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全喜趕集

這天,全喜又趕集來了。

什集街上沒有固定的攤位,要擺攤的話隨便在街邊找一個空地方就是了。街上空地方多得是,但全喜還是願意待一個老地方,方便招攬回頭客,也容易跟邊上的商販混熟識。俗話說人有三急,誰也難保自己時時刻刻都順順利利的,萬一有個急情可以很方便地委托邊上的商販照看一下,還有就是萬一零錢找不開也可以讓就近的商販幫個忙。

今天全喜來晚了,他一老擺攤的地方被早來的人占了,不得不重新找一個空地方。空地方在集頭集尾多得是,隨時都能找得到,可有一樣,來往的人少,想賣出些東西就不大容易。全喜來晚了已經吃了虧,再沒有個好位置那就更虧了。老話把青菜也叫水菜,就是說青菜是吃水的,隻要有水青菜就能鮮錚錚地長起來,隻要有水青菜就會一直鮮錚錚的,但是也很重,把青菜帶到集上已經把全喜累得夠嗆了,再把賣剩的青菜帶回去肯定也不輕鬆。更重要的是青菜這東西剛摘下來水靈靈的,好看,也好賣,要是摘下來擱得時間長蔫吧了差不多就等於扔了,也等於自己沒日沒夜辛辛苦苦一絲不苟種出來的菜打了水漂。

全喜不甘心就推著自行車在集裏轉了轉,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空地方呢,反正自己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有一庹寬就夠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全喜在集裏沒走多遠就找到了一個空地方。

空地方不大,但已經足夠他放下馱筐了。一般的筐都是圓的,馱筐卻是兩個連在一起的方形筐的,是專為自行車馱東西用的。

慶幸之餘全喜也有些遺憾。他的左邊是一個賣鞋的,右邊是一個賣化妝品的,兩家的攤子不但都很長很大,而且還支得又高又嚴實,大概擔心被人順手牽羊偷走東西,攤子上都支著網,如果離得遠一點根本看不到全喜的青菜,更看不到馱筐。兩家的攤子把全喜的馱筐遮住了還不算,還每家都放著一個電喇叭,不厭其煩震耳欲聾爭先恐後地播放著自家所賣的東西,使得全喜想吆喝幾聲都顯得力不從心相形見絀滑稽可笑。

不過,能在熱鬧的地方找到一個空地方還是讓全喜很滿意。

他放好馱筐,這才擦了一把汗,把草帽取下來忽閃忽閃地扇著涼風,等著人來買菜。

到底是集上熱鬧的地方,又是開門七件事,全喜沒等多大會兒就有人過來打聽菜價,貶貶褒褒挑挑揀揀斤斤計較一番有的滿意而歸有的揚長而去了。全喜明白買賣心不同,說長道短嫌貴厭賤稱斤掂兩都是人之常情,是不必放在心上的。

忙活了一陣子,看看馱筐裏的青菜就所剩不多了,全喜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全喜趕忙招呼,買菜啊。

女人問,咋賣啊?

全喜說,就剩這點了,差不多就中。

女人問,多少?

全喜問,你要啥菜?

女人問,都要了吧。

全喜說,磕堆?

女人說,嗯。

全喜說,能不給五塊錢嗎?這話麵上的意思是東西遠不止五塊錢,但隻要五塊錢,實際的意思是拿五塊錢來做個試探,五塊錢是最多的,如果買還可以少點。

女人說,好!

本來以為女人會跟他還價的,心裏就想四塊五或者四塊都認了,反正地不值啥,水不值啥,氣力也不值啥,菜能賣出去就是賺的,沒想到女人居然一口答應了,還是讓他吃了一驚。全喜賣過很多次菜了,完全不跟他討價還價的人不是沒見過,但很少,而且多數都是男人,因而在把菜往塑料袋裏裝的時候還是不由地把女人仔細看了一眼。

女人的年紀應該跟紅麥差不多,但比紅麥的穿著講究多了,臉蛋和身材都比紅麥好一些,自然也比紅麥耐看一些,其他就沒有什麽了。

因為是全包就不必稱重了,直接裝好就好了。全喜把菜小心地遞給女人,女人接了,轉身放進了自行車前的筐藍裏。接下來應該是女人把五塊錢給全喜,買賣就算兩清了。然而,全喜等了半天沒見女人掏錢給他,又不好催要,就隻要等著。

女人放好菜這才轉過身來,問,你是王菜園的吧?

