作可憐地說,你看看,不行了啊……
燙發女人轉過身來一看,全喜果然不行了,不過並沒像全喜想的那樣大失所望,隻是歎了一口說,沒得事,明天我給你買顆偉哥吃一下就好嘍。
全喜一聽暗叫,壞了!看來自己被燙發女人盯上了,要是再待下去可就請客不來壞菜,隻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荷葉包黃鱔溜之大吉腳底抹油溜了!俗話說當斷不斷必有後患,全喜當機立斷趕緊返回老家,越快越好!
盡管做出了這個決定,但是班車要到第二天下午四點才能發出,全喜是完全可以再給親人們當最後一回老師兒做最後一頓可口的飯菜的。
沈翠惋惜不已地說,哎呀,晌午飯我可得細嚼慢咽,好好品嚐品嚐,這可是老師兒做的最後一頓飯了啊!
紅麥開玩笑說,那就多做點,連歇晌的飯都做著,你就還管吃老師兒做的兩頓飯哩!
全喜一聽就嚇了一跳,萬一燙發女人真的給他買了偉哥可就在劫難逃了!
紅蓮看全喜不吭聲,就說,沒事啊,想吃上他家,他敢不管你飯連他都吃了!
全喜真想對小姨子抱拳作揖,就對她笑了笑。
賴貨說,那就擱廠裏吃吧,吃完好搭車,也叫老師兒歇歇,別回到家告狀說咱一個勁的使他做飯了。
全喜這才說,等您回家的時候先上俺家,我做好飯等著您!
既然全喜這樣說了,午飯就不能再讓他做了,那就隻好在廠裏食堂吃。吃完飯,賴貨打了個電話,班車就派了一輛麵包車把全喜接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全喜就到了老家縣城,又過了不久就到家了。雖然隻離開幾天,看著熟悉的一草一木,全喜還是倍感親切。
走到村口,有人看見全喜就跟他打招呼,回來了。
全喜嘴上應著,心裏卻好生奇怪,大家是怎麽知道自己探親去的呢?直到去後院見了他爹他娘才明白了,原來他走的當天他娘就去找了跟他搭夥種菜的春梅。春梅很奇怪,就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全喜去哪兒了。他娘說去看紅麥了。春梅嘴上應著,心裏卻不信,可是一連幾天都沒看到全喜的影子才信了。以前村裏人時不時地就會看見在菜園裏忙碌的全喜,現在看到的卻是春梅,一打聽也知道全喜去探親了。於是說,早就該去了!別看紅麥不在家,照樣能管得全喜服服帖帖的。
自此全喜安生起來,直到年底紅麥娘兒倆回來,都再沒受到什麽騷擾了。
2015年11月1日完稿於得一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