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個人的
反派女王
27、一個人的新年快樂
“冷意,怎麽了,跑這麽快?”老板娘正在算賬,百無聊賴地抬頭瞅她一眼,複又低下頭。冷意拉扯了一些靴筒,這七號鞋真是大了,跑起路來也不方便,險些摔他跟頭。
“阿花,你偶像在外麵,要拍照簽名都趕緊的。”冷意撲到台子上。“我偶像這麽多,你說的哪一個?”老板娘自以為風情萬種地撩了一下頭發。
“天王!”冷意往廚房裏鑽,一麵還回頭叮囑,“不騙你,巧克力色的大風衣,黑色的圍巾,就在外麵,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家店了。”話音消失在後門口。
“天王!”這一聲氣吞山河,整個城東沒人不知道阿花的成名絕技獅吼功。然後哄哄鬧鬧的嘈雜,尖叫呐喊此起彼伏。冷意一麵拔著鞋幫子,一麵喘氣。這一排低矮的商鋪都是前後貫通的布局,穿過小吃店,便是通往她住處的弄堂。
“冷小姐。”房東虞阿姨守在樓梯口,一身十幾二十年前極流行的草綠色軍大衣,棕色的毛領子幾乎禿了,一看便是年代久遠的家當,手上還捧著一個熱水袋。
“虞阿姨。”冷意對她還是客客氣氣,到底住著人家的房子。“年後我女兒和女婿就要回本市,你這房子,我不再租了。”房東開門見山。
“你女兒女婿不是一直在非洲嗎?”冷意驚詫。“不許他們回來呢?”虞阿姨不樂意了,刻薄別人一輩子,卻是對女兒寵得要命。
“您這一棟樓,非要騰出我這一間嗎?”冷意撇撇嘴。“對門對麵好照顧,你也甭說了,少收你半個月的房租,三月初就給我搬出去。”虞阿姨似乎不耐煩了,揮揮手轉身進了屋子。
好歹對麵住了這麽多年,這個女人真是薄情得要命。況且這大過年的讓她去哪裏找房子?冷意氣憤,卻也無法,她這房子是按月繳的房租,沒有所謂一簽幾年的合同,根本拿房東沒辦法。
“冷意,真不和我們回家過年嗎?”楊樂姍左手牽著樂樂右手拉著聰聰,瘸子扛著大包大包的行李,都是帶回老家的特產。
“這幾天還有工作,少做一個好幾萬呢。”冷意厚重的劉海下麵那一雙不大不小的眼微揚,彎下腰捏了捏兩姐妹的臉蛋,“寶貝兒們,記得要想我。”
“你真是我幹媽嗎?”聰聰湊近了臉,仔仔細細地打量冷意。“臭丫頭,紅包沒了。”“幹媽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真是我幹媽嗎?怎麽變得這麽漂亮!”聰聰到底還是小孩子,急著辯解。
她幾乎從不素顏,小姑娘怕是真難得見到她這幅模樣。“火車上壞人多,你給我看緊了,要是娘仨磕了碰了,小心你的皮。”冷意拍著瘸子的肩膀,那眼神瞧得他渾身發冷。
目送一家四口進了站台,冷意嘴角掛起了笑,她討厭一個人過年,卻堅持了十年。周身都是趕春運的旅客,一片沸騰的喧鬧,將連衣帽戴起來,縮了縮脖子,人再多,卻依舊這麽冷。
除夕這天,菜市場裏的東西依舊飛飆到令人望而心寒的高度,冷意捏著小錢包,往時她媽還在,最講究的就是這一頓年夜飯,總說一年苦下來,必須要好好地吃一頓,兩個人十道菜,從三十一直吃到初五,天冷,也不會壞。
即使菜價堪比肉價,肉價變成天價,依舊有大把大把的人買,老板也忙得不可開交,也不像平日裏那麽殷勤招待。
冷意挑揀著鮮紅的番茄,身旁一個婦女也在挑,視線一下一下地掃向冷意,終於把她瞧得煩了,隨手撿了兩個就打算付錢。
“你是冷意吧?就是那個《家事春秋》裏麵的四姨太太!”那位大姐也跟著站起來,嗓門有點大,這一吆喝,引得不少人駐足。
“對對對,我也認出來了,就是那個喜歡畫個大花臉的四姨太太。”又有大媽開口。冷意摸了一下臉頰,早上有個廣告片,她出了拍攝組直奔的菜場,這一臉的濃妝也沒卸…
“你怎麽這麽壞啊,宛如這麽好的丫頭,你也下得去那麽狠的手!”漸漸大媽團圍攏,開始指責她的暴行。
“趙鳴誠為了你做了多少事,對你多有好啊,你也把他弄死了。”宛如和趙鳴誠都是《家事春秋》裏的人物,也都是她手下的亡魂。
“我記得你,弄得趙家張家家破人亡,你這種惡毒的女人,這些番茄我丟了都不賣!”老板娘手裏拿著一把細長的刀,是切冬瓜的,腰那麽一叉,真有些架勢。
冷意嘴角**,在一幹大媽無休無止地喋喋裏黯然退場。隻是她演技好,她如是安慰自己。
許多菜都已經賣光了,冷意是尋了許久才找到方才那個賣番茄的攤位,結果一鬧,什麽也沒買成,憋著一口氣,就這麽繞著整個菜場走,最終在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婆婆的攤位前瞧見幾個半紅不青硬得跟石頭似的。
挑了幾個看上去最像樣子的,咬著牙將錢付了。正起身,被老婆婆叫住。“小姑娘,送你幾個蛋,這是我自己養的雞生的蛋,番茄炒蛋很好吃。”