你認識我?全喜看了看女人心裏吧嗒響了一下。要是女人認識他的話就更張不開嘴催了,錢就懸了。女人給他多少她就隻能要多少,不給也隻能認了。全喜忽然想起來開始的時候女人根本就不跟他還價,原來在這兒等著哩!

女人笑了笑,說,聽說過。

其實剛才女人那樣一問他就在心裏斷定女人一定是認識他的,要不然買完菜就走了,根本沒必要跟他套近乎。也就是說,女人想吃菜又不想給錢,所以才跟他套近乎,讓他不好意思跟她要錢。不過,全喜心裏還是巴望著女人能給他一些,雖然菜是自己種的不算什麽,可到底是自己種的,眼下自己病了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那就要一陣子掙不了錢,自己又不甘心就隻能指望著種點菜掙點零花錢了,要是連這點便宜女人也惦記的話那就太不像話了。沒想到女人說出來的竟然是個這!那麽聽說過算認識還是算不認識呢?算認識吧,兩人根本沒見過麵兒,算不認識吧,她又對他有所了解,而讓她了解他的人一定是跟他熟悉的,也就是說她是通過認識他的人知道他的。全喜一下懵了,不知道女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了,就隻好愣愣怔怔地看著女人。

你以前在建築隊幹過,是吧?女人接著問。

全喜點點頭,嗯。

女人說,我想請你幫個忙。

全喜不知什麽女人要請他幫什麽忙,不好答應,就沒吭聲。

女人說,俺家的灶屋有點漏水,可能是瓦鬆了,你能不能倒倒壟啊?

全喜說,我沒有空兒啊。

女人笑了,說,我給你工錢,一百塊,少嗎?

你咋不找您莊的人幫忙啊?管頓飯就中了,頂多再給兩盒煙唄,根本花不了一百塊錢啊。誰家的灶屋都不會很大,倒瓦也用不了多大功夫,在全喜手裏就更不算什麽,一百塊錢雖然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全喜沒說不幹就等於同意了,不過心裏還是有點不踏實。

咳,你還說哩,不看看現在哪個莊這時候還能找到壯勞力啊?幸虧你在家,要不還真不知道該找誰哩。女人說。

女人說的是實情,全喜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你啥時候有空兒啊?女人問。

全喜說,明兒個吧。

女人說,明兒個你不趕集嗎?當地的集比較多,差不多方圓五裏怎麽都會有一個集的,為了錯開逢集的日子,相鄰的兩個集就錯開了日子,一個逢雙集,另一個就逢單集。這樣,生意人就不得不追著集趕,今天這個集,明天那個集。

全喜說,我種的菜少,就趕這一個集。

女人說,那你歇晌有事嗎?

全喜說,也沒啥事。

女人說,看日子不如撞日子,既然歇晌你沒啥事,我看就歇晌吧,現在天熱,雨也下得勤,說不定啥時候就下了,早一天是一天,趕早不趕晚。你說哩?

全喜說,那好吧,就歇晌吧。

女人說,那就這樣定了,歇晌我待家等著你。

全喜說,中。

女人轉身就要走。

全喜說,走啊。

女人嗯了一聲才想起來,又轉回身歉意地說,我還沒叫錢給你哩。說著把五塊錢遞了過來。

全喜笑笑收了。

女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全喜看女人又要走,提高了聲音說,哎!

女人扭過頭來,咋?

全喜說,我還不知道你是哪莊的哩?

女人說,離您王菜園不遠。

全喜問,哪兒的?

女人說,天地廟的。

哦!全喜應完,見女人又要走,就又提高聲音叫,哎!

女人問,咋了?

全喜說,我咋找你啊?

