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敲山震虎

在發現李氏倉庫裏屯放荊州軍糧時,關平不是沒想過直接帶兵殺奔倉庫,以私藏軍糧為罪名,速戰速決抄了這兩家。

然後把軍糧裝船,火急送往樊城前線,以解關公燃眉之急。

但並不是關平想要的最終結果。

關平想要的是斬草除根。

“趙掌櫃,我記得你家是徐州東海望族,與糜將軍一族乃世交,曹賊屠戮徐州,你舉家逃難至荊州,最初以賣魚為生,對嗎?”

“少將軍所言極是,我家世居東海,頗有家資。

遭天譴的曹賊一來,金銀細軟洗劫一空,房屋田產淪為廢墟。

到荊州後,就在漢水邊搭一個窩棚,全家十幾口子擠在裏麵。”

趙掌櫃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說到底還要感恩諸葛軍師發展商業,讓老朽肚中那些蠅營狗苟有了用武之地,不然老朽一家還在漢水之畔忍饑受凍。”

關平滿口稱讚道:“趙掌櫃致富不忘本,十分難得。”轉頭對另一人道,“李掌櫃年少時便跟隨家父,是吧?”

李掌櫃站起身來,抱拳拱手,一副老兵做派,隻是英雄氣概下,右腿褲腳處空空****。

“回少將軍的話,確實如此。老夫自幼在涿郡沿街乞討,十四五時遇漢中王招募鄉勇,為了能吃口飽飯,果斷投軍。

那時我年紀尚小,加之身體瘦弱,被拒之門外。君侯見我可憐,留我在身邊牽馬墜蹬,這才不至於餓死街頭。”

“李掌櫃侍奉我父多年,理應以叔父之禮相待,小侄怠慢了。”

“少將軍不必如此客氣,我因賤軀殘疾,已無緣侍奉關將軍久矣。”

關平一指李掌櫃空****的右褲腿,“李掌櫃因哪一戰受此重傷?”

“君侯千裏投奔漢中王,遭遇滎陽太守王植暗算,我因此負傷,君侯不但沒拋下小人不管,一路多有照顧,輾轉到新野。那時傷口已經潰爛,隻能截斷小腿保命。”

斷了腿的李掌櫃不能繼續隨軍征戰,關公便把曾經推車賣綠豆的手藝交給李掌櫃,再加上關公在經濟政策上的扶持,李掌櫃由此發家致富。

“如此看來,李掌櫃是跟隨家父過五關斬六將的功勳哪!請受小侄一拜。”關平站起身來,鞠了一躬。

李掌櫃將關平扶起,“不敢當,不敢當。少將軍找我等來,究竟所為何事?”

該敘的舊已敘過,該論的禮也論好,也該談正經事了。

關平越是和顏悅色,兩個掌櫃的越是坐立不安。

“本將此番請二位前來,不為別的,隻為向二位掌櫃借糧!”

李掌櫃猛地站起來,急切道:“前線缺糧?”

李掌櫃在軍旅中成長,深知糧草的重要性,大軍出征在外,糧草代表著凝聚力,是全軍上下的精氣神。

曾聽聞曹賊軍中缺糧時,讓糧官分小槲給將士,等到群情激奮時,曹賊殺糧官平亂,利用僅剩的糧草提升士氣,而後攻城略地。

關平見李掌櫃有如此反應,倒也合乎常理。

“正是,家父水淹七軍,威震華夏,想必二位早有耳聞,如今隻剩下樊城尚未攻破。

樊城守軍固守待援,相持日久,軍中糧草供應不上。

特此向兩位掌櫃借糧十萬石,待明年秋收後,連本帶息一並奉還。

除此之外還有嘉獎錦旗以及各項免稅政策。”

十萬石糧食不是個小數目!

