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河邊散步

今晚的天色不算很好,天上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是雲彩還是煙霧,地上的路也模模糊糊的,路兩旁的莊稼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頭。

賴貨卻很高興,拉著紅蓮的手走得十分輕快。

前幾天紅蓮的腳氣犯了,賴貨就到三公裏外的鎮上給她買藥。走到半路上的時候賴貨連放幾個響屁,緊接著肚子一陣脹痛,急忙東張西望想找一處解手的地方。賴貨到鎮上去過多次了,知道在這前不著村後不靠店的根本不會有很講究的衛生間,也不會有不那麽講究的茅房,他想找的隻是一個能讓他痛痛快快方便一回的地方。這地方很簡單,隻要有點遮擋就好,要是在老家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人多深的棒棵子、秫秫,半人多深的大豆、棉花、芝麻,隨便往裏頭一鑽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即便到了冬天也不費事,到處都是小溝小河,隻要蹲下來一樣能把人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可是到了這裏就不行了,四下裏除了波棱蓋高的水稻就空無一物了,溝溝河河不是沒有,而是每一條河每一道溝都滿滿實實的水,根本沒有人可以待的位置。

就在賴貨快要拉褲子的時候冷不丁看到一座橋,趕緊跑了過去。

這座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像一般的橋跟路道完全一樣平整,而是比路道高出許多在河道上弓了起來。賴貨知道這樣的橋會在河沿弓起一片空地方,而這片地方正是他苦苦尋找的。

賴貨跑過去發現河沿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雜草,在橋正下方的地方零星地長著幾根又瘦又黃的雜草,因而就果真照準橋麵齊整整地空出一片地方來。

此刻,橋麵下的空地上一個人也沒有。賴貨喜出望外趕緊脫下褲子蹲了下去。

賴貨蹲下去不多一會兒就明白了什麽叫慌不擇路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正心滿意足地暢快著忽然一陣屎臭撲鼻而來,愣了一下才明白是自己蹲錯了方向,風讓他自作自受了。賴貨趕緊換了個方向,立時就好多了。

拉著屎,賴貨突然想起一個笑話來,說正上著課,一個學生把手舉起來。老師問他有什麽問題。他直截了當地說想屙屎。老師很不高興,問他能不能文明點?學生想了想說,老師,我屁股想吐。學生說得確實很含蓄,可聽上去卻比開始的直截了當還惡心。與此相反的是另一個說法,是他在建築隊幹活的時候看到的。剛粉刷的牆壁上不知被誰寫上詩來,手拿秘密文件,腳踏黃河兩岸,前麵機槍掃射,後麵炮火連天。當時還和一幫人大笑了一陣子,連誇寫詩的人腦子真是太好使了,不光把屙屎這件十分難堪又無法避免的事兒說得生動形象,還把屙屎這件頂惡心的事兒說得一點不惡心,腦子笨點的人還以為寫的讓人熱血澎湃的戰鬥呢。

賴貨想到詩還是忍不住笑了,末了才發現自己手裏根本沒有機密文件,怎麽結束戰鬥呢?

往四下裏看了看,賴貨馬上就有了主意,忙挪過去連拽了幾把草團吧團吧就湊合過去了。

賴貨提起褲子準備離開的時候才驀然發現,顯然不止一個人有過自己這樣經曆,這從空地上幾處被蛆蟲搶掠一空又被風不厭其煩地吹過來吹過去已經被吹得焦幹仍不肯罷休的屎橛子,還有幾團皺巴巴的手紙就可以看得出來。賴貨從橋麵下鑽出來的時候冷不丁往對岸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空地本來從河岸往河道是一道越來越低的斜坡,可對岸空地正當中卻有一片是平平展展的,有一張床那麽大,顯然有人收拾過。**還鋪著稻草,不過稻草鋪得並不厚,也不大,方方正正的,此外還有幾件破舊的衣物。不用說肯定有人在這裏睡過,不過現在**空空的,既沒有人也沒有人像要來的樣子。