女人說,好找啊,莊外,西南角那一家就是。

全喜說,哦。

回到家,吃了午飯,歇了一會兒,全喜就往天地廟去了。就像女人說的那樣天地廟緊挨著王菜園,要不了多少時間全喜就到了,一敲門迎出來的果然是晌午買他菜的女人。

全喜一路走著還不覺得怎麽熱,進堂屋在連椅上一坐下來,熱汗立刻蹦蹦跳跳你追我趕擠眉弄眼撒著歡兒地蹦出來了,盡管女人立刻把風扇挪過來對準他呼呼地吹,頭上身上還是水淋淋的。

女人一邊招呼著全喜一邊馬不停蹄地打了半盆涼水,還把一條雪白的手巾一起給全喜拿了過來,又乘全喜洗著臉,拿起菜刀把茶幾上一個早就洗好還泛著水花的西瓜切開了。

吃,吃!女人拿起一牙西瓜塞給全喜。

全喜有點不好意思了,說,你太客氣了。

女人說,天熱哩。

兩人吃著西瓜拉著呱,一會兒一牙西瓜就吃完了。

全喜站起來說,開始吧。

女人說,不急,天太熱了。

全喜說,夏天的天咋會不熱?幹吧,早幹完早省心。

女人笑了,說,你說話真有意思。

全喜說,我說的是真的。

女人說,我是怕熱著你。

全喜說,我知道。我來就是幹活的,怕熱就不來了。

女人這才說,好吧。

全喜問了女人漏水的地方,仔仔細細看了看房上的瓦,說,有的地方是瓦鬆了,有的地方是瓦爛了,得換。

女人說,哦。

全喜問,有備的瓦沒有?

女人說,有。

全喜說,找根長棍,瓦鬆的地方捅捅就好了。

女人說,好。很快就把長棍找來了。

本來瓦鬆的地方隻有三兩個地方,也隻有不多的幾塊瓦,可要真的捅起來,使挨邊的瓦都緊密整齊地排在一起還是沒那麽簡單,拉住簸籮米動彈,捅一塊瓦就要把緊挨著它的瓦也一起捅整齊,這樣就把一整排瓦都挨個兒捅了一遍,有時候連緊挨著的上下兩排也要一起捅。

女人等好不容易把鬆動的瓦捅完了,趕緊又打了半盆涼水端過來。全喜洗了臉,喘口氣的當兒女人又把西瓜塞了過來。全喜不好再客氣,隻好吃了。

停了停,全喜說,備的瓦在哪兒?

女人說,在風道裏,還是原先蓋房子時用剩的。

全喜說,那最好。原湯化原食,原來的東西跟原來的東西最搭配。就到風道裏把瓦搬了出來,再把女人早就準備好的梯子搬來爬了上去,對女人說,叫瓦遞給我。

女人答應著走過來,搬起一塊瓦朝全喜舉了過去。

全喜站在梯子靠上的地方,以便接了瓦直接放在房頂上,低著頭從女人手裏接瓦的時候冷不丁看見女人的胸口打開著,盡管有紅色的文胸包圍著兩隻高聳的胸脯子還是白亮亮地竄出來,直晃人的眼睛。全喜慌忙接了瓦,往上慢慢爬了兩步,小心地放在房頂上。等到再接下一塊瓦的時候,女人白亮亮的胸脯子又硬生生地竄出來,直往全喜的眼睛鑽。全喜不想看也不敢看,可沒法不看,隻想快一點把瓦接到手,再快一點把活兒幹完走人,然而根本快不了。

女人站在地上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全喜,不時地跟他說著話,那白白的胸脯子就明目張膽地在全喜眼皮子低下晃悠著,隻要他一低頭就盡收眼底了。全喜想支開她,可女人總是很快就又回來了。

等全喜把全部爛了的瓦換完順著梯子下來的時候,女人又忙不迭地跑過來扶梯子。

全喜說,沒事的,不用扶。

女人還是一動不動地扶著梯子,等全喜下最後一步的時候終於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胸脯子,軟軟的,熱熱的,濕濕的。全喜嚇了一跳,本來已經滿麵通紅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了,現在更是暈頭漲腦手忙腳亂顛三倒四了,我,我,你,你,我……

