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色的線
喜歡看殺豬的無非是好奇心重的小孩,大部分大人都在忙前忙後燒水備菜,準備處理待會兒的豬肉。
說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隔壁劉叔他們家請客的時間,正好是那三個怪人和我約定好交棺材的那天,時間很不巧。
隻不過我已經答應了笨仔要去,當然不會食言。
我知道,劉叔肯定也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會專門花錢讓她來給我送飯。
自從笨仔的外婆死了,村裏一直都是這樣,讓她到處跑腿,然後給她些零錢,笨仔才能在一點錢都沒分到的情況下活到今天。
隻不過在我答應笨仔說自己要去吃飯之後,後麵幾天來送飯的人卻不是她了。
有時候是劉叔他姐姐,有時候是村長的媳婦,還有時候是以前經常對我噓寒問暖的婆婆嬸嬸。
他們送來的飯菜也每天都不一樣,今天是用冰糖炒得醇厚的紅燒肉,明天是湯煮得雪白的酸湯魚,還有自家做的甜香腸,每天都不重樣。
我在廟裏麵這幾天甚至比往常在家裏吃得還好。
她們每次來都要找我聊很久,時不時邀請我去他們家住兩天,怕我在廟裏麵睡得不好。
我每回都願意和她們聊,感謝她們的關心,隻不過聊的時候卻情不自禁被其他東西給吸引注意力。
黑色的線。
除了笨仔之外,我總能在其他那些來關心我的村民身上看到黑色的線。
那些線很細,但是無處不在,纏在他們的脖子上,耳朵上,眼睛上,或者手腕上,每個人每次來,那些黑線的位置都不一樣。
而且這些黑線有的緊有的鬆,有一部分看起來隻是掛在她們身上,有些卻像是要活活把人勒死。
但無論如何,她們都像是看不見,感覺不到這些黑色的線。
在試探著向他們詢問了幾次關於黑線的事之後,我又像小時候一樣,收到了她們帶著些許恐懼和驚訝的目光。
“什麽黑色的線?你又看見怪東西了?”
“在哪裏?在我身上嗎?乖乖,你可別嚇我。”
她們的表情欲蓋彌彰。
所以我就不問了,也沒答應她們去村子裏住的邀請。
就這樣,除了和這些來探望我的婆婆嬸嬸聊天,我白天晚上都在做紙人,七天很快就過去了。
雖然爺爺從來都不讓我碰這些玩意兒,但是畢竟耳濡目染了十幾年,我紮紙人的手藝也不算差,隻有最開始的兩個做的不太好看,後麵幾個和爺爺的手藝可以媲美。
終於到了最後一天。
我早早的就起來了,我總共做了八個紙人,正好需要晾曬一天,天黑之前回來正好可以給他們點睛。
我大致收拾了一下。
先是把比較好看的六個紙人搬到佛像背後晾曬,隻留下兩個失敗作品放在廟內的棺材前,然後我就開始洗漱。
破廟的院子裏有一口水井,也不知怎的,居然這麽久了都沒有幹涸。
雖然水不是很幹淨,隻不過提前一晚上將水打好,沉澱起來,也能日常喝水洗漱用。
可是才剛剛把臉洗完,又擦洗了一下已經結疤的傷口,廟裏忽然傳來了一陣聲音。
“你今天要出去?”
聽到這動靜,我立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寺廟的深處看去。
那座栩栩如生的佛像再次出現了。
隻不過這一回,那佛像隻有兩隻手揣在身前,而且脖頸間那條翠綠色的蛇顯得鮮豔了不少。
自從上次一見之後,我一直都在思考這個佛像究竟是何方神聖。
隻不過,等了整整七天也沒有結果,直到現在祂再次現身,我居然變得沒那麽吃驚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我穿上件幹淨衣服。
“對,今天隔壁的劉叔要殺豬,我答應了要去他們家吃飯。”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
“將此物帶上。”
然後我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我順著聲響的來源看去,隻見一支柳條從那佛像的手中飄落,掉到了地上。
我走上前,將那柳條拿起來。
這是一根真實的柳條,並不是之前見到的栩栩如生的雕塑,它更像才從樹上折下來的柳枝。
甚至上麵還有露水,在我拿起來的一瞬,露水滴落在地上。
‘真是太奇怪了!’
雖然這幾天我見識了不少離譜的事情,我還是情不自禁心想。
我還想趁著這時候多像那聲音問點問題,比如我在那群亂葬崗的野鬼身上沒得到答案的我爺爺的事情。
可這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喧鬧。
“砰砰砰!”
一陣劇烈的拍門聲,我連忙扭過頭,借著外麵剛剛升起的陽光,我看見許多人影站在外麵。
我隻好將柳樹枝別在自己的後腰,而後急急的走到門口。
打開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隔壁劉叔那張大臉。
劉叔早些年在城裏麵做工,皮膚曬得黝黑,還非常粗糙,五官更是長得一點都不講究,有幾分電視劇裏麵那種野匪的氣質。
他大概也是知道這點,加上之前傷了腿,平時我看見他,他都是皺著個眉頭,一副嚴肅的表情。
但是今天,他大概是真的高興,咧著個大嘴,眯著眼睛看著我,本來就很狂野的五官現在看起來更像要吃小孩了。
“雷子,快點下山來吃飯了!你答應好的,劉叔這些年接受你們家那麽多幫助,今天是劉叔大喜的日子,你隻管放開了吃!”
說完之後便拍了拍我的肩膀。
正好拍在我受傷的那隻手臂上,扯得傷口有點痛,我暗地裏倒吸了口氣,但臉上還是硬擠出個笑容。
“好!我這會兒正準備下來呢!”
說著,我便走到了劉叔身邊。
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婆婆嬸嬸,都是這幾天來給我送飯的。看到我走出了破廟,她們臉上莫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我假裝沒看見這些,也沒看見劉叔走之前特意瞧了兩眼我留在廟裏的那兩個紙人。
就這樣,我被他們“接”回了村子裏,幾乎是在簇擁下到了劉叔他們家的院子裏坐下。
他們院子喜氣洋洋的,多了很多紅色的東西,紅色的窗花,紅色的地毯,還有紅色的喜字。
不過我沒有看見那個很白的女人。
反倒是因為人多,我越發覺得奇怪。
他們的身上都有黑色的線,而且今天我能明顯的看見,那些黑色的線互相連接在一起,像一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把我罩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