賴貨上了橋就往鎮上去了。

回來的時候賴貨不知不覺又到橋下去了,這回不是要屙屎,也不是要尿尿,而是要看那張床。事實上,從剛才離開這座橋再到回這座到橋,賴貨腦子裏一直就沒斷過這張床。床還是原來的樣子,**鋪的稻草也是原來的樣子,**的幾件舊衣物同樣還是原來的樣子。這就是說,這張床原來有人睡過,現在好一陣子沒人睡了。

賴貨看了一會兒一個念頭忽然跳上腦海,別人能來,為什麽俺兩口子就不能來呢?這個念頭使賴貨登時興奮起來。他猛地一拍大腿,走出空地,來到橋麵上,亮開繃子一溜煙地往沈翠的小窩去了。沈翠的小窩平常是沈翠兩口子的窩兒,到了星期天就成了賴貨兩口子和紅麥遊逛的地方,天長日久就成了習慣。

意外的發現讓賴貨很激動,很期待,很高興,怎麽抑製也抑製不住,滿臉都是喜滋滋的。

紅麥看見了,問,咋了?

賴貨說,沒事啊。

紅蓮看了看他,說,吃了屁了咋的,恁高興?

賴貨隻顧著高興,就沒細想,等紅麥和沈翠哈哈大笑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反唇相譏道,你才吃了屁了哩。

大家看他反應這麽慢更笑得厲害了。

沈翠說,俺姑夫肯定偷著買好吃的了。

紅麥逗他說,是不是啊?

賴貨說,是哩。

沈翠說,偷著買啥好吃的了?老實交代!

賴貨看著刺蝟笑著說,看看,現在的女人得了不得了?

沈翠笑道,快說!不說揍你了!

賴貨說,我總共帶了五十塊錢,買藥花了十八,交給您二姑三十二,拿啥買好吃的?

紅蓮道,笨,既然好不容易上一趟街,咋不知道買點好吃的帶回來哩?

賴貨看著老婆紅蓮說,老板不發話,誰敢啊?

紅麥說,恁聽話啊?

賴貨說,說哩,啥時候不聽話啊?

紅麥說,中,趕明兒評你個模範丈夫。

賴貨說,模範丈夫不敢想,不挨揍就中。

沈翠撇嘴說,看看把自己說得多可憐啊!

紅蓮很滿意,但嘴上還是說,中了,晌午賞你兩大碗撈麵條。

午飯果然是撈麵條。撈麵條是老家的一種主食,夏天天熱,別的飯越吃越熱,撈麵條好吃又不那麽熱,很受歡迎。盡管遠在老家千裏之外,可大家還是覺得老家的飯食好吃,一有機會就會吃上一頓。

吃完飯,閑坐了一會兒,賴貨說,出去轉轉吧。

紅蓮說,你都出去一晌午了,還沒轉夠啊?

賴貨說,才吃完,肚子紮挼得慌,不走走消消飽,不是不得勁嘛。

紅蓮說,看你,還怪講究啦。

賴貨說,那是。

紅蓮說,要是明兒當了官兒,才拿捏哩。

賴貨說,當了官兒再說唄。

紅蓮就笑了,撇嘴說,有那個鱉本事當官兒沒有啊?

賴貨說,看你說的,別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

紅蓮說,那你當個給我看看。

賴貨說,當個官兒有啥了不起的啊,我又不是沒當過?

紅蓮一愣,不服道,你啥時候當過啊?

賴貨說,結婚的時候。

紅蓮更不信了,胡扯!你要是當了官兒,還不拿勁死啊?當初相親的時候賴貨見了好多女孩兒,直到最後才挑中紅蓮的,紅蓮後來就老拿這事笑話他。因為有條件挑挑揀揀的男方一般都不會很差,可到了賴貨這裏就成了繡花枕頭一包草,紅蓮就覺得有點虧了,可生米已成熟飯再後悔也晚了。

賴貨說,拿勁還能咋著?你都跑到俺家裏跟我拜天地了哩。

紅蓮說,我有恁下作?不是您八抬大轎請的?

賴貨說,請你你就來啊?