女人笑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上屋歇歇吧,喝口水,涼快涼快。

全喜說,哦,好。

女人把半盆剛打的涼水端過來,又把雪白的手巾遞過來,說,給,天熱,趕緊洗洗。

全喜說,好。全喜在家的時候一般都是穿無袖的背心,兩條胳臂、胸口、後背靠近脖子的地方完全暴露出來被太陽曬得黑黑的,但是很涼快。到女人家雖不是做客但畢竟不同於在家,就穿了半截袖襯衫,此刻早就被汗水溻透了,像一層快要褪掉的皮一樣粘在身上,十分難受。但全喜還是不敢脫下來,隻是洗了臉,手,胳臂,再把手巾搓了搓,擰了擰搭在盆沿上了。

女人說,叫身上也擦擦唄。

全喜說,沒事兒,我到家再換衣裳。

女人說,現在多難受啊,洗洗吧。

全喜還是說,不了。

女人說,怕啥?

全喜笑笑沒吭聲。

女人說,沒事的,都是過來人了。

全喜還是不肯。

女人就說,看你,講究個啥嘛,又沒有外人?

全喜轉過頭看著剛剛倒過壟的瓦說,再下雨了,你注意看看,要是哪兒再漏水了你再找我。

女人說,中,下回再來你就熟門熟路了。

全喜笑了笑,沒言語。

女人說,上屋吧。

全喜就像個乖孩子一樣,女人讓上屋就上屋,讓坐下就坐下,讓吹電風扇就吹電風扇,讓吃西瓜就西瓜。

女人把全喜安頓好,說,你先坐,我也洗洗去。話沒說完就端著全喜剛洗過的水放在壓水井的井台上,忽然把襯衫脫下來,紅豔豔的奶罩玫瑰一樣在雪也似的肌膚上無法無天地紮煞開來!

全喜趕緊低下頭,一邊慢慢地嚼著嘴裏的西瓜,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捧在手裏的西瓜汁順著西瓜皮一滴一滴地滴到紅磚鋪就的地板上來。

女人洗涮完了走進屋來,經過堂屋的時候好像停了一下,接著就一頭鑽到裏間去了。一會兒,女人換了一件淡綠色的襯衣走出來在全喜對麵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女人明顯沒再戴奶罩,加上襯衣有點緊,胸脯上兩顆棗子一般的小疙瘩凸起著,比大開的領口更加惹眼。

吃嘛。女人抓起一塊西瓜隔著茶幾遞過來。

全喜正隨意地看著屋子裏的七七八八,聽見女人招呼不得不轉過頭來,冷不丁地瞥了女人一眼,趕緊扭過頭去,嘴裏含混不清地唔囔著什麽。

女人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就顧自吃起西瓜來。

全喜說,我走吧。

女人說,急啥?我還沒叫錢給你哩。

全喜客氣道,還講著了哩?

女人說,看你說的,忙了大半天,出了幾身汗,不給你錢哪說得過去?也顯得我這人跟有多不仁義樣。

全喜就笑笑,不言語了。

女人嘴上說著給全喜錢的話,卻一點要給錢的意思都沒有,隻管唔拉唔拉一口接一口地吃著西瓜,一眼又一眼地看著全喜。

全喜以為女人吃完西瓜就會拿錢給他,就等著。

咱這就算認識了,往後沒事就來坐坐唄。女人吃完西瓜,拿起茶幾上的一卷衛生紙扯下一塊擦了擦嘴和手。

全喜說,哦,咋不中啊?

女人說,說好了,可不能不來啊!

全喜說,好。

女人說突然,我好看嗎?

全喜刷的一下站起來說,我該走了!

女人卻沒有站起來,慢慢地說,你看,家裏就我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正好你來了,就多坐會兒嘛。

全喜說,不了。

女人嗲聲道,哥,再陪我說說話唄。

我走了!全喜說著往外就走,穿過院子來到過道裏才發現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鎖上了,就又走回來,站在院子裏說,你叫門開開吧。

女人還像剛才那樣坐著沒動,悠悠地說,你不要錢了?