趙、李二人大吃一驚,隨即麵麵相覷,相繼陷入沉默。

趙掌櫃先開口道:“少將軍明鑒,鄙號名下雖有米店糧鋪,都是小本生意,這些年來經手的流水賬加起來都不足十萬石。”

“本將軍沒說讓你一家出。”關平一指李掌櫃,“反正你們兩家商量著來,今日酉時集中送到揚水港,要在天黑時裝糧上船,本將親自連夜押送至樊城前線。

若你們不能按期交付糧草,判你倆貽誤戰機,定斬不饒!”

關平的語氣不容辯駁,令人窒息。

這些話嚇不住南郡太守糜芳,震懾住兩個沒有官職的商號掌櫃,那是綽綽有餘。

趙掌櫃道:“少將軍,莫說十萬石,就是五萬石也湊不出來。賬麵上的糧食僅供市場買賣,要是少將軍全數取走,城中必會因缺糧而大亂,屆時少將軍如何向君侯交代。”

關平當然聽出趙掌櫃的言外之意,現在官府缺糧,商號掌握著糧食定價權。

物以稀為貴,糧食少,價格漲,老百姓買漲不買跌,紛紛屯糧,商號的糧食更加緊缺。

誰也不敢激起民憤,既不能阻止百姓買糧食,也不能向百姓手裏搶糧食,關平敢搶,關公也饒不了他。

那麽就隻有一條路,直接搶商號的。

關平心道:本打算好好跟你們借糧食,可換來的全是借口,我攤牌了,明搶!

“市麵上有多少糧食,本將管不著,本將決不能讓前線戰績功虧一簣。

現在剛過辰時,到酉時還有將近五個時辰。

酉時鍾響,若看不到十萬石糧食出現在揚水港,本將會率軍抄了你們全家,到時候別怪本將翻臉無情。

所有商鋪倉庫全不放過,全部充作軍資,男的發往前線當奴隸,女的送進營中當軍妓,”

關平突然翻臉,令趙、李二人措手不及,一下成兩頭堵了。

倒賣軍糧這事,二人都有參與,幾萬石軍糧還沒來及洗白轉賣,仍屯放在兩家商號的倉庫裏。

不交糧食:等關平查抄到港口倉庫裏的軍糧,鐵證在此,肯定難逃一死。

交出糧食:幾萬石糧食上還是印有荊州字樣的麻袋,朗朗乾坤怎麽能短時間內把糧食換裝,況且是在關平的格外關注下。

趙、李二人互相一視,都在對方眼裏看出跑路二字。

往哪裏跑?荊州處於戰時,陸路上全是關隘,水路上盡是戰船。

再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家產還在荊州,跑去外地隻能討飯。

關平見恐嚇效果已經達成,內心感歎道:金融不發達還是很有好處的,全是實體經濟,不好向外轉移資產。

清朝和珅的家產抵得上清朝十幾年稅收,也隻不過是替乾隆暫時保管,後來乾隆兒子嘉慶上位,成就“和珅倒,嘉慶飽”這一美談。

半晌,趙、李二人逐漸恢複正常思緒,已經不記得關平何時離開,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交差,如何保住性命。

思索片刻後,決定還是先把這事告訴糜芳,畢竟倒賣軍糧,他是主謀,生死攸關之際,不能讓他摘個幹淨。

兩人來到太守府前求見糜芳,門吏告知,糜太守和趙都督出門去了。

“去往何處?”二人急道。

門吏搖搖頭,口稱不知。

李掌櫃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偷偷摸摸塞進門吏手中,“官爺,拿去喝杯茶潤潤嗓子。”

門吏掂掂銀錠重量,塞進懷裏,環顧左右,輕聲道:“糜太守和趙都督急匆匆騎馬向揚水港趕去。”

二人聽完,腦袋“嗡”的一聲,四肢冰冷,渾身頓時像掉進冰窟窿裏。

糜芳不會是去告發我們吧!

跑路!必須跑路!

趕緊回家收拾金銀細軟,去外地要飯總比留在這裏砍頭要強。

“二位何故如此慌張啊!”一個身形健碩的彪形大漢擋在趙、李二人身前。

抬頭一看,二人異口同聲驚呼道:“傅將軍?”

來者正是公安守將傅士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