紅蓮說,不來不是叫您沒麵子嘛。

賴貨說,這樣說還得謝謝你啊。

紅蓮說,那是。

賴貨說,那你還說俺拿勁啊?

紅蓮說,是啊,你不說你當官了嗎?當了啥尿鱉子官兒啊?老家把頭上沒有尖刺的屎殼郎叫兵蛋子,而把頭上有一根長長的尖刺的屎殼郎叫做大官,大概是覺得那根尖刺很威風吧。因而,有時候笑話人的時候就說是當了尿鱉子官兒。

賴貨說,尿鱉子官兒?我要是當了尿鱉子官兒,你最多隻能當兵蛋子。

紅蓮又撇了撇嘴說,尿鱉子官兒你也當不了!

賴貨說,我也不當尿鱉子官兒啊。

紅蓮說,那你多會兒還說你當過官兒?要臉不要啊?

賴貨說,我咋沒當過官兒啊?

紅蓮說,你當個狗屁的官兒!

賴貨說,新郎官不是官兒嗎?

轟!屋子裏頓時爆發出一陣爆炸般的笑聲來,惹得其他屋子的人跑過來一看究竟,沒發現什麽異常才慢慢地走開了。

紅蓮愣了愣才哈哈哈地笑出來,趕緊捂著肚子歪到了沈翠的**,紅麥一直坐在小凳子上,這會兒笑得捂著肚子再也直不起腰來,刺蝟指著賴貨嘴巴張了張就是說不出話來,沈翠剛喝了一口水,噴兒地噴了賴貨一身,緊接著就咳嗽起來,隻有賴貨一臉無辜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不滿地說,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直到過了好長時間大家才逐漸平靜下來。

沈翠說,姑夫,你咋恁能哩。

賴貨說,才知道啊?要不能敢娶您姑嗎?

沈翠說,要是照你這樣說,男的都當過官兒哩。

賴貨說,是啊,女的還都當過娘哩,新娘嘛。

紅蓮一看賴貨居然跟侄女這樣說話,頓時吼道,滾你的!

賴貨看著紅蓮說,好,正好想出去轉轉哩。走唄!

紅蓮說,走你個頭!

紅麥說,轉轉唄,待屋裏一晌午了,怪悶得慌的。

紅蓮本來也想散散步消消飽看看景,隻是跟賴貨說別了不好再順著他,聽紅麥一說正好有了台階就不吭聲了。

三個人要走的時候,紅麥回頭看了看沈翠和刺蝟,問,您倆去不去啊?

沈翠說,我想睡會兒,您去吧。

三個人就慢慢地走了。

其實沒什麽好去的地方,不過是順著開發區一邊的農田隨便走走。即便是這樣他們也已經走過好幾次了,沒什麽看的,隻不過在屋子裏確實太悶了,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罷了。

正走著,賴貨忽然指著稻田叫起來,螞蝦!

姊妹倆圍過來,順著賴貨手指的地方看過去,果然見水稻田裏一隻隻紅色的大蝦一樣的東西正遊得快活。

紅麥驚奇道,這螞蝦咋是紅的啊?

紅蓮也說,就是啊,螞蝦不是透明的,熟了才會變成紅的的嗎?

賴貨說,就是啊!可能不是螞蝦吧。

紅蓮說,不是螞蝦是啥?看著就像螞蝦啊!

紅麥說,就是啊,到底是啥東西啊?

賴貨往前又走了幾步,又叫起來,這兒還有哩。

紅蓮問,有多少啊?

賴貨眼睛盯著,手指指著,嘴裏數著,一個,倆,仨,四個,五個……哎呀,真多啊!

紅蓮說,逮住啊!

賴貨本來想把紅蓮哄出來把自己的發現跟她學說一下,準備像別人一樣到橋下的空地上睡的,沒想到沒眼色的紅麥竟然跟來了,剛才左顧右盼的看到大蝦一樣的東西叫嚷起來也隻是想找一個撇開她的機會,現在發現東西的新奇使他全然忘了,著急地叫道,肯定是螞蝦,可能是新品種咱沒見過罷了。不過,咋逮啊?說著話就蹲過去伸出手來,那大蝦一樣的東西卻伸出長長的鉗子一下就把賴貨的手夾住了。賴貨一驚忙使勁甩了甩,才甩開了。

還怪厲害啦!紅蓮嚇了一跳。

就是啊,差點夾住手。賴貨說。

紅麥說,小心點。

紅蓮說,恁厲害,還真沒法咋的它哩。

賴貨說,說哩,再有本事他也強不過人!