全喜說,等你以後有了再給吧!看女人的架勢根本就沒打算給錢,他要是一個閃失就有可能倒貼,可是畢竟辛辛苦苦熱汗淋淋小心翼翼地幹了半天就此打了水漂還是讓他有些不甘心。

你叫全喜是嗎?女人突然說。

全喜一愣,弄不懂女人怎麽突然說起他的名字來。全喜不是對女人知道他的名字莫名其妙,按女人晌午的說法,聽說過他,那就一定會知道他的名字,指名道姓是很不禮貌的,尤其是稱呼不怎麽熟識的人,所以女人一直沒叫他的名字,不過也沒介紹自己的名字,全喜不好打聽,兩人就一直囫圇依兒。剛才女人猛然叫他哥讓已經習慣了囫圇依兒的全喜懵懵的,很不適應,心裏暗叫恐怕要壞事,就防著了,豈料女人根本沒把他的提防當回事兒,反而變本加厲直呼其名更叫全喜驚訝了。

你不是叫鄭全喜嗎?女人又說。

全喜一下像做錯了事情被發現的小孩子一樣局促不安起來,垂著眼,說,是。

知道我是誰嗎?女人說。

全喜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你一定聽說過!女人說。

全喜不知道該說什麽,就不做聲了。

我叫李群潔!女人語調慢慢的語氣卻是硬邦邦的。

全喜吃了一驚,好半天才說,哦,聽說過。

李群潔的男人姓郝,小名叫熱鬧,和李群潔生了三個孩子就死了。男人一死,李群潔自然就成了寡婦。這是沒辦法的事,也是無可非議的事。死了男人的女人多得是,接下來的要走的無非是再婚和不再婚兩條路了。不再婚就是守寡,就不用多說了。再婚的話也有兩條路,一條是改嫁,一條是招上門女婿。李群潔既沒守寡也沒再婚,直接讓一個男人住到家裏來了,然而沒過兩個月她就把這個男人趕走了,又找了男人睡到自己**來了,又沒過半年她又把這個男人趕走了。再往後,李群潔家就像她男人的名字郝熱鬧一樣熱鬧起來了。眼見得李群潔離不了男人又總是穩不住砣,加上李群潔長得有模有樣,使得那些個不三不四的男人蠢蠢欲動成群結隊蜂擁而來。李群潔好像來者不拒,不過沒有一個能留得下來。這樣過了多年,直到有一天人們突然發現李群潔和她的孩子都不見了,就再也沒人知道她的情況了。當然這些都是道聽途說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也無法說清楚。

知道就好。李群潔笑了。

全喜說,你不是……

李群潔說,是啊。我不能再待家了,孩子一天天大了,花銷大不說,我的事對孩子影響也不好,我就帶著孩子到外地打工去了。今年孩子該高考了,我就回來了。

全喜說,哦。回來也好。

李群潔說,是啊,要不咋會碰上你哩?

全喜癟了癟嘴,不吭聲了。

李群潔說,你還不明白嗎?

全喜還是不吭聲。

李群潔說,我喜歡上你了,誰叫你是我喜歡的菜哩。

全喜說,別,這不好!

李群潔說,你情我願,有啥不好啊?

全喜說,不中啊!不中啊!剛才不知道李群潔情況的時候全喜就已經小心提防了,現在清楚了李群潔的事情就更得防著了,這倒不是說萬一跟李群潔扯到一起她就不給他錢,眼下錢已經是小得不值一提的事兒了。李群潔反正就一個寡婦,或者確切來說是一個名聲不怎麽好的寡婦,再多一個全喜也不多,可對全喜來說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全喜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自己病了不能出去掙大錢逼得老婆紅麥不得不出馬就已經讓他愧疚得不得了了,再跟女人不明不白的還是個男人嗎?要是跟李群潔有粘連麻煩可就大了!萬一她粘上他,紅麥還不得氣死?自己的家還要不要?真到那時候自己就真的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退一步說,就算李群潔不粘他,自己也不能跟這樣的女人有任何不清不白的關係,俗話說得好好鞋不踏臭屎,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李群潔說,有啥不中的?我都給你送到嘴邊了,你張張嘴就吃著了嘛。

全喜說,真不中!