蛋很小,白禿禿的,有那麽點像是土雞蛋,本來市麵上的土雞蛋就貴,這年關裏更是離譜。
冷意沒好意思要,老婆婆塞進放番茄的袋子裏:“不收你錢的,這個本來是我拿給孫媳婦坐月子吃的,人家瞧不上。”老婆婆憨憨地笑,滿是皺紋的臉上縱橫著滄桑。
“謝謝。”濃豔的紅唇一彎,冷意將一百塊的紙幣折成很小的一團,夾在五塊錢裏,遞過去,轉身就走,腳步很快。她不習慣占別人便宜,就算是在大的善意。
到底是大年三十,店鋪關門很早,才不到五點,大街兩邊就都是厚重的鐵皮卷門。冷意開著smart慢吞吞地開在路上,城東這一片大多不是常住人口,一到年關,紛紛回老家過年,本來熱鬧的一片突然就寂靜了。
站在廚房裏,窗外正是日落的景象,紅彤彤的半個太陽緩緩沉入山頭,天地渾然一片漆黑。收回視線,鍋裏的魚香氣四溢。
五菜一湯,冷意隻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桌子上,圓桌大約可以坐下四個人,而四個位置上都放著碗筷。
“媽媽,米婆婆,啞巴,吃飯了。”冷意對著空空蕩蕩的桌子自言自語,往空碗裏一一夾菜,“媽媽喜歡吃魚,米婆婆隻能吃軟的南瓜,啞巴…你要不要喝酒?”她笑了笑,從櫃子裏拿出一瓶白幹,倒在兩個杯子裏,仰起頭一幹而淨,一點點酒順著她的嘴角滑落頸間,融化了她蒼白的唇色。
一杯一杯,幾乎將一斤白酒都灌下肚子,喉頭火辣辣地如同燃燒起來,麵上泛起兩抹潮紅。她還是很清醒,將散落的碗筷收好,喃喃一般地動了動嘴皮子:“一個人沒什麽不好。”
萬家燈火,襯著一片洋洋的白雪,將夜色襯得越發寂寥。冷意又用力紮了紮脖子上的圍巾,幾乎連下巴也一並包裹起來,隻露出一對卸了妝並不有神的眼睛。
每一年除夕夜的保留節目便是去廢棄的老房子走一走。這一棟筒子樓拆了一小半,也就是七層毀了,下頭的六層其實還很完整,隻是動工的時候粗魯,房梁壞了一部分,成了危房,也沒辦法再住。
一整棟樓沒有通電,空空蕩蕩的,黑得要命,她摸著樓梯的扶手,迂回而上。直到她老家的那一層,才摸著牆壁慢慢走,卻不想家門口有一個黑乎乎的身影,猩紅一點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抽煙。
據她所知,這一帶有些拾荒者無處可去,便占了幾個空房間用來堆放他們的寶貝,順便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她想,莫不是他們?
到底是她曾住的地方,她手裏還有房子的鑰匙,大著膽子往前走,腳邊踢到一個玻璃瓶,撞在牆上發出一聲脆響。
“誰?”煙頭的主人發問,聲音熟悉。冷意一驚,往一旁的凹縫裏藏,那人似乎不放心,從循著聲音的方向走過來幾步,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俊朗非凡的半張臉,冷漠至極的表情,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
冷意就這麽看著,連呼吸都放輕了,唯恐被他發現。似乎確定沒有人,他又走回原處,冷意將後腦勺靠在牆壁上。
曾經,他也是這樣,靠在她家門口,嘴上叼著一根棒棒糖,她不喜歡他吸煙,說抽多了牙黃,可他煙癮大,被她逼得急了,就咬棒棒糖,一個一個地停不下來,最後鬧進了醫院看牙醫。
他不知在看什麽,背靠著走廊的牆一動不動,而冷意,就這麽蹲在那裏,望著他,其實他隻看得清他嘴上的那個亮點,卻憑著記憶硬是拚湊出他的表情。
慢慢地收回視線,腳已經蹲麻了,扶著牆壁站起來,轉身下樓的瞬間,又忍不住回頭望一眼,一拐一拐地下樓。
她視力不好,數著台階下去,卻不料心不在焉而少輸了一階,踩了個空,整個人撲下去,聲音很大,她也忍不住呻吟一聲。
“誰在哪裏?”他也聽到了動靜,大步走過來,正好瞧見冷意摔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揉著膝蓋。
他的眼睛從前就毒,銳利得一塌糊塗,就這樣一點微末的月光,就看清了她的樣子。“暖暖,是不是你?”說話間就要沿著樓梯走下來。
冷意嚇了一跳,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往下一層走,身後是他清朗的聲音:“暖暖!”追到一樓,突然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冷意靠著三樓的走廊,耳邊是他去而複回的腳步聲,直到他上了一層,冷意才捂著膝蓋,一點一點地往樓下走。
這麽厚的絲襪都摔破了,□的手更是破了一層皮,她低頭檢查傷口,腦袋突然撞上前麵那一堵牆,順著玫瑰紅的毛衣往上,是付沂南那一張美豔的臉。