紅蓮說,有本事你給我逮一個看看!

賴貨當真又蹲過去,伸出兩個手指捏住那東西腰身輕輕拿了起來,看著兩隻胡亂揮舞的大鉗子,笑道,有本事還夾我的手啊!

紅麥讚道,還怪鐵哩。

賴貨走到紅蓮跟前邀功似地說,這不是逮住了嘛。

紅蓮小心地學著賴貨的樣子捏住那東西的腰身,堅定地說,多逮點,咱回去炒吃!

賴貨本想逗她們玩一下就罷了,沒想到紅蓮這麽貪心,就說,你這是老鼠拉木鍁大頭待後邊啊!

紅蓮說,趕緊逮,別廢話!

紅麥說,不定啥東西,不定管吃不管吃,別吃出來事兒了啊!

賴貨說,逮沒啥,問題是逮了咋拿啊?

紅蓮說,想辦法!

賴貨說,想啥辦法?有啥辦法?

紅蓮說,你不是本事大嘛,還能沒辦法?

賴貨說,我日,我就隨便說說,還粘住了。

紅蓮說,就粘住了!

紅麥聽他們夫妻逗得有趣就在一邊笑了。

賴貨急得不行,可還是想不出辦法,後來一下把身上穿的短袖背心脫了,把領口和袖口的地方用草一紮,做成布袋。

紅麥又讚道,真不賴!

紅蓮也滿意地笑了。

紅麥全神貫注地查看著,賴貨捉著,紅蓮撐著布袋接著,不一會兒就捉了十幾隻。

賴貨看著越來越鼓的布袋高興地說,咦,黑了真管喝兩杯哩。

紅蓮說,趕緊逮,這點還不夠塞牙縫的哩!

賴貨笑了,你的牙縫子真大!

三個人正全力以赴逮得快活,忽聽有人高喊,哎,哎,搞什麽?一抬頭,看見一個老頭遠遠地跑過來,不斷地揮著手,顯然是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紅麥說,是人家養的吧?

紅蓮說,稻田裏哪管養這東西啊?

賴貨說,還是停停吧。

老頭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跑過來擦著汗說,搞什麽?

賴貨問,這是什麽?

老頭看看紅蓮手裏鼓鼓囊囊的布袋說,你們怎麽可以這樣?

賴貨問,怎麽了?

老頭說,這是我養的小龍蝦!

賴貨說,我們不知道,還以為是野生的哩。

紅蓮問,哦,怎麽是紅的啊?

老頭看著布袋說,就是這個樣子的咧。不要抓了!

紅麥有點害怕,小聲說,趕緊給人家放了吧。

紅蓮沒理她,隻管說,那行,我們知道了就不抓了。走!

三個人就不慌不忙地回沈翠的小窩去了,晚上果然買了幾瓶啤酒高高興興地吃喝了一頓。吃完喝完,三個人就像過去一樣一起回廠宿舍去了。

紅麥一直緊緊地跟著紅蓮,使得賴貨怎麽也沒機會顯擺他的新發現,這讓賴貨急得不行,最初有了發現的激動和興奮一直在他心裏激**著。

第二天趁著食堂吃飯的時候,賴貨找了個機會到底跟紅蓮說了。紅蓮也到鎮上去過很多次,對橋並不陌生,隻是經過就經過了,從來沒想過別的,現在聽賴貨一提馬上就就把橋想起來了,沒想到居然會有人睡在那裏,現在賴貨也要帶著她去睡,簡直無法想象!