李群潔說,難道你不是個男人?嗬嗬嗬,快過來!

全喜可憐兮兮地說,真不中!真不中啊!

李群潔說,難道我不是個女人?

全喜還是說,真不中啊!真不中啊……

李群潔說,你跟人家就中,跟我就不中,你啥意思?我是長得歪瓜裂棗還是尖嘴猴腮啊?

全喜說,不是那,不是那,是,是……

李群潔說,我對你不好嗎?

全喜說,好,好……

李群潔說,那你還不趕快過來?

全喜說,不中啊,不中啊……

李群潔說,中不中就是這了!你覺得你今天能逃得出我的手心嗎?

全喜還是說,不中啊,不中啊……

李群潔說,你過來不過來?

全喜隻管像個複讀機似地說,不中啊,不中啊……

李群潔說,嘟囔啥?有本事你吆喝啊,大聲吆喝!

全喜突然說,錢我不要了,中不中?算我幫你的忙了,中吧?你放過我吧?

傻瓜!李群潔被全喜逗笑了,慢慢朝全喜走過來。

全喜嚇壞了,苦兮兮地哀求道,你別過來啊!放過我吧!求求你了!妹子。

妹子?對,我就是你的妹子!李群潔追著全喜慢慢地說。

不是,不是妹子,是大姐,大姐,大姐!全喜一邊下意識地躲著她一邊語不成句地哀求道,大姐,放過我吧,求你了,求你了!

我又不是貓,你也不是老鼠,怕啥?再說,你也不吃虧嘛。李群潔笑眯眯地說。

不中啊,不中啊!全喜慢慢倒退著,沒看清腳下一下被絆倒了。

李群潔一下騎在全喜身上,摸了摸全喜的臉。

全喜緊閉著眼抓住李群潔的手想把它拿來,但哪裏拿得開?就隻好一直抓著。

李群潔柔聲問,軟乎嗎?

全喜這才意識到不妥,慌忙鬆開手。李群潔的手就又伸了過來,輕輕撫了撫他的胡茬子,真性感!

全喜哀叫起來,啊,啊,啊……

李群潔問,有感覺了?你喜歡女人摸你的胡子?

全喜趕緊不吭聲了。

李群潔說,好了,別裝了!咱上屋吧,外麵太熱了,怪心疼的!

全喜等李群潔從他身上站起來才慢慢爬起來,坐在地上喘息著。

李群潔說,走吧,哥。

全喜下意識地擺擺手。

李群潔說,別不好意思了,都是過來人了嘛。

全喜這時才說,真不中……

李群潔蹲下來一下摟住全喜的脖子說,走吧,哥。

全喜不再反抗了,隻是說,不中,我不中……

李群潔想了一下,說,別哄我了!要不是聽說了你的事兒,我才不找你哩!

全喜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李群潔說,哥,你知道我為啥找恁多男人又都攆走了嗎?看著都五大三粗的,誰知道沒一個中用的!有中用的吧,占了我的便宜就跑!氣死我了!不過,現在我也想開了,張三咋的?李四咋的?不坑不蒙不拐不騙,開開心心的就妥了。人生就是這回事兒,舒坦一會兒少一會兒。

全喜說,我不中,真不中……

俗話說,勸人不醒,不如一?。李群潔見說了半天,全喜就是不肯,惱了,說,你看你這人,咋幹說不上套啊?快點!

全喜還是說,我不中,真不中……

李群潔把手往全喜褲襠裏一摸,立刻變了臉色,滾!快滾!!趕緊滾!!!

全喜沒有趕緊滾,反而傻乎乎地辯白說,我有病啊,要不年輕力壯的能會待家……

李群潔說,你就是有病!還病得不輕!神經病!快滾!

全喜說,你叫門開開啊。

李群潔這才想起來,開了門,依舊喋喋不休,滾!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