那會中?紅蓮一聽就搖起頭來。

咋不中?咱又不白天去!賴貨振振有詞地說。

可是太遠了。紅蓮說。

不遠啊,就二三裏地,下了班走著就到了。賴貨說。

我知道啊。反正睡覺時間還早,權當散步了唄。賴貨說。

紅蓮還是沉吟著。

賴貨說,去吧!

紅蓮看看他,還是一言不發。

賴貨說,正經八百的兩口子隻能看著,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紅蓮終於說,等不加班的時候再說吧。

賴貨說,當然是不加班的時候才能去啊!

今晚難得沒有加班,賴貨一等天黑就帶著紅蓮往橋的方向走來了。

開始兩口子一路都走得興高采烈的,隨著越往外走夜色越濃四下裏也越安靜,紅蓮遲疑起來。

咋了?賴貨問。

紅蓮說,太黑了。

賴貨說,不是有我嘛,怕啥?

紅蓮說,我還是有點怕。

賴貨說,沒事的。

紅蓮說,啥沒事?你忘了去年在公園了?去年兩口子趁著放假到市裏麵玩,想趁著夜裏公園沒人把兩口子的事情辦了,沒成想居然碰到搶劫的了,雖然搶劫的不是他們,但還是把他們嚇了個半死,直到現在紅蓮還記憶猶新的。

賴貨說,那是在城裏,現在是在鄉下,沒事的。

紅蓮站住了,說,還是不去了吧。

賴貨急了,跺了一下腳,說,都半年了,快把我憋瘋了!求你了,走吧!

紅蓮數落道,我看你就恁些出息。

賴貨說,這又沒啥丟人的?

出了開發區拐上通往鎮上的路道,四周完全靜下來,除了偶爾一輛疾馳而過的車輛就再沒有什麽了。

賴貨亢奮起來,扯開喉嚨唱道,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頭。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頭,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紅蓮說,別嚎了,跟狼叫的樣。

賴貨涎皮賴臉地說,我本來就是你的郎嘛。

紅蓮說,我說的是野狼!

賴貨笑起來,豪邁地說,我就是狼,今兒個黑了就撕吃了你!

紅蓮說,不定誰撕吃了誰哩!

賴貨說,那好啊,那就看看誰吃了誰!

紅蓮說,中,誰先輸了誰得給誰磕頭,叫好聽的!

賴貨說,中!肯定是你輸!

紅蓮說,我輸?哼!

賴貨說,咋?不服?

紅蓮說,沒聽人說,隻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地嘛。

賴貨說,擱平常可能,今兒個不可能!

紅蓮說,為啥?

賴貨說,都半年沒犁地了啊!

紅蓮就嗬嗬的笑起來。

賴貨就又唱起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從此後你搭起那紅繡樓呀,拋撒著紅繡球啊,正打中我的頭呀,與你喝一壺呀!……

兩口子慢慢就離橋越來越近了。

離橋還遠賴貨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指著說,快到了!

紅蓮說,知道。你先下去看看,別有人了,萬一碰上不好。

賴貨本想拉著紅蓮就此一直走到橋下的空地上去的,聽紅蓮這樣一說才想起來,不禁讚許地看了看紅蓮。

紅蓮在路邊站住了,等賴貨打前站探路,如果一切都好賴貨自會招呼她過去的。

賴貨慢慢走過橋麵,順著橋邊的斜坡慢慢往下走。滿天的星星在路上走著還行,一到橋麵下就黑黢黢的什麽也看不清了。賴貨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來,就掏出手機摁亮了。手機能打電話,發短信,顯時間,也能照明。其實,賴貨摁亮手機不光是為了照明,也是想萬一橋下有人的話可以給他們提個醒,以免撞上了彼此都難堪。

手機雖然有照明的功能,但畢竟不是手電筒,沒有那麽亮堂,隻能大概照個亮。賴貨拿著手機往地上一照,就看到長滿了斜坡的草叢裏有一些星星點點的亮兒,但影影綽綽的看不十分清楚,就往前走了一步,立刻嘩啦一下響起水聲來,隨即鞋裏濕濕涼涼的。再往遠點的地方一看,滿河都是靜靜流淌的水,這才明白